因着卖药面向全体京官,故而索额图获知消息,明珠也只落后一步。
精致的青瓷茶盏摔得四分五裂,明珠浑身巨颤,整个人似羊癫疯,抖着声音让人牵马,没有片刻耽误奔向大贝勒府。
胤禔负手而立,神色变幻,看着侍从卸下宫中运来的药丸,有顶配版,高配版与普通版。顶配版定价最贵,一来彰显身份,二来疗效超群,售卖的客户群体基本包括勋贵重臣,当然,只要你有钱,没有什么是买不到的。
这三种版本,先行试营业,再分给手下人经营,店铺开遍京城,继而开遍大清……
听闻明珠拜访,胤禔长长地叹了口气,似早料到这一幕,道:“让他进来吧。”
闻见满院子的药味儿,看见几大车的密封包装,不用猜就知道里边是什么,明珠快要晕了。
他神情悲戚,痛心疾首,差些老泪纵横:“便是不再与太子相争,贝勒爷还在兵部任职。您怎能自降身段,自暴自弃到如此地步?”
大贝勒有苦说不出。
非是他自降身段,自暴自弃,而是皇命难为,知己难求啊。汗阿玛下了死命令,赚不了钱就要治罪,还得分利给内库,他又能怎么办?
还有弘晏的知己名额。挤下老五的计划已然失败,老八又是大出风头,难以对付,他也没办法,唯有好好卖药,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但这等心思,不足为明珠道。
于是他摇了摇头,按照弘晏前些天给他画的大饼,艰难地开口,同明珠分析起来:“舅舅有所不知,此事造福百姓,造福你我,且获利不小。如若顺利,每年有百来万银两进账,用于调理福晋的身体,或是积累家财,置办产业,舅舅可别小看了它!”
起先,明珠眼前发黑,摇摇欲坠,谁想知道一年赚了多少钱?
听到百来万银两的时候,他震惊了,沉默了。
他不敢相信,但贝勒爷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让他不得不相信。虽然有碍名声,获利却是实打实的,可这经商之事要让皇上知道……
胤禔含糊解释:“汗阿玛明察秋毫,自是知晓,舅舅不必担忧。”
明珠恍恍惚惚告辞,告辞之前,手里被塞一大盒子,乃是壮阳药的顶配版本,里边共有五六颗。大贝勒再三叮嘱他如何使用,几个疗程下来,定将精神抖擞,雄风一如年轻时!
明珠:“…………”
盒子烫手,他花费好大的力气,这才没有把药扔出去。
半晌抽搐着嘴角,勉强笑道:“谢贝勒爷。”
——
就在众人哗然观望的时候,早早付了定金的四爷,五爷,八爷与九爷,接连收到顶配版成品。
四爷八爷另说,五爷拿来就是听个响儿,谁叫他听信弘晏的‘谗言’,目的乃是自污,从而取得四哥的怜惜,巩固正式的知己名分。
他自认身体健康,用不着这玩意,五福晋不乐意了。她温温柔柔地捏起药丸,温温柔柔地道:“不仅爷预定了,妾身也一样。花费大半积蓄,放这儿打水漂?我这就进宫告诉额娘去。”
如晴天霹雳,五爷大惊失色,咬牙切齿:“回来!”
他是假的隐疾,可额娘不知道啊。消息瞒得死死的,生怕额娘难以接受,发起飙来用鞭子抽他,可这败家婆娘都在说些什么?
她也预定了??
苍天啊,大地啊。
五爷悲从中来,忍辱道:“我吃……”
另一边,乾西五所。
十爷打开盒子,双眼放光盯着药丸。个头圆润,棕色饱满,散发着淡淡的药香,让人闻了精神一振,心旷神怡。
把感受同九爷一说,九爷彻底服气。
他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十爷,往后退了一步,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还是九哥最懂我。”十爷嘿嘿一笑,神神秘秘道,“反正有的多,不如送弟弟一颗……”
“做什么梦呢?没得商量。”九爷大怒,眼疾手快抱走盒子,“花的都是哥哥我的银子,想要自己买去。”
迎着十爷那不可置信、瞧负心汉似的眼神,九爷呵呵一笑,略微嫉恨地想,雕虫小技,来我这炫耀来了?
眼见求药失败,十爷立马换了一副担忧的嘴脸。
他压低声音:“九哥啊,注意节制,注意伤身。九嫂没进门呢,你还得照大侄子的方子喝药,这进补过度,也不是事儿……”
说罢一溜烟逃出院子,转眼不见人影。
九爷铁青着一张脸,在里间跳脚:“老十!!”
