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引玉迷迷瞪瞪地醒过来,睁眼躺在床上,看着火红色的床帐,有些发懵。
脑子里也稀里糊涂的,分不清现下是做梦还是现实。
其实这样的感觉并不好,每次睡醒她都会感觉四肢无力,背心发疼,好像身体和头已经分离了。
原主身体,沉疴宿疾颇多,起初穿来的时候,她整日整日的昏睡,醒过来的时间比睡过去的少。
身体无力地躺在床上,轻轻动一下便头晕目眩呕心想吐,更是浑身疼得受不了,连地都沾不得。
后来身体养好了些,虽然能下床走走了,但嗜睡的毛病却遗留了下来。
这让一个原本身体健康的人,遭受了不少罪。
也难怪她这会儿反应极慢了。
“姑娘,你醒了。”
正当宋引玉发着愣时,床帐被轻轻挑开,阿月轻柔的声音响起。
宋引玉微微阖眼,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才懒洋洋地点了下头,顺道问到:
“什么时辰了?”
“巳时快午时了。”
还有一个时辰就该用午膳了。
这么晚?
宋引玉已经很久没有睡这么久过了。
阿月招呼着屋内的阿星并另外两个丫头,服侍着宋引玉起床。
突然宋引玉刚刚递给阿月的手僵在了半空,昨晚的记忆通通回笼。
她慢慢转头看向阿月,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开口:
“谢,谢……”
虽然话没有说完,但阿月已然明白她要问什么,脸上露出笑意,眼眶微红地说:
“大人一早就起了,他吩咐我们不要打扰姑娘,让您睡。”
说着她脸上的笑意也更深了,
“大人体贴姑娘呢。”
依她们姑娘这样的境况能遇上这么体贴的夫君,真是一件大好的事。
虽然才刚刚嫁进来,但阿月心中有预感,她们姑娘这回是掉进福窝里了。
若是没有那些恼人的病来犯,定会一生无忧。
“可是,今早不是要新媳妇去拜见公婆敬茶吗?”
宋引玉满脸不安地问到。
谢府规矩极重,就说姿态上,府中不管是公子还是姑娘不管是在哪儿,不管是干什么,都必定要挺直腰板,仪态不能乱,否则就会被禁足在屋内练规矩,什么时候练好了什么才能出门。
像她这样,新进门的媳妇,第一天该给公婆敬茶的,却睡过去了,该禁足多少天?
不会,不会把她退回宋府吧?
宋引玉一想到这点,后背发麻,成亲第一天就被婆家退回娘家的,还是因为懒,这得多丢脸呢。
阿月眼见自家姑娘缩在被窝里,满脸沮丧,垂头丧气的,连忙出口安慰道:
“姑娘放心,大人临走前说了,让你不要急,敬茶礼改到了中午,您等会儿在午膳前去给老大人和老夫人敬茶就行了。”
宋引玉一怔,满眼晶亮地看着阿月:
“真的?”
“真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宋引玉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下来了。
她松了一口气。
一躺躺久了,肢体不免僵硬,所以每次更衣前,阿月她们都会扶着宋引玉在屋内走一圈。
屋内炭盆还没有熄,大门紧闭冷空气都被隔绝在了外面。
但是刚从暖烘烘的被窝里出来,宋引玉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阿星拿来毛领披风给她披上,又在屋内活动了一圈这才好点。
随即丫头们服侍她更衣洗漱梳妆,一番折腾过后,方才好。
恰在这时,秦嬷嬷亲自端来了一碗汤面过来了。
“嬷嬷。”
秦嬷嬷应了声,将面放在桌上,满脸笑意地说:
“夫人快来把面吃了。”
宋引玉乖巧地点点头。
面和昨晚一模一样,好吃的能把舌头吞下去。
天气寒冷,吃碗热汤面别提多舒坦了。
宋引玉自然是吃的开心。
一切收拾妥当后,秦嬷嬷便提溜着几名宋府来的丫头讲规矩。
具是因为刚刚阿月几人还称宋引玉为姑娘。
甭管年纪多小,嫁了人,就该称夫人。
秦嬷嬷言辞严厉地对几个丫头说到。
谢府对她们宽宥,但没由来地让他们宋府坏了规矩,丢了宋家的脸。
秦嬷嬷原是宋引玉母亲身边的管家嬷嬷,向来严厉,虽离开了宋夫人做了宋引玉的陪嫁嬷嬷,但余威尚存,说得阿月几人呐呐不敢言。
宋引玉坐在屋内,打了个小小的哈切,有些无聊。
她撑着下巴,眨眨眼看着秦嬷嬷给几个丫头立规矩。
但神思早就飞得老远了。
“谢府不是寻常门第,以后做事小心些,明白吗?”
“是。”
“嬷嬷。”
一直安静的宋引玉突然开腔,喊到。
秦嬷嬷板着的脸一松,神色和蔼看向宋引玉:
“夫人怎么了?”
“谢,谢临安去哪儿了?”
