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猎是在齐明山上, 从京都到齐明山一天打不了来回。
路上的行程加上在山上的时间需九天时间。
这还是宋引玉第一次离家在外待这么久,想到又是荒郊野外的。
届时,怕什么都缺, 什么都不方便吧。
宋引玉暗自苦恼。
只是她刚没紧张几天就发现。秦嬷嬷,常管家和裴娘子三人已经有条不紊地把行礼收拾妥当了。
常管家和裴娘子有经验, 加上秦嬷嬷对宋引玉大小事都细致, 那收拾出来的几车行礼, 硬是挑不出一点错来。
米面油,调料,被褥衣服, 连浴桶都是给她带上了。
什么祛除蛇虫鼠蚁的药粉,香囊更是准备了满满两箱子。
吃的用的玩的,她想到的,没想到的,通通都备了个齐,真的是半点都没让她操心。
宋引玉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阵仗,真是长了见识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出发这日,天还没亮院子里就有了动静。
准确地说, 宋引玉觉得自己入睡才没多久就被叫醒了。
她醒来一摸旁边,却摸了个空, 谢临安睡过的地方早就凉了。
可见他起得更早。
宋引玉眼睛都睁不开任由阿月她们更衣梳妆,整个人昏昏欲睡她都分不清是醒过来了还是在做梦。
还有秦嬷嬷在耳边嘱咐了一大堆, 宋引玉通通都没听清。
后来出院子, 出府上门马车,她都怀疑是阿月她们把她架上去的。
反正一上马车,她就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人事不知。
许久,方才睡饱了再醒过来。
她紧闭的眼睫迅速抖动了一下,睁开了眼。
这时方才发现,她是躺在车内的,身下铺了厚厚一层软垫,身上盖着薄毯。
宋引玉坐起身揉揉眼睛,刚睡醒声音有些糯:
“什么时辰了?到哪儿了?”
阿月阿星两个丫头,一人倒茶,一人给宋引玉理了理衣裙。
空出手来,阿月答:
“巳时快午时了,现下已经出了京城。”
哦,快中午,要吃饭了。
宋引玉打了个秀气的小哈切,接过阿星手里的茶漱了漱口,干涩的口里立马舒服了许多。
她将空杯子递给阿星,又问:
“我们什么时辰出发的?”
说着左右看了看,在马车上没见到谢临安的踪迹便又问到,
“大人呢?”
阿星用另一个干净的杯子重新斟满了清茶,给宋引玉喝。
阿月则开始将她睡散的头发绾了起来,边绾一边答:
“丑时从京城出的发,大人跟着皇上骑马在最前面,我们现在是和家眷一道走的后面。”
宋引玉才醒过来,反应微微迟钝,她捧着茶慢慢喝着,一点一点消化着阿月的话。
原来她那么早就起来了,难怪会困成这样。
接下来的路程,谢临安也不会和她一起。
齐明山要傍晚才到,午饭会在路上吃。
想到要在马车里坐一天,宋引玉顿感无聊。
“夫人喝些粥吧,一直温着呢。”
阿月道。
宋引玉没吃早饭,所以秦嬷嬷让小厨房熬了粥给她们带着,说是路上她醒了再吃。
阿月不说还好,一说宋引玉突然就感觉挠心挠肺地饿。
她忙接过粥,喝了起来。
怕宋引玉饿坏了,所以这粥熬得比往日粘稠,吃下去后,腹中一下熨帖了。
粥喝完了,她又拿起备好的糕点有一搭没一搭的吃了起来。
看她兴致不高的模样,阿月拿出一本书来问到:
“夫人可要听书,我给您念。”
宋引玉拿着糕点,笑了一下摇摇头说:
“放下吧,在车里别看书,一会儿眼晕了。”
坐汽车那么平稳的车看东西都要晕车,更别说这个马车了。
说起来,谢临安常在马车中看书,她却没见过他晕车。
这还是跟体质有关系。
想着她将手里的糕点吃完了。
浩瀚的车队像是一条看不见头尾的长龙,不疾不徐地走在官道上,往齐明山的方向而去。
除了午时停下来短暂地用过饭食后,就又启程了。
用饭时家眷们都下了马车,宋引玉快速地扫了一眼后发现。
这车队的排序,和上次在除夕宫宴时的排序差不多。
超一品勋爵的家眷跟在后宫的车架后面,随后就是谢家的,及其他朝臣的家眷,依次排到后面。
只是她并没有在定国公府的家眷中看见文宛莹。
准确的说,定国公府的车队里,除了侍从外并没有主子。
男子都跟着皇帝骑马,这她知道。
可文宛莹去哪儿了?她该不会跑去前面跟在皇后身边了吧,那不是离谢临安很近?
宋引玉隐隐有不太好的预感。
她抿抿唇,心里膈应得慌。
再上马车后,宋引玉的心情一直不太好。
阿月和阿星不知道她怎么了,只得小心伺候着。
到了下午太阳开始偏西时,才终于开始上山。
可没想到这一上山直接让宋引玉遭了大罪。
齐明山是皇家猎场,山路是修整过的,相比其他的山路来说甚至称得上平整。
可是它还是比不上官道。
一摇一晃,不多时地接连转弯,直接让宋引玉自己晕车了。
她心里闷得喘不过气来,太阳穴更是跳着的疼。
幸好她晕车没有吐的毛病,不然还得把阿月她们折腾得够呛。
不过此时,被折腾地够呛的人是她。
宋引玉抚着胸口,脸渐渐白了下去,眉头紧蹙很是难受。
她忽然感觉四面八方的空气都变得浑浊且难以忍受。
头疼得轻轻移动一下脑袋都头晕目眩地难受。
之前宋引玉坐了那么多次马车都未有晕眩的毛病,阿月她们便没有准备药。
这会儿看宋引玉难受成这样,心里着急,却只能干看着。
阿月小心地掀开车帘子给马车内透了透气。
她担忧地问:
“夫人可要我去找太医开些药来?”
