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五味手撕鸡 一更(还有一更在晚上九点……

院子中的葡萄已成熟, 藤蔓爬满架子,一串一串的葡萄挂在藤蔓上。

孙宝宝对院里的这葡萄感情很深,从六月开始, 浇水、喷药、打条、掐须全部都是她干的。

小时候读汪曾祺的书, 她就被书中所写的葡萄园向往至极。

下过雨的葡萄园,“白的像白玛瑙, 红的像红宝石,紫的像紫水晶, 黑的像黑玉……”

那时候她做梦都想有个葡萄园。

孙宝宝将林文心带到葡萄架子底下的石桌坐着, 顺便拿起一旁的剪刀剪下一串成熟葡萄,在旁边的水池上洗了洗,放在桌子上的盘子中。

“文心姐,若在我这里工作可得长住乡下。”孙宝宝还要烦恼住宿的事情,家里的客房全都被她变成包厢了。

林文心点点头,“这我知道。我本来就不爱住在大城市,望天村可以说是我理想的住所了。”

位于风景区,环境上佳,位置还离市区近。因为来这里养老的有钱人多, 清城山的医疗十分发达,就连网上超市和外卖都能在一个小时之内送达望天村。

这种好地方, 要不是政府限制外地人购买房屋,她都想在望天村买一间房子了。

孙宝宝微微松口气,现在没多少人愿意住在没什么娱乐场所的乡下。

不过在商言商, 既然文心姐是来应聘的,就不能再把她当客人。

“文心姐你目前的职业就是摄像师吗?”

林文心立刻坐端正:“我本硕都就读于北影摄影系,如今毕业一年多。

因为在学校时就帮人拍片拍视频,积累了些客人, 所以毕业后就一直是自由职业者,平时接些拍照的活。”

孙宝宝特别没见识的惊讶了,忍不住夸赞:“文心姐你很厉害!”

真的,才毕业一年多就这么潇洒,这不就是自己大学时的梦想吗!

不需要和领导同事相处,自己想干活就干活,想休息就休息。

林文心不好意思的笑着摆摆手:“还好还好,我反正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孙宝宝好奇眨眼,犹豫问:“那你家人呢?”

“在老家,我还有两个哥哥。爸妈是医生,前两年退休了,退休金比我每个月挣的还多。”她语气轻快。

孙宝宝松口气,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她还以为文心姐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呢。

这种家庭结构确实爽啊,一点负担都没有。

“这样吧,我其实这两天自己也在搞那什么视频,设备也都买了,要不然等会儿我做饭的时候你就在旁边拍一段。”

孙宝宝想了想又说道,“要是咱俩双方都觉得可以,你就来上班?”

林文心点头:“可以。”

.

傍晚,饭馆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

林文心站在灶台边摆弄相机,孙宝宝已经把所有材料都准备完了,就等着她调整完角度和高度后开拍。

不仅如此,咳,孙宝宝举起手机照了照自己。

在镜头前试探的露出几个微笑……

有句话说:不笑运气差,一笑脸就大……孙宝宝瞬间将笑容放下。

“我脸有点大。”她悲愤转头。

林文心走过去看,“不大啊,而且也很端正,一点都不歪。你不能自己看,要和别人对比。”说着往她脸轻轻一捏:“这些肉可好了,可得好好存着,有肉才显嫩。”

多少人在上了三十岁以后拼命想往脸上贴肉呢!

林文心上下打量了一番,宝宝脸蛋干干净净,头发绑了个丸子头,刘海和旁边的碎发用了好几个美食模样的发卡紧紧卡着。

就是这围裙吧……林文心左看右看,又拽了两下,转头去把旁边挂着的白色围裙帮她换上,换上后露出粉红色的短袖,感觉这样好看了不少!

“OK !”林文心提醒她。

孙宝宝立刻站好,二雄刚好把客人点的菜单拿进来,见到镜头闪到一边,生怕打扰到她们。

孙宝宝走过去接过点菜单,开始准备今天的第一道菜。

可孙宝宝把点菜单拿到手一看,不禁失笑:“这谁点的,我这道菜挂出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点。”

林文心站在摄像机后头,心里头很满意宝宝的反应,嘴角微微上扬,也没提醒她,倒是孙宝宝反应过来赶紧肃着脸闭嘴。

随后像报幕似的,特别字正腔圆:“第一道菜,咱做炒西瓜皮。”

