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情深 二更

瞅着深情款款的舜安颜,弘晏发出极小声的感叹,忽然觉得周身有些冷。

抬头一望,太子低头看他,面色复杂万分,又好似有些恼。他动了动唇,声音搓成一道细线,幽幽传入弘晏耳中,“孤远不如他?”

弘晏:“……”

他爹怎么比雷达还要敏锐,闻言乖巧地摇摇头:“阿玛听错了,儿子方才没有说话。”

太子哼笑一声,目光仍是幽幽,偏头看向大贝勒以及诸位弟弟,发现他们神思不属,反应相似,霎时平衡许多。

民间嫁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家拴婚更不用说,如舜安颜这般得幸见过温宪公主,情根深种的例子实在稀有,若能两情相悦,更是温宪的幸运。众阿哥回忆自己大婚那日,紧张有,激动有,脸红得和妹夫差不了多少,今儿怎就牙酸看不下去了呢。

大贝勒神情动容,不知回忆起了什么;三爷颇有感触,瞧着诗兴大发,回头便是文思泉涌;四爷默默看着,欣慰一笑,不期然想起四福晋。

五爷七爷皆是叹息一声,涌上丝丝后悔之意。

从前冷待自家婆娘,如今须得偿还,哪像舜安颜这小子,顺风顺水得天相助,也没有被‘不行’,运气好的让人羡慕。

虽说尚公主与娶福晋不同,但男女之间,不就是那回事儿?

太子也在琢磨男女之间的事。想起与太子妃的大婚,胤礽颇有些可惜,那时候的自己合该对福晋钟情,而不是慢慢发现她的好。

听见弘晏感叹,霎时不得劲了,觉得举案齐眉,日久生情更是不错。

舜安颜的感情太过外露,让人一眼看得到底,不若他端方含蓄,关怀于细微处、起卧间,润物细无声。

元宝这话的意思,难不成孤的深情比他少??

太子绝对不承认,顾及场合,这才按捺住问询的心,剑眉微蹙,对此话耿耿于怀。等到敬酒结束,婚宴告一段落,想与弘晏一道乘车回宫,顺道‘屈打成招’,扭头发现儿子不见了。

何柱儿赔笑着说:“小爷上了五爷的马车,说要早些回宫看看额娘,他不放心。”

太子妃怀孕九个多月,院判说了,这胎养的好,如今来到要紧关头,随时可能发动,不可掉以轻心。产婆奶娘都已备齐,给未来小阿哥或小格格居住的暖阁洒扫得干干净净,精于此道的太医在毓庆宫随时候命,皇上太后更是一天一问,上心得不得了。

弘晏也不往皇庄跑了,每天清晨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额娘扫描以求心安。当下偷溜的理由很是正当,太子一口气憋在心头,霎时变得不上不下:“……”

有福晋挡在跟前,他还真不能拿儿子如何。

见主子的神色有些恐怖,何柱儿打了个哆嗦,“太子爷?”

太子剐他一眼,“回宫。”

——

毓庆宫。

外头的人来禀,说小爷乘了五爷的马车回来,太子妃不禁生出点点疑惑,“爷没跟着一道?”

全嬷嬷也觉得奇怪,“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弘晏蹭了五叔的车,甜甜地同他告别,继而目标明确地往正院奔去。太子回宫之时,只听正院一片笑声,伴随着儿子的撒娇,福晋笑吟吟的:“有了弟弟妹妹,额娘当然不会忘记元宝。”

不知臭小子继续说了些什么,福晋不赞同道:“阿玛怎会无缘无故地打你?额娘绝不允许。”

太子:“……”

这下好了,连教训都不能教训,他重重咳了一声,板着脸走进里间。

弘晏打过预防针,心满意足地同太子妃说晚安,扭头瞧见太子,惊讶一瞬,笑容满面地打招呼:“阿玛,您回来啦,儿子这就回小院洗漱,您和额娘好好聊。”

眼睁睁瞧他一阵风似的远去,太子面色一青,他还想问呢,孤怎么就比不上舜安颜了?

这个问题如鲠在喉,今晚怕是睡不安稳。

转头望向榻上的太子妃,太子眼神一飘,忽而若有所思,挥挥手叫全嬷嬷她们退下,继而清了清嗓子,温声道:“福晋。”

太子妃顿了顿。

元宝同她说,阿玛没喝多少酒,瞧这反应,怎的有些不对劲?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太子图穷匕见:“你觉得,舜安颜此人如何。”

这是个正经问题,太子妃思虑一瞬,道:“今儿没有参加婚宴,但往日臣妾见过额驸几面。长得高挑俊秀,加上由皇玛嬷挑选,汗阿玛拴婚,品行自然无可挑剔……”

说罢笑了起来,“不是爷同我说,他对温宪一见钟情,是个极为罕见的俊才?既是情深,两人般配得很。”

通篇都是不重样的夸赞,太子面色变了又变,心情呱唧一下掉到谷底。

见福晋并没有领悟他的深意,太子强自平静下来,继续暗示:“你可羡慕温宪?”

爷的问话越发奇怪了。太子妃扬眉看他,好笑道:“羡慕作什么?眼见一段金玉良缘,做嫂嫂的唯有高兴的份儿,爷难道不是?”

是,怎么不是。

太子吃了一颗定心丸,嘴角泻出一抹笑意,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暗示从而转为明示:“舜安颜情深,孤比之如何?”

太子妃:“…………”

太子妃眉心一跳,胤礽要么脑子撞坏,要么撒酒疯来了吧。

她沉默得有些久,久到太子心凉了半截,笑容消散得无影无踪,沉声道:“福晋直说便是,不必同孤见外。”

这是一定要她回答是或不是了。

太子妃为难起来,堂堂一国储君,同不到二十的妹夫比什么比?何况这也没法比,二人所处的阶段不同,单说新婚之时谁更情深,爷自个不知道?那不是降等打击么。

太子妃深以为丈夫脑子坏了,想让太医过来瞧瞧,忽然间,肚腹隐隐的阵痛传来。

她不是头胎,生弘晏时已然有了经验,霎时反应过来,这是发作了,要生了。

她浅浅吸了一口气,有些哭笑不得的庆幸,孩子来的时机恰恰好。继而断断续续道:“爷,让全嬷嬷进来。传太医稳婆,臣妾肚子疼……”

太子面色大变,哪还记得什么情不情深?顿时慌张起来,顺着她的话应下,“孤这就去,孤这就去。”

一边唤人,一边拔腿往外跑,因着突如其来毫无准备,浑身漫起微微的热汗,凉风一吹,这才冷静了些。

回过神来,紧张慌乱的同时,泛起一丝窃喜,一丝懊恼。原来福晋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能回答!

怪他,是他魔怔了。

孤在福晋心里头的地位,那还用说??

……

正院灯火通明,全嬷嬷有条不紊安排起诸项事务,不到片刻,弘晏踢踏着鞋,气喘吁吁地跑来。

瞧见太子在帘外来回走动,神色焦急,时不时往里看上一眼,像要冲进去一般,弘晏的圆脸蛋盛满担忧,忍不住问:“阿玛,额娘怎么样了?”

“太医说一切都好。”

太子下意识回答,忽而想起来什么,瞅着他道:“夫妻之间的事儿,你不懂,却尽会胡说。”

弘晏脑袋冒出一个问号:“?”

太子微微一笑,略带炫耀:“孤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