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送走了谢临安,……

送走了谢临安, 宋引玉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跟着四女学做绣活儿。

绣的是一株兰草,等绣好了,她打算做个香囊给谢临安。

她手笨已经拆线重新绣过几次了, 好不容易才掌握了针法,绣棚上的花样也像模像样的。

到中午厨房送来了饭菜。

四女一看, 竟是一桌子的好菜, 还附带了一壶酒。

这是宋引玉自己私下掏银子让厨房做的, 如她所说为昨日的事给她们赔礼呢。

几人顿时不好意思了,不过心里也熨帖。

期间席上的气氛一直很热烈,宋引玉给几人劝酒, 敬酒。

侍画喝得最多,但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

她亲近地一口一个小玉姐姐地喊,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胆子大了,竟开始向宋引玉询问起京城谢府的情况。

宋引玉听后不在意地笑了笑,然后捡了些无关紧要的事说给她们听。

听得几人面露向往,双目迷醉,好似即将就要入主谢府了。

这里面唯有侍墨察觉到了不对。

宋引玉今日言谈举止看起来与平常无异,但细瞧又多了几分不同寻常。

侍墨心里清楚,面前之人虽对她们一直客客气气的, 但并不热情也不亲近。

还有那杯中的酒,她根本就怎么喝, 每次只在唇上碰碰就了事。

说是请人吃酒,但看着更像是在灌侍画她们喝酒一样。

种种反常会不会跟昨日小玉去做的事有关。

难道是齐兆兴终于要……

侍墨的心陡然狂跳起来, 有些激动。

为压住这股翻腾的情绪, 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宴尽兴后,除了宋引玉和侍墨外,其余三人全部醉倒。

宋引玉吩咐人来把三人各自送回房后, 又拉着侍墨坐在院子里绣起来花,竟十分稳得住。

未时三刻,漳州城内终于闹起来了。

安静的府衙也变得嘈杂,听到动静,宋引玉神色终于有了不同。

她起身出了门,侍墨赶紧跟上。

府中此时正在抽掉人手,除了一些护院,其余差役全部提刀匆匆忙忙往外奔去,混乱之下侍墨拦住一个差役问道:

“出什么事了?”

差役说到:“城中有乱民作祟,散播谣言惑乱民心,我等奉命要去捉拿乱民。姑娘记着好生在府里待着千万别出门。”

侍墨手下一紧忙追问:

“乱民散播了什么谣言?”

“说是巫河修堤坝的苦力染上了瘟疫,已经传入城中的。

姑娘,记得别乱跑就是,小的得走了。”

差役扯下侍墨抓住自己衣袖的手急急忙忙跟上前面的人奔出府中。

侍墨却是愕然,不太明白那差役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瘟疫,巫河哪来的苦力,为何要修堤坝?

怎么这桩桩件件的事,她从未听说过?

侍墨回头,不料一眼就见到了宋引玉极为平静的脸。

她神色波澜不惊,没有因为差役的话有半分惊讶不解。

侍墨瞬间反应过来,宋引玉对于一切都是知情的,甚至很有可能这些都是她的手笔。

思及此,她不禁呆呆地看着宋引玉。

“走吧,回去再说。”

说完宋引玉转身往东荷苑走。

事无绝对,没到最后一刻大意不得,她还有事情要做。

在路上宋引玉捡了些该说的跟侍墨说了,关于巫河堤坝的事倒是没有隐瞒,反正都闹开了。

侍墨听了后反应却很大,她怔怔的,眼泪刷地落下。

脚下踉跄地几步,她口里喃喃自语般说到:

“在巫河,原来是在巫河。”

宋引玉脚下一顿,见她的模样大致猜出来了:

“你家里谁搅进了民乱中?”

侍墨用手抹掉眼泪,面上带了苦笑:

“是我哥哥。”

她说,

“姐姐,我哥哥就是当初失踪的乱民其中一人,与他一道失踪的还有一人便是吴知县的儿子吴景山……”

宋引玉一把捂住侍墨的嘴,左右看了看后拉着人往僻静没人的地方走:

“所以,这是你会来这里的原因?”