说着,孙宝宝到厨房角落抱起一个西瓜。

这位客人十分幸运,要是再晚点一天,西瓜可就要被她给吃了。

炒西瓜皮要去皮去瓤,就是去了最外层的皮,然后再去掉红色的果肉,独独留下青白色的部分。

将瓜皮切薄片,然后放盐腌,腌好后挤掉瓜皮的水分,和虾仁一起炒,最后放调料淋上薄芡就可出锅。

夏天里,这么一道菜是十分爽口,瓜片带着一丝的红,吃着又有西瓜的味道,一点都不腻。

除此之外,这位客人还点了一道五味手撕鸡。孙宝宝看了一下,还有好几桌也点了,干脆就做这道菜。

只见宝宝拿出几头嫩鸡,洗净后用碗装着放在蒸笼上隔水蒸。

鸡要蒸挺久的,二雄又拿了几个点菜单进来,她在这期间开始做其他的菜。孙宝宝速度越来越快,原本还注意镜头前自己的形象,忙起来早忘了这回事儿。

炒好的菜已经一波一波的端出去了,林文心在镜头后面狂咽口水。

果然,世界上是没有完美的工作的,林文心简直要流泪了,总觉得以后工作最大的苦就是“看到馋到吃不到”……

先前炖着的生扣元蹄炖好了,孙宝宝正将元蹄舀入汤锅中,见林文心馋的慌,也舀了一碗递给她。

林文心将相机角度对好赶紧接过,用汤匙舀起那软趴趴的蹄肉,吸溜一口,把那层软糯至极的吸入嘴中,根本就不需要嚼,只需一抿,那滑溜溜的蹄花就好比融化了一般进入到喉咙中。

蹄肉超香的,一点异味都没有。最外层的皮,已经没了韧劲,反而十分的糯,连带着里层的肥肉,一口下去就是慢慢的胶原蛋白。

而且除了原本那醇厚的香,倒是还有股清甜的香,味道更加丰富,那是因为宝宝在做的时候放了鸽子一起炖。

孙宝宝在调生扣元蹄的蘸水,顺便给了她一碟。

蘸水酸辣味,蹄肉往里一放,立刻裹上诱人的红油,蘸水还顺着蹄肉一点一滴滴着。其中的醋味更是最大程度解了腻,闻着都使人胃口打开。

这会儿林文心又觉得自己的这份工作是找对了,十分的对!

顿时下定决心,坚决不走,她赖都要赖在饭馆中。

蒸笼中的嫩鸡已蒸好,孙宝宝戴着手套,将每只鸡的骨肉分离,然后鸡肉撕成条状。

林文心看着宝宝在撕完鸡肉后还把鸡骨头给装起来,她以为她要扔了呢。却不想宝宝拿出咸菜梗和泡发好的干香菇,将这几样东西一起放到砂锅中炖。

而那鸡丝呢,往鸡丝中淋入用麻油、豆豉油、白糖、香醋、辣椒油、芥末和热油混合的调料,最后再切些酸姜丝和荞头丝放入鸡丝中,拌匀即可。

林文心看着就十分好奇,等菜做完后她才问:“宝宝,你自己做菜时就不会馋吗?”

孙宝宝想了想,摇摇头:“不会。”

当时跟着爷爷们学做菜的时候,她就吃过爷爷们做的。

毫不夸张说,即使客人们如今都说她的菜好吃,可她现在的水平离爷爷们的水平还有很大的距离。

晚上的客人通常是没有中午多的,因为望天村民宿就那么几间,而孙宝宝上菜时间太长,所以许多人即使再想吃,也要考虑到晚间回去会不会太晚的问题。

孙宝宝把最后一份五味手撕鸡和附带的咸菜鸡汤给端出去给客人。接着赶紧做在柜台后边,把柜台边上的风扇打开,对着自己猛吹。

从一旁冰箱中取出一瓶冰可乐,“咔哒”一声,打开易拉环,灌了两口后,舒服呼出一口气。

爽!

孙宝宝脸颊热得有些红,把冰凉的罐子贴在脸上,不禁发出一声喟叹。

天色已暗,正厅内灯光明亮,还有两桌客人在聊天吃饭。

其中有一桌很特别,孙宝宝好奇的多看了两眼。这桌坐着两位客人,一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下身穿着破洞裤,上身穿着挂着许多铁链的衣服

……是铁链吧?

孙宝宝觉得有些看不懂如今的小孩了,这人额头前的头发还染了一撮黄,反正她是看得醉醉的。

而为什么说这桌特别呢,是因为这黄毛少年的对面是一个老人,头发半白、脸上沟壑众多,约摸有六七十多岁的老人。

身上穿着白色衬衫,脸上戴着眼镜,看着就与精神小伙格格不入。

“姥爷,我说你吃完没有?”那黄毛一脸不耐烦,拿着手机在那猛刷。

温善州慢悠悠的摇摇头,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刚上桌的五味手撕鸡,品几秒味道,眼神微微变化。

“别着急,这个手撕鸡还不错,你可以试试看。”说着,又夹起一口尝了尝。

对比之前几道菜,他能吃出来厨师对这道菜的火候把握得更加到位。

鸡肉嫩却不烂更不柴,原有的纤维感并没有过多减弱,更优秀的是他竟然还能吃到鸡肉的汁水。

料汁也调的好,麻辣鲜香,关键其中的酸姜和荞头是这道菜的点睛之笔,不仅丰富口感层次,还增添了酸爽。

温善州吃到了酸姜后才真正觉得这家店的厨师有点东西,难怪在这乡野之中都有这么多的客人来。

他之前做这道五味手撕鸡的时候可没想到能放酸姜。

黄毛无奈叹口气,用筷子夹了一口放入嘴中,神色一顿,眉毛轻挑:“姥爷,这小饭馆做的手撕鸡可比你做的好吃。”

温善州哈哈笑:“这家可不是小饭馆,来历深着呢!”孙家走后,这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说着,略有些浑浊的眼睛望向正厅正中央的那块匾额。

只见匾额上书四个大字:技赛群芳!