——
大贝勒公开售药的第二天,元曦格格的洗三宴如期而至。
贺礼如流水般涌来,毓庆宫宾客齐至,场面热闹又喜庆。几位亲王福晋、郡王福晋,还有索额图夫人佟佳氏、太子妃生母觉罗氏聚在一处,言笑晏晏,面带欢喜。
觉罗氏身旁,跟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女童,一个七岁一个六岁,乃是太子妃的嫡亲妹妹,弘晏的嫡亲小姨,眼睛亮闪闪地瞧着四周。
自康熙三十年,太子与太子妃大婚,整整比弘晏所知的历史提前两年,时任从一品福州将军的三等伯石文炳进京受恩,兼领汉军正白旗都统。
谁知日夜兼程生了累病,幸而病势较轻,受经太医调理,留京修养一年之后重返福建,至今升任闽浙总督,总管福建浙江的军民政务,已然过去七年。觉罗氏随丈夫赴任,除却皇长孙的洗三、满月与周岁,数年不在京城,连带着两子两女跟在身边。
太子妃是石文炳与觉罗氏的长女,与阿玛额娘多为书信往来,此番怀孕生产,一家子女眷兴高采烈,早早从福州动身,刚到京城又迎来一大惊喜——太后体恤,特意赐下恩典,准许小姑娘进宫探望太子妃。
也就有了现下的热闹场面,索额图夫人慈爱地望着两个女孩儿,同觉罗氏笑道:“早该领她们进宫了。藏在福州不让瞧,若连长姐都认不出来,岂不惹得太子妃娘娘伤心?”
对于太子妃的额娘,在场的福晋命妇不是吹捧便是善意。裕亲王福晋也笑:“莫说长姐了,外甥一天一个模样,神武俊气得很,如今还识不识得?”
提起弘晏,太子妃的两个妹妹,大的叫容岚,小的叫容玉,自幼教养极好,即便红着脸害羞,还是小声应道:“识得的。”
姐姐时隔一段日子便会寄来画像,她们也就知道了,元宝外甥比她们年纪小,辈分也小,须得好好保护。
童言童语惹得众人笑起来,不远处,皇子福晋们打过招呼之后,微笑看着这一幕,其中也有即将痊愈,走动再不吃力的大福晋。
大福晋甫一入场,便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按理说,大福晋本身是个大新闻,也是大贝勒卖药这事太过劲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占八卦市场。她们瞧着泰然自若的大福晋,憋得辛苦,想问又不敢问,终究遗憾退却,被三福晋抢了话:“大嫂可还爽利?”
大福晋的面色一日比一日红润,心态一日比一日松弛,闻言欣然一笑:“有侄儿开药呢,你瞧瞧我,如今是彻底好转了。”
几位福晋对视一眼,由衷为她感到高兴。被弘晏特意叮嘱过的五、七、八福晋,眼底皆带了喜意,连四福晋也在暗暗思忖,元宝大力推介的药丸绝不会错,需盯着爷日日服用才好。
妯娌谈笑风声,话题围绕着元曦格格,忽然间,大福晋发现了不对。
五弟妹相比从前的容光焕发,面色有些不对劲,好似打蔫一般,叫人搀扶着,时不时用帕子捂嘴。正想出声询问,吉时已到,太子领着众位皇阿哥,以及诸位王公大步而来,弘晏穿了一身红,衬得圆脸蛋越发俊秀,亦步亦趋跟在阿玛身边。
宾客到齐,今儿的主角隆重出场。
全嬷嬷乐呵呵地抱了襁褓,细致拆开,将小格格放在艾草、槐叶煮沸过的浴盆里。
替元曦洗身之人,都是德高望重的老福晋,她们动作轻柔,口中唱着歌谣,意为洗三最美好的祝愿。
不出片刻,元曦响亮的哭声传入宾客耳里,一听便知是个健康的小格格,太子笑容越发欣悦,弘晏目不转睛看着妹妹,瑞凤眼布满温柔。
洗礼结束便是添盆,宾客争相送礼,弘晏离太子稍远了些,忽觉有束不容忽视的慈爱目光瞧着自己。
弘晏无需扭头,心下便有了底,定是许久未曾相见的外祖母,于是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扭头一看,恰与两个小豆丁对上视线,还是不及他高的女娃娃。
她们偷偷藏在角落,望来的目光更慈爱了。
弘晏:……?
因着近来忙碌,一边跑太医院,一边跑大伯家,他暂时不知太后恩旨,心下略带思量。能进毓庆宫的,身份定然不一般,到底是谁家贵女,还是王府的郡主郡君?
这般想着,悄悄挪了出去,站到容岚容玉面前,略带矜持地问:“不知是哪家妹妹?”
容岚欣喜的笑容带了些震惊,容玉高兴的神情带了些复杂。
在弘晏越发疑惑的注视下,她们愤怒道:“我们是你姨姨!”
弘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