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粉条这件事比起来做粉条轻松了何止一两倍, 唯一的麻烦是钱雨现在缺人手。粉条厂已经用了不少刘家村的人了,销售环节要是还用刘家的人就难免把人的胃口给惯大。刘二桃夫妻现在看是不见什么劣迹,但人心隔着肚皮, 头一年做粉条开张,钱雨不想用钱去考验任何人,不论对方通没通过考验, 都对她的粉条厂没什么好处。
到最后还是把丁杰给叫来, 钱雨知道丁杰后面是要跟着钱晴的, 但现在钱晴暂时不用人手去南方, 门面店也还没有交房。所以丁杰在帮钱晴忙了一阵子,钱晴给他发了三百块之后这厮就不着家了,整天在外面野。
钱雨给丁杰开了一个月五十块钱让丁杰在镇上推销粉条,还另外印了一些名片,上面写着倩雨粉条厂的地址。电话倒是还没拉, 因为拉一条电话几千块钱,这段时间只能先对付着。
丁杰被他爹一脚踹出门, 只能委委屈屈跟着大姐去镇上摆摊卖粉条。
蜂窝煤炉子上放一个小锅,旁边堆着半人高的粉条垛。钱母把酸辣粉的调料配好做成一包一包的, 醋也给配了个小酒盅, 一锅里面倒一盅就得。
天气越来越冷,丁杰搓着手哈气, 从旁边那捆拿来做样品的粉条里抽出来一把,小锅里加水, 热气咕嘟中把料包放进去,再把粉条折几下也丢进去。
筷子一涮,酸辣冲鼻的香味就在镇上的小街蔓延开。离得老远就能看见白气氤氲。
这个镇子是离刘家村最近的镇子,叫梅花镇。镇子不大, 却有一两个村办工厂,单日逢集时候也是热闹非凡。
不少附近村子的人都担着菜来这里卖菜,还有些卖小东小西的小贩也会蹬着三轮车过来摆摊。卖吃的小贩比较少,消费主力也是那些到处赶集的小贩们。不过大多都是卖点烧饼包子胡辣汤豆腐脑。
丁杰这边的香味一窜,立马就有人忍不住了。
寒冬时分,你正抱着家里带来的凉馒头啃,不远处却传来酸辣开胃的香气,这谁能受得了?
再看丁杰,身后是用防水布盖着的一捆捆粉条,身边放着一个炉子配小锅,边上还搁着几个饭盒。
不伦不类的,这是卖粉条还是卖吃食?
丁杰前段时间常来卖布,这里有几个小贩已经认识他了,这时候就凑上来搭话。丁杰直接喊他们回去拿饭盒和筷子,他大姐说了,红薯粉成本不高,又一泡一大碗的,让他别抠唆,当样品的时候大方点。
原本偏褐色的粉条一下锅就变成了透明的颜色,锅里面油光红亮,丁杰在饭盒底舀了一勺子辣椒酱,再捞一筷子粉条,浇上一大勺的汤。
限于环境他就没有放葱花香菜,但这一大碗香味扑鼻的酸辣粉,里面点缀了点炸熟的花生米,怎么看都让人忍不住口水。
两个小贩一人分了小半饭盒,又听丁杰说他是来卖粉条的。钱雨做的粉条用的是藤编的绳子捆起来的长粉条,一捆就有三十斤左右,卖价是四毛五,不要票。但要是成捆拿,那就是四毛钱。
俩小贩一合计,觉得有赚头,当即一人搬走两捆。
丁杰拿个长杆称,提溜着藤编的部分给他们称重算价钱,还塞了一张名片给他们。
“你们要是卖完了还想要货,又碰不上我在这里,就可以顺着这条道去刘家村,我姐在刘家村村口开了一家粉条厂,叫倩雨粉条厂。你们直接去也能买。”
出乎丁杰意料的是,不少摆摊的农户也来买粉条,而且个个豪气的按捆拿。跟前些日子买布时候的犹豫不决一点也不一样。
不过想想也能明白,现在是十二月份,地里的菜渐渐也没了,各家都是靠着地窖里存的菜过冬,粉条这东西受放也受吃,本来也在大家的囤货清单上。难得碰到这种不要票还便宜的粉条,都是可着劲买。大不了拿回去左邻右舍分一分,一捆粉条很快也能分完。
丁杰守着的酸辣粉小锅反而没几个人来尝,粉条卖这么便宜,大家对口味都有一定的容忍度。
另一头钱母那里却是跟丁杰截然相反。夜市街上多了一家卖酸辣粉条的小摊,这个消息跟插上了翅膀一样传的飞快。
“不就是酸辣粉,有什么稀奇。咱自己弄点粉条,兑点醋和辣子就得。前阵子我在那小摊上买的辣椒酱还没吃完呢,可香。”
“就是那卖辣椒酱的摊主,搁子弟一小门口开小卖部那个。她做的酸辣粉真是绝了,你不去吃一次肯定要后悔。”
……
到了晚上,钱母的小锅边上全是人,一个个都拿着自己的饭盒,老老实实留着口水等自己那份酸辣粉。
钱母头上沁出了汗,倩倩也拿着一个小包跟在她身边收钱。
一碗酸辣粉卖八毛,便宜肯定是不便宜的,但钱母粉条放的多,来吃的人一份也能吃饱,不算太亏。
酸辣的味道太冲鼻子,登时就把一条街上其他家卖吃食的人给压了下去。尤其是不远处的宋晓红。
宋晓红最近跟着她婆婆在这条街上租了个摊位做吃食,一碗炒面卖一块,口味虽然一般但也有人捧场。宋晓红还没得意两天呢,钱母就带着小炉子过来摆摊卖酸辣粉。
宋晓红恨恨吐一口吐沫,扭脸看这条街上现在生意最好的卤味摊老板。想着跟对方同仇敌忾骂一骂钱母。
却看见五大三粗的卤味摊老板正捧着饭盒,混迹在钱母小锅炉前面排队的人群中,脸上都写着渴望。
