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是做好了, 宋引玉举着看了半天爱不释手,迫不及待就想放了。
不过桃林里到处都是树,恐怕风筝还没飞上去, 就先挂在树上了。
所以这里其实并不是个放风筝的好场所。
念及此,宋引玉便让阿月暂且将做好的两只风筝都收起来, 她可不想才做好的, 还没飞上天就先坏了。
现在不好放, 他们倒是可以下午去庄子上放。
又是一番折腾,收拾完满地的狼藉,已是快午时了。
坐着歇会, 宋引玉和谢临安笑语言谈地聊了会儿天,庄子那边就送来了午膳。
吃食备得简单,但胜在爽口,味道极好。
在外面吃跟野餐一样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宋引玉本就饿了,一连吃了两碗米饭才停下。
不过尴尬地是,本来就勒得紧紧的腰腹间,微微凸了出来,一坐看着更明显了。
宋引玉暗暗吸气收腹都没用,她眼睛咕噜一转, 站起身拉着谢临安说要走走。
美其名曰为她还没好好看看这桃林呢。
其实就是为了消食外加站着能将小腹给收回去。
谢临安没多想,只温柔地牵着小姑娘的手, 慢慢桃林里散步。
此时鸟语花香,宋引玉没让其他人跟着, 只有他们两个。
手牵手在桃林里走着, 沐着春风,很是舒服。
因此宋引玉的心情一直都很好,眉眼弯弯, 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
直到走到鹿鸣湖的另一头,她的心情才被彻底打破。
“姑娘,姑娘,来人,快救救我家姑娘,姑娘,快来人呐,求求救救我家姑娘。”
听得这一声惨叫时,宋引玉他们刚刚走到穿过桃林走到湖边。
随后抬眼看去,只见一个侍女站在岸边,焦急地冲着湖里喊叫。
顺着她的目光再一看去,果然就看见湖里挣扎个人,是个姑娘家。
看到这样的场景,宋引玉本能就想去救人,她以前溺水过,知道那种绝望之感。
“别去。”
在宋引玉脑子一热就要往湖里走时,谢临安拉住了她。
宋引玉一愣,回头看了一眼谢临安又焦急地看向湖边正要说什么时。
但很快她就闭了嘴。
刚才没注意,这会儿仔细打量着湖里的挣扎的女子,眉头缓缓皱了起来,察觉到了怪异。
她定定地好看了一会儿,接着立刻改变了主意,拉着谢临安掉头就走。
他们刚转头,就听见身后传来侍女惊喜的声音,大声喊到:
“大人,大人,求求您快救救我家姑娘。”
宋引玉听到这脚下一顿,又疑心万一自己要是看错了,会不会见死不救,真使那姑娘丢了性命。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后面的侍女又喊到了:
“谢大人,您风光霁月是君子是个大好人,你不能见死不救,求求您救救我家姑娘吧。”
一听这,宋引玉那点担心彻底没了,反而拉着谢临安走得更快了。
这明摆着知道是他们是谁。还道德绑架,没问题才有怪。
谢临安顺从地跟着他走,未说一句话。
宋引玉却是抿着唇,有些气鼓鼓的。
走出一段距离后,她仰头看着谢临安闷闷地说:
“你是不是看出来了?”
谢临安颔首,神色自若目光却是微微有些冷淡道:
“那侍女看似着急,但目光清明平静。在其主子生死之时,还分了心思来看你我的反应。”
这样的模样明显是不正常的。
谢临安平生遇到过不少想要攀附的女子,这拿性命相威胁的却是头一个。
不过他还是一眼就看穿了这拙劣的把戏。
宋引玉倒是没注意那侍女,她是在落水的女子身上找到破绽的:
“溺水不是她那个样子的,那姑娘分明是会水的。”
宋引玉溺水过,后来又学了游泳。
所以对溺水会是什么样,会游泳的人是什么样,再清楚不过。
她就看湖里那女子似是是游刃有余,且眼神一点都不慌乱,模样也不像有呛水的征兆。
加之她挣扎时的动作,乱中有序,反正怎么看都不像是不会水的样子。
而后面那侍女直接叫破谢临安的身份,宋引玉心里就明白过来了。
今日这出戏必然是冲着谢临安来的,她差点还被骗了,这心情能好吗。
谢临安轻轻拍拍她的头,笑到:
“去庄子吧,别坏了心情。”
宋引玉点点头。
这个不高兴的小插曲,随着在庄子里高高飞起的风筝,很快就被她抛诸在了脑后。
那可是他们亲手做的,宋引玉自己还提字了,那成就感简直绝了。
玩高兴了的宋引玉早把湖边那女子的事给忘个精光了。
可是有的人总是不达目的不死心,也好似她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所以想要来破坏一二。
过了几日,京中突然传出了流言,陈家的三姑娘在鹿鸣湖边失足落水被当朝首辅谢大人给救了,毁了清誉。
一开始这个流言只在小范围传,谢府的人一无所知。
可没想到短短两日的时间,竟闹得满京城都有知道了。
那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而陈三姑娘所说的那个时日,的确有不少人看见,那日谢府的马车出了城,看去的方向应该就是鹿鸣湖。
常管家他们刚接到消息,还来不及反应,在第三天,陈家主母就将陈三姑娘连同她的包袱一并丢在了谢府门口。
言道她家姑娘毁了清誉,已无颜苟活于世。
若是谢家愿给她一条生路,就把人收回府里,不愿意就让她一头撞死在谢府门口吧,陈家是留不得这样女儿了。
说完陈夫人就坐着马车走了,留下了坐在地上哀哀哭泣一脸绝望的陈三姑娘还有她的贴身丫鬟。
事情一下闹大了,谢府门口迅速聚集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对着陈三姑娘和谢府指指点点。