车队里有随行的太医,是防着皇帝和妃嫔有个什么不舒服。
宋引玉蔫蔫地闭眼,靠在马车壁上摆摆手:
“天快黑了,等上了山再说。”
这里是猎场,周遭都是林子,晚上停留在这里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为了在天黑前上山,所以才那么早从京城出发。
她现在就是晕个车,要是兴师动众的耽搁了时间,那不是把大家一起陷入危险当中。
也没多远了,等忍忍上了山再说吧。
阿月明白是这个理,就是看了大夫也不能立马熬药,夫人还是得遭罪。
可看着她难受的模样,阿月还是心疼地红了眼。
阿星闷着不说话,后来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样。
她蹲下身在装小食的箱子里翻找了一会儿,拎出了装蜜饯的木盒。
而后她用里头的小匙翻找了一下,挑出了里头酸口的梅子和山楂片,递给宋引玉说:
“夫人先含着缓缓。”
宋引玉睁眼,没有血色的唇弯了一下。
她拿起梅子放进嘴里,酸中带了些甜的味道,稍稍冲淡了些不舒服。
她含着梅子,然后囫囵着说:
“我躺会儿,等到了再叫我。”
晕车在没有药的情况下,睡觉是最好的缓解法子。
阿月和阿星忙扶住她,躺下。
宋引玉闭上眼,脑袋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自己都分不清是清醒的还是睡着的,只知道人确实要好受一点了。
等宋引玉再彻底清醒时,外面天已经黑透了,她睁眼就看见了坐在一道身影坐在昏黄的灯下正在看书。
“夫君。”
她轻声喊到,声音虚弱又细小。
可是坐在床边的人却是听到了,他放下书,垂首看向宋引玉,摸了摸她的额头凑近了问:
“好些了吗?”
谢临安眉心处挤出了浅浅的纹路,往日平和温润的脸上染上了担忧。
其实晕车就当时看着难受得不行,过后就没什么事了。
只是宋引玉身子比常人弱,所以看着吓人,实际上睡一觉醒来,除了头有点晕,手脚发软外,已经没什么不适了。
她撑起身子想坐起来,哪知谢临安却是将她当成易碎地珍宝般,见状直接小心地将她扶起来揽进怀里。
连动作都小心翼翼地生怕把她弄疼。
宋引玉哭笑不得地说:
“不难受了,真的,我就是饿了。”
知道饿是好事,谢临安松了口气。
在宋引玉还没醒时,其实已经有太医来看过了。
太医道,晕车无碍,醒了能吃东西就好,只是宋引玉身子弱,需养好底子。
当下便要给他开温养气血的药。
只是谢临安知道她不爱吃那些药,庄大夫又在给她食疗便拒了太医,只让人备了些爽口的饭食。
这下见她醒了就喊饿,心知是真无大碍了。
谢临安一边高声命人摆上晚膳,一边他给宋引玉披上披风,然后拦腰一抱就把人抱到了桌边。
屋内阿月阿星他们都死死地埋低了头,不敢抬头看,宋引玉难得地害起了臊。
她耳廓红了红,靠在他胸前小声地说:
“我能自己走。”
又不是小孩子,她脚也没伤,哪有走路还要人抱的。
宋引玉总感觉被阿月他们看了笑话。
谢临安坐下凳子,依旧让宋引玉坐在怀里,看她幽怨的小眼神,好脾气地笑了笑:
“不是头疼吗?”
说了他又遣散了帐中的人,只剩下他们二人时,宋引玉总算是自在多了。
“你怎么知道我头疼?”
宋引玉明明之前什么都没说。
“你皱眉了。”
说着谢临安伸手轻柔地抚平了她眉间还未松开的褶皱。
宋引玉却是又惊诧又忍不住地开心,原来她一皱眉,谢临安就知道她是哪里不舒服了。
能察觉到如此细致,只有两人之间关系已经极亲密了且互相关切才能如此吧。
思及此,宋引玉笑得甜滋滋的。
谢临安捡起筷子,在碗里夹了些菜。
备的都是清淡爽口的,恰好有宋引玉喜欢吃的那几道。
帐里现下只剩下他们两人,宋引玉脸皮又厚了起来,不怕人看笑话了。
她眼看谢临安要将碗筷递给她,便抓紧他腰间的衣服抬头看他。
接着一点都不害臊地娇声娇气道:
“夫君喂我好不好?我头疼。”
那装模作样的样子,着实没眼看。
可她自己不觉得,只张了张嘴,等着谢临安的投喂。
谢临安对她向来是予取予求,少有拒绝她的时候。
此时也是如此,他原是有些迟疑。可转念一想无伤大雅之事,惯着小姑娘也无妨。
便一口一口地喂起了饭。
宋引玉是吃一口,笑眯了眼,觉得今晚饭菜好吃得不行,足吃得自己有些撑了才停下。
而中途本是有事要禀告的非乐,只掀开帐篷的一条缝,看见里面的场景就木着脸放下了。
他转头对子鱼说:
“没什么大事,就你我自己拿主意吧。”
说罢人就急匆匆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后面有饿狼在追。
已经走开了的非乐,脸色则一阵扭曲。
他知道大人和夫人夫妻恩爱,两人好得跟一个人一样。
可黏糊成这样,他只觉得他就不该出现在大人和夫人周围。
非乐一个伺候了大人那么久的人,现在陡然间认为自己以及来齐明山上的其他一干人等,尤其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