宋晓红:……
不由得跟她婆婆抱怨:“真就是邪了门,自己的生意让抢了还屁颠屁颠去给别人送钱。”
她婆婆因为今天人少所以清闲得多,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那可不,没见过这么蠢的。”
卤味摊老板已经习惯了,碰上普通的竞争对手他估计会跟宋晓红一样,但碰上钱母,呵呵……
人家现在是有门店要看,不然光是来这里卖辣椒酱都能把他挤兑的开不下去。
差距太大,卤味摊老板已经躺平,只是来买碗酸辣粉尝尝,顺便看看钱母是不是打算跟以前一样只卖半个月一个月就消停……
透明的粉条十分劲道,却不会说咬不断,配上酸辣的汤汁,里面偶然出现的酸豆角和炸花生米像是点睛之笔,还有一两颗脆嫩的小青菜,只觉得是有一个妖娆火辣的小妖精在舌尖上跳舞,一直辣到胃袋里,暖绒绒的。
钱母分的清主次,直接让周皓弄个大板子,上面写上价钱,倩雨粉条厂几个大字尤其清楚。
身后还放着两捆粉条,预备着谁要散买就给谁称点,要整捆的就跟她一起去小卖部拿。
倒也真的有人买,散买一斤五毛钱,还不要票。最重要的是钱母做的酸辣粉太好吃,让人对粉条的质量口感都很满意。
钱晴小摊上上的衣服也越来越受欢迎,不仅是二厂的人,还有一厂三厂的都摸到摊子上来。
没几天钱晴就发现了一个迫切的问题,等到晚上周皓下班的时候就看见媳妇正咬着笔头坐在桌子边上,身上披着一个米色的长围巾。
这情景不亚于见鬼,毕竟钱晴毕业之后就不像周皓一样还每天看书,顶多是时常看看报纸有没有什么最新的政策下来。
“媳妇,你干什么呢?”
钱晴把本子上的字一个个划掉,抓狂的揉着脑袋毛:“起名字呢!”
周皓:!!!!
“你说起个什么名字好啊?我这都翻了半天字典了,还没找到几个合适的字。”
她上学时候最差的就是语言类科目,平铺直叙的东西她理解力很强,但凡跟什么氛围描写环境描写一沾边就抓瞎。
“叫月啥好呢?周皓你快过来给我看看!我都急死了你怎么还在那儿站着!”
周皓……周皓脚都要软了,整个人飘飘荡荡的。
钱晴还在咬笔杆:“另一个字选梵?不好不好,太怪了。”
周皓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颤巍巍地问道:“叫晴月好不好?”
如果是男孩,就叫清越,女孩就叫晴月。
还不知道自己老公已经脑子如脱缰野马的钱晴暗暗念了几遍,晴月?好像也还可以?
当即满意把两个字写在纸上,美滋滋起身准备找个板子让周皓给她刻字。
她的小摊最近揽客不少,但问题也随之显现,这一条街上卖衣服的摊子不止一个。如果不是有人带着来,那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找到她的摊位。
钱晴本来打算明年等门面下来了再起名字的,现在看倒是迫在眉睫了。
周皓看她利落的起身,整个人都不好了,赶紧上来扶住她。
“媳妇,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现在给你去买。”
现在?外头天都黑了,小摊子也散了,他上哪里去买吃的。不过这种天气饿的快,钱晴还真想吃点什么了。
“家里有剩下的馒头,裹上鸡蛋炸几片馒头当宵夜吧。”
周皓觉得馒头片虽好,但老婆怀孕了,他就做这么简单岂不是显得他很没用:“咱妈不是送来些炸鱼块吗?我切个番茄下锅煮鱼块。”
钱晴想着或许是周皓饿了,也就随他去。
番茄配上炸鱼块,周皓还在番茄里面放了些糖,纵然钱晴不多饿也吃了两块。吃完又后悔,冬天本来就容易长胖,大晚上吃这些太罪恶了。
忧虑的抱着肚子瘫在椅子上,看周皓利利索索把屋里收拾干净,又端了盆子倒了热水过来要给她洗脚。
钱晴看到旁边搁置的木板,这才想起来刚才没说完的话:“周皓,你明天给我刻一下字吧,把晴月两个字刻好,我要把这个招牌放在摊位上,省的别人找不到。”
正在埋头给她洗脚的周皓咔嚓嚓抬头,钱晴还犹自未觉。
“哎,陈欣然跟赵南腊月里头结婚,到时候咱们送点什么好?还有你那个哥们王力,就是结婚第二天帮咱送东西那个。他老婆也怀孕了,咱是等到他们孩子满月再送礼还是先去问候一下?”
“周皓?”
“周皓你怎么了?”
“!!!你给我放下来!”
……
严寒让时间过的十分快,等到快进腊月的时候,钱雨的粉条依旧没有大批量的送到油田来。
因为丁杰和钱母零零散散的卖粉条,居然卖出去不少。厂里根本积压不下多少存货。还有一些小贩摸准了倩雨粉条厂的位置,更是直接蹬着三轮车,有的还弄到拖拉机,一车能拉走好几十捆。
进入腊月,倩雨粉条厂出现了问题。
存货跟不上消耗,断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