宋引玉问到。
秦嬷嬷:“听下人说,是去思行斋了。”
思行斋就是谢临安的书房。
宋引玉抿了抿唇,半响她眼含期待,声音雀跃地说:
“嬷嬷,我听说谢临安博览群书才华横溢,他书房里一定有很多书,我想去借两本来看看。”
秦嬷嬷闻言沉默了一瞬后,笑着说:
“夫人想去,便去吧。”
而后又说:
“阿月阿星,去准备汤婆子,给夫人换身厚实点的衣服。”
看着刚没歇两口气又忙忙碌碌起来的丫头们,宋引玉有些心虚,她乖巧地任凭几人折腾。
她藏着小心思,微微有些兴奋。
就是出门时,迎面而来彻骨的寒气都没让她的那股兴奋消下去。
外面的雪还未完全消融,一出去印入眼帘的是一片素白的世界。
银装素裹,积雪微压冰棱还挂在树梢房檐,满目看去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宋引玉其实是南方人,她家乡很少下雪,纵使下下来,都是一颗一颗的,地上很少能堆成雪。
南方人的通病一见到雪就兴奋,宋引玉当然也不例外。
她以前小的时候冬天要是飘了两颗雪,她晚上做梦都是在堆雪人,打雪仗。
可惜这个愿望到她大学都没实现。
她大学倒是在北方上的,可谁叫她还没盼到冬天人就到这来了。
怀着这份遗憾,宋引玉虽然还是怕冷,但依然兴致勃勃。
在穿过两个垂花门和几条回廊以后,思行斋终于到了。
这里是谢临安的书房也是他处理公务的地方。
她们还没走近,远远就看见门口守了四个小厮。
两个站在离台阶五步远的地方,另外两个守在门口。
或许是对于他们的来访有些惊异,虽然还未走近,可宋引玉感觉到了有四束目光向她这投来了一眼。
但也仅仅是一眼,就没了。
待她们走到小厮面前站定后,阿月上前一步道:
“麻烦小哥通传一声,夫人想向大人借两本书看看。”
两小厮没有多言,听了这话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躬身行礼:
“请夫人稍等片刻,小人这就去通传。”
说完人就往书房走去。
宋引玉站在原地,有些忐忑,忽然又觉得自己行事是不是有些冒进了。
这样跑来,是不是有些不妥当,谢临安多半是会拒绝吧。
她掩在衣袖下的手指不安地摆弄着。
门口的小厮很快就进去传话,他在屋内停留了约有一会儿,人便又出来了。
这一次是守在门口的小厮亲自跑下来对宋引玉说:
“夫人请,大人让您进去。”
说罢他要扫了一眼,阿月等人说,
“还请各位到小偏房稍后。”
宋引玉闻言对阿月点了点头,然后就一个人跟着小厮往书房里走。
“夫人请。”
“谢谢小哥。”
“夫人唤小人子鱼就好。”
宋引玉点点头,随后怀着紧张忐忑的心情踏入了书房中。
她甫一进去,子鱼就关上了门。
宋引玉抬眼便看见了谢临安端坐在书桌后,正襟危坐,垂眼认真地看着桌上的东西,手里提了一支笔。
看模样,他应是正在处理政务。
皇帝给这个左膀右臂的首辅三天假,可就这样他也没有放下手里的公务,今早一起床就一头扎进了书房里。
这会儿宋引玉来了,他抬眼看来,原本肃然的面孔猝然露出一抹笑来,神态温和道:
“书架在那边,你看看喜欢什么书,自己拿。”
宋引玉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果然之间那书架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线装书。
书架上连个旁的摆件都没有,全是书。
宋引玉暗自惊叹,难怪他那么厉害。
不过来借书只是一个借口,她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这个。
宋引玉悄悄扫了一眼书房,心里叹了口气。
原书中曾说,谢临安对待自己极为严苛,为了使自己在处理公务,读书时,耳清目明不犯迷糊。
所以即使到了寒冬,也不会穿太厚的衣服,书房里更是连个炭盆都不会摆。
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这屋里冷得和外面几乎没什么分别。
宋引玉有些心疼了,谢临安才多大年纪,怎么对自己这么狠。
当初他染上肺痨,虽有抑郁成疾的成因,但也少不了这在这冻死了人的书房处理事务染上风寒的推波助澜。
“怎么了?可是我有何不妥?”
见宋引玉迟迟不动,却又神色有些奇怪地盯着他,谢临安搁下笔迟疑地问到。
“没,没什么?”
宋引玉答道。
她不忍再多看谢临安一眼,怕一个没忍住把自己身上的披风扒下来,披在他身上。
谢临安这模样可不就是在剜她的这片“慈母心肠”。
宋引玉闷闷地埋头走到书架前,看着上面上面的书,又有些无从下手。
谢临安看着宋引玉背影,微微一怔,然后起身,走到宋引玉身边,低声询问:
“想看什么样的书?”
他虽是文人,但精通君子六艺,身姿高大挺拔,身材修长,立在宋引玉身后,竟将她整个人都罩在了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