言谈之中,话说得很不好听。
偏偏今日陈家选了个好时机,谢临安去文渊阁当值了,谢老大人和谢老夫人上护国寺理佛了。
护国寺选在城外,一天打不了开回。
而现在正是文渊阁最忙的时候,宋引玉即使派人去叫谢临安一时半会,人也是赶不回来的。
也就是,现在府里只剩下宋引玉这一个主子。
常管家来通传时,宋引玉刚用完早膳。
虽然不认识什么陈三姑娘,可是她很轻易地就把人和那天落水的那女子联系在了一起。
当时宋引玉差点脱口而出爆一句粗口了。
感情这陈三姑娘是打着主意要赖在谢临安身上啊,一计不成又来一计,没脸没皮的。
这事闹得这么大,家里又只有宋引玉一个人,连忙得不可开交的秦嬷嬷和裴娘子都来了。
秦嬷嬷皱眉问到:
“夫人,你先跟嬷嬷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宋引玉面沉如水,语气还算平静:
“那日我和夫君去鹿鸣湖踏青,遇到了一个落水的女子。
不过当时我们就看出了她有问题,怕惹火上身,当即就走了,连半盏茶的功夫都没停留。
更谈不上,夫君救了她,毁了她的清誉之说。”
常管家和裴娘子深信谢临安的为人,以前不是没有女子使手段想嫁给谢临安的。
可是头一回遇上这么一个,脸皮都抹在地上踩了。
女子闺誉更是不要,这简直是要鱼死网破啊。
若是没闹开此事还好解决。
对待居心不良之人,没有什么可手软的。
然而现在满京城的眼睛都看着谢府呢,稍有不慎毁得乃是谢府几百年的名声。
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棘手。
宋引玉很生气,但同时也很冷静。
沉默了片刻她问:
“你们可知道这陈三姑娘的身世,给我讲讲。”
常管家和裴娘子对视了一眼,犹疑地开口:
“夫人,人现在还在府门口坐着,要不要先把人带进来再说?”
宋引玉哼了一声:
“她愿意坐就坐,别管她,等我想出了法子再说?”
宋引玉就是要给这个陈三姑娘一些教训,不要以为仗着自己是弱势就为所欲为。
是世人都同情弱者,但是她宋引玉就不惯着这种人。
甭管她现在是在谢府撒泼打滚也好,哭求卖惨也罢。
她都不怕,反正他们就看看最后是谁倒霉。
常管家和裴娘子本是觉得把人丢在府门口有些不像话,怕折损谢家的名声。
可看宋引玉的模样,他们两人又心定了。
宋引玉虽然看着年纪小,柔柔弱弱的,但这位可是个不好欺负的烈性子。
谢三娘子,瑞王的的前车之鉴还在那儿摆着呢。
当即两人便没再提这话了。
宋引玉却是接着补了一句:
“父亲和母亲,还有夫君那边都别派人去搅扰他们。”
女人的事还得女人来解决。
常管家拱手应到:
“是。”
“好了给我讲讲这个陈三姑娘的身世吧。”
开口的是裴娘子,她接手了谢三娘子手里的账本,最近已经逐渐将京中错综复杂地关系摸透了:
“陈家很早以前也是京中望族,有爵位在身,不过陈家后继无人,爵位早些年就被削了。
直到陈三姑娘的父亲,挣了个四品的忠武将军在身。
陈家历来都是武将之家,即使从前有爵位时都是不重礼数的人家。
家中嫡女庶女众多,且曾出现过宠妾灭妻一事。
陈三姑娘是家中庶长女,因比家中嫡女嫡子生的还早,所以一直惹得嫡母极为厌恶。
分明是长女,府中却都叫她三姑娘,更是硬生生拖到十九了还未定亲。
不过前几日听说,这嫡母好不容易松口给这陈三姑娘订了一门亲。
具体订的是谁,却是不知了。
不过以她的门第和她嫡母的做派,想来应该是高不到哪儿去。”
所以陈三姑娘摆明了是极为不满意这一门亲,这才想出了要赖在谢临安身上的注意。
听完这话,宋引玉更生气了。
你有事有仇的,去找你嫡母不就好了,把旁人拖下水算怎么回事。
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想了想,宋引玉冷静地问常管家:
“我如果在大门口当着众人的面处理这庄事,对谢家可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既然她都不要脸了,宋引玉便成全她。
陈三姑娘不是好人,她那嫡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敢到谢家使坏,宋引玉就敢把他们陈家的脸皮都扒下来放地上踩,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家是个什么德行。
常管家一时有些愕然。
京中高门若是遇到这种事都是把人带进门,关上门处理,以免损了名声。
不过转念一想,这事从头到尾谢家都是遭了无妄之灾,被泼了脏水。
即使后面事情解决了,往后免不了还是会成为京中谈资。
事已至此,不破不立,还不如在大庭广众之下解决。
说不准还能有借此机会,肃正声名。
只是……
“夫人之意不是不可,只是当着京中百姓的面,夫人需冷静些。”
常管家斟酌着措辞说到。
他是希望宋引玉控制些脾气,上次她怒骂瑞王他们那场面,常管家至今记忆犹新。
他可不想明日传出,谢府的夫人性情乖张,满嘴的污言秽语。
宋引玉噗嗤一声笑了,她笑眯眯地说:
“常管家放心,我又不傻,骂人得关起门来骂。
出门嘛,自然是要跟人讲道理的,我可是个有教养的人。”
世人天生会对教养好的人有好感。
这一点宋引玉心里敞亮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