别人或许不认得,但他却是认得的。

这是当年清城山厨艺大赛时孙家赢来的。

那时候他还是个学徒,当年清城山有两大派系,一个是孙家,一个则是如今八珍堂的蒋家。

蒋家与孙家可以说是相同也可以说是不同。

孙家世代为御厨,蒋家的开家先祖竟也在宫廷内待过。等王朝覆灭,两家又先后脚回到清城山。

当年人人都以为两家应该是关系亲密的,却不想孙家前脚把自家改造成饭店,蒋家后脚也跟着开了个饭店!

竟是要对打啊。

瞬时间,所有人都等着看好戏,不曾想这蒋家居然被孙家按着打。

温善州想到这儿忍不住轻笑,摇摇头深叹一口气。

那时候不管是客人还是知名度孙家都是力压蒋家。只可惜孙家从不收弟子,而蒋家却广收名徒,这也是两家最大的区别了。

如今看看两家的状况,倒像是孙家做错。

蒋家成了个大家族,早已冲出清城山,八珍堂在首都都有一席之地。

蒋游更是清城山厨师协会的副会长,而孙家呢?

孙家……

温善州转过头看了眼柜台后的那女孩,不经意间,两人眼神对上。

孙宝宝撑着头眨眨眼,心里头懵逼,站起身走过去问:“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温善州和蔼笑笑:“没事没事,就是觉得你长的很像一个故人。”说着,犹豫几秒,直直坐着问:“你是姓孙?”

孙宝宝点点头。

温善州又问,“孙国栋老先生是……”

“是我爷爷。”

温善州心中惊讶,不由得仔细打量她,原本只觉得她与孙老太太长得像,现在看了看,和孙老先生也有点相似!

难怪有底气重开饭店。

他不禁问道:“这间饭馆厨师就是你吧!”

孙宝宝听他认识自己爷爷,瞬间正经了些,微笑回答:“是的。”

“哦,原来如此。”温善州感慨的点点头,怪不得菜的味道与孙老先生一脉相承。

如今看这女孩年纪不大,可做出的味道却比他三十多岁的小儿子做的还好,可见天赋异禀。想必再练个十几年,她必成大家。

想到这儿,温善州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孙宝宝,“我和你爷爷见过一面,你……以后若是有事可来找我。”

孙宝宝接过名片纳闷极了,她能有什么事儿?

只跟她爷见过一面,大概率交情不深,为什么要她去找他?

温善州看这女孩一副懵懂的模样心中就摇摇头。蒋家和孙家积怨已深,在孙老先生过世后不仅想夺孙家的店铺,更想要孙家菜谱。

孙老先生儿子他见过,没什么城府。

倒是孙老先生儿媳足够智慧,果断花大钱买了一个好名声,让整个清城山的人都知道她丈夫乐善好施,承孙家恩惠,使得蒋家再也不敢动他们。

只可惜孙老先生儿媳过世得早,儿子又没什么成算,也没学到几分技术,只能一步一步败光家产离开清城山。

这会儿孙家人又回来了,虽只是个女娃,但只要踏入厨师行业,蒋家就会再次盯上她。

如今蒋家的蒋游,不是个好惹的。

“你往后就知道了。”温善州扶着椅扶手站起身,拎着包,慢慢往门外走去。

他们是最后一桌客人,两人走后,门厅的涛子就准备将门闩栓上,要打烊了。

见着两人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视野中时孙宝宝才回过神来。

孙宝宝越听越糊涂,皱眉拿起名片看,上边写着“清城山厨师协会会长”,眉头皱得更紧了。

想来想去都想不通,挠挠头嘀咕:“啥意思,神神叨叨的。”

二雄拿着抹布突然出现,左看右看好奇问:“咋啦?”

孙宝宝把刚刚的事儿讲述一遍。

“这人说话说一半,搞得我心痒痒得很!”孙宝宝最害怕和这种人聊天了,心脏不好都要给憋死。

二雄伸手拿过名片看了好几秒钟,脸上露出同款疑惑。突然之间,恍然大悟:

“清城山……厨师、会长,哎宝宝,这个什么厨师会长不就是管你们厨师的吗?”

孙宝宝没听懂:“所以呢?”

二雄着重强调:“管着你!”

八点档的电视剧里头不都有演吗,什么这个那个协会,这都是有钱的搞出来管没钱的,行规啥的都是人家一张嘴说的算,你只有意思意思人家才会接纳你啊!

二雄不由得心生佩服!宝宝还真是厉害,这才开店几天啊,就把会长给引来了。

孙宝宝盯着二雄那充满暗示、仿佛一切了然于胸的眼神,她眼眸一闪、瞪大眼睛,不由得捂住嘴巴。

不能吧!

宝宝有些不可置信,二雄却是相当自信!

两人异口同声。

宝宝惊疑道:“他这是想让我给他送礼?”

二雄肯定道:“他就是想让你给他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