她们进了一处假山里,没有旁人在世,宋引玉才问到。

侍墨眼中含泪点头:

“我哥哥和吴景山是至交好友,他们原本来漳州是打算寻法子救舟亭县百姓。

哪知他们一去不回,那时漳州抓了一批乱民关起来,吴知县暗中打听,才知道我哥哥和吴景山都被抓进去了。

后来,听说齐兆兴处死了一批乱民,另外一批乱民也从监狱里面失踪了。

吴知县和我父亲便都以为我哥哥和吴景山已经死了。

吴知县原本是要送吴姑娘过来的,他想让吴姑娘在谢大人面前戳穿齐兆兴的所作所为。

只是吴姑娘自小娇生惯养,性子软怕坏了事,我便主动替了她。

我想为我哥哥报仇,齐兆兴他该死。”

说到最后侍墨哽咽地厉害,宋引玉心里也不好受。

“是,他该死。”

宋引玉用手帕帮侍墨擦干净了眼泪,注视着她的眼睛认真说到,

“侍墨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很快齐兆兴就要付出他应有的代价,你别怕,你哥哥很快就会回家和你们团聚。”

“我哥哥,真的还活着吗?”

侍墨隐忍又期待的看着宋引玉,不安地问到。

宋引玉话没说肯定,她道:

“我昨日下午去过了巫河堤坝,那里人不少,算一算应该所有参与民乱的人都在那儿。

那些处死的失踪的恐怕都是齐兆兴的借口,好方便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送去做苦力。

你放心,若是你哥哥还活着,那他定是在那儿。”

侍墨眼里有了脆弱,擦掉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真的吗?”

“真的。”

安抚住了侍墨,宋引玉握住她的手,肯定地说。

“侍墨再忍忍,齐兆兴一日不倒台,我们都不能放松警惕,若是被人看出了什么,我们所有的谋划就都功亏一篑了。”

侍墨是绷得太紧,今日突然听到哥哥的消息才忍不住有些崩溃的。

而今听得宋引玉的话,看着她严肃认真的神色,侍墨很快就平复了心绪。

小玉姐姐说得没错,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衙门里人多嘴杂到处都是齐兆兴的人,她不能让人抓住把柄,给小玉姐姐,谢大人招来祸患。

“对不起,小玉姐姐。”

彻底擦干了泪,侍墨恢复了镇定。

宋引玉喜欢侍墨的清醒明白,随后她低声向侍墨说起了她接下来的安排。

能不能一举抓了齐兆兴只能等谢临安的消息了。

宋引玉能做的,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备上一条退路。至少事情如果出现什么变故,他们也绝不能身陷囹圄。

过后两人出了后山,往东荷苑里走。

有了侍墨的帮助,计划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

宋引玉不希望这条后路用上,她宁愿是她想多了,白做功夫。

然而事与愿违,她的担忧不详终究还是应验了。

未时五刻知府衙门里迎来了最大的动乱。

彼时宋引玉刚刚回到院子里坐下没多久,突然她似有所感一样,心猛烈地跳动起来,心慌意乱让她呼吸都感受到了困难。

甚至险些让她犯哮喘。

她捂住胸口大喘了几口气,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侍墨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还以为她出什么事,赶紧询问

宋引玉却是一言不发,死死瞪着院门口。

果然半炷香的功夫,门口蓦地传来杂乱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门砰地一下打开。

“夫人!”

子鱼背着谢临安出现在门口,非乐在身后护着,除此之外还有多日未见的周怀琅以及浑身脏兮兮的瑞王。

宋引玉看不见旁人,目光只定在了谢临安身上。

她清楚地看见他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嘴角渗血整个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宋引玉像是被人重重锤了一下脑袋,头晕目眩脑袋里一片空白,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慢慢站起来,身子却一晃险些栽倒,是侍墨扶了她一把。

子鱼背着谢临安走到她面前,脸色十分难看说:

“夫人,大人中毒了。”

宋引玉一眨不眨地盯着谢临安,空茫茫的整个人找不到着落,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一片惨白。

她张了张嘴,神色有些茫然。

彼时她看不见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难看得简直吓了所有人一跳。

还是周怀琅见势不对,怕她出事忙添了一句:

“夫人别担心,谢大人中毒不深,不会有事。”

子鱼这时也发现了他话里有歧义,急忙解释道:

“夫人,毒酒大人没喝只碰了碰唇,沾了些。

只是那毒霸道,大人这才昏过去的,路上已经招大夫看过了,大夫说大人至多今晚就会醒过来。”

宋引玉耳边嗡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慢听进了周怀琅和子鱼的声音。

她听见他们说,他会没事的,说他中毒很浅,不会有性命之忧。

眨眨眼睛,宋引玉终于从那种绝望心死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虽还是心慌,但同时她下了狠劲儿直把手心扣出了血,疼得让她蹙眉,才慢慢冷静了下来。

不能慌,最差的情况她都已经想过了,如今已经是其中最好的一种了。

宋引玉彻底恢复了理智,她双眼微阖,呼出一口浊气。

再睁眼时,她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一点脆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