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那个离谱的一月之期的束缚,虞砚便又开始不当人。
当晚回到府上,明娆话都没来得及说,人就被虞砚拖进了房里,他一步都懒得往里走,直接把人按在了外间的桌上。
禾香和阿青刚把门关上,没走出去两步就听到屋里传来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两个小姑娘齐齐红了脸,沉默地加快了逃离院子的脚步。
这可真是好精力啊。
屋内的空气干得厉害,像是有火正在燃烧似的,那大火肆意冲撞、吞噬,烧得明娆呼吸困难,喘不上气,胸口的滞闷叫人有一种濒死的感觉。
她被人揽紧腰身,箍在怀里,被动茫然地迎接着那个热烈的亲吻。
舌尖挤入齿关,将她残存无几的理智慢条斯理地蚕食殆尽,他持续地进攻,吻得人头皮发麻,指尖轻颤。
她脚下踩不到地,飘飘然地没个落点,心脏像是要坏掉了,咚咚咚,用尽力量在跳个不停。
明娆的手臂使不上力,想推他,但又拿不出力气,刚软绵绵地抬起手,又落入一个如铁箍一般的大掌中。
虞砚抓着她的手臂往后伸,叫她勾住自己的后颈。
稍一用力便将人托抱了起来,等不及抱回床上,直接将人抵在一边的柱子上。
他轻笑着去啃咬她的耳朵,在她耳畔说着不入流的荤话,灵活的手指随便勾勾挑挑,不等人细瞧,明娆的眼前一暗。
她的衣裳被人解了下去,然后盖住了她的头。
明娆摇了摇头,叫他拿下去。
虞砚愉悦地弯着唇角,不等她求饶,继续着我行我素的原则,他只道:“你会喜欢的。”
便不再多说什么,专心地践行诺言。
明娆在睡过去时,又想起他那句低喃:“你会喜欢的。”
恍惚间,似乎听到虞砚又问了一遍喜欢吗?
明娆没答,心里却在想——
除了那一月之期,他果然是所有的话都言出必行来着。
……
等转日再问起虞砚他昨日为何不高兴时,虞砚只是顾左右而言他,怎么都不肯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只不过虞砚不想叫她觉得自己太小气,过去的事还总是耿耿于怀。
明娆倒是不觉得他不回答有什么大问题,他现在心情又好了,那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于是见虞砚不答,她便也不再问。
明娆不问,不刨根究底,不想虞砚为难,这都是对虞砚的信任。
可是虞砚不知道又是哪根筋搭错,又闹起了别捏。
他像个离开人活不了的巨婴,寸步不离黏着明娆。明娆去哪他都要贴着挨着,就连坐在桌前吃糕点喝茶水,虞砚都要把凳子搬到一边,跟她肩并肩,腿挨着腿坐着。
明娆忍无可忍,“那里那么大地方,你为何总是挤我?”
男人委屈巴巴,“我没挤你,你讨厌我了?”
明娆能说什么,只能无奈地又道:“不讨厌,怎么会讨厌你呢,你喜欢就这样吧。”
虞砚得了特赦也并没有很高兴,他欲言又止地几次看向明娆,“真的不再问问了吗?”
明娆被他弄的哭笑不得。
问了又不说,不问又不高兴,他的心思真是全天下最难猜的。
她妥协,“好,我问,那你昨日为何生气?”
“我没生气。”
“那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进刺史府?”明娆问完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你不会也讨厌我姨母吧?”
虞砚偏过头,低低嗯了声。
明娆拍拍额头,轻叹一声。
也对,连她的娘亲都讨厌,他讨厌的人能凑成一个国家,现下多一个表姨母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明娆以为他害怕告诉自己这件事,是因为怕她觉得他冷漠,于是她安慰道:“没关系,你不喜欢我不会勉强你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她见男人依旧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又道:“你不是说过,喜欢我就够了?我也这么觉得,所以你不用勉强自己去喜欢别人。”
顿了顿,她改口道:“不相干的人。”
嘴上这般说着,心里默默对姨母说了句抱歉,没办法,先把人哄好再说。
虞砚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还是开心不起来,“你在哄我,你骗我。”
明娆见他委屈的不行,一下笑了,“你到底怎么了?”
虞砚垂在腿上的手指弯了弯,指尖在衣料上不住地划,像是有些不安,他难耐地动了动屁股。
“你这椅子下头按了钉子?”
虞砚垂着脑袋,继续抠腿,不言语。
明娆挑了下眉,“成,不说,那我走了。”
男人蓦地抬眸,凤眸微眯,“你去哪?”
“我还去找姨母说话去,昨儿都没在那用膳。”
虞砚一把将人拉到怀里,按到腿上,“不许去。”
“为什么?”
虞砚险些就脱口而出,忍了下,又憋了回去,声音硬邦邦的,“不为什么,就是不许去!”
明娆哦了声,叭得一声又亲在他脸上。虞砚错愕抬眸,只见她又对着另一侧脸颊亲了一口。
虞砚:“……”
怎么、怎么又来这套!
虞砚耳根慢慢变红,眸色渐深,握着她的腰就要把人往桌上放。
“别……去榻上。”她轻声道。
她主动盘上他,手勾着脖子,将自己的柔软紧贴过去。
虞砚被她突如其来的主动一下子就冲昏了头脑,喜悦感直顶向天灵盖。
他顷刻间便忘乎所以,只想把一切都交代在这,包括这条命,她想要便拿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床幔摇曳,吟声不停,铃铛声如催魂一般,勾着他往前走。即便前路是死路,是万丈悬崖,是无边火海,他也义无反顾地闷头走下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顽强的勇猛的士兵全副武装,兵临城下时,明娆却抬脚,踩上了他的胸口,叫他不许再向前。
男人的黑眸深邃无一丝光亮,叫人毫不犹豫地相信,只要阻隔移开,他定会将敌人杀得片甲不留。
他哑声问:“作甚?”
明娆深吸了口气,勉强找回理智,强撑着要坐起来,“一月之期只是中止,还并未结束,我宣布,从此刻开始继续。”
虞砚人都傻了,这话就像是一盆油直接就浇在了他正燃烧着的熊熊烈火上。
脸上的红已经蔓延到脖颈,整个人火烧火燎得难受。
“娆娆,我难受,待会再说好不好?”
不管因为什么明娆又变卦,总之先哄着人来过再说。
虞砚握着带着铃铛的脚踝就要往旁边放,明娆眼疾手快,抬手又撑住他再度意图俯下的身子。
那双水润澄澈的桃花眸中已不似往日明净,被男人凭百般花样成功地染上了浓郁的媚色,秋波流转,眉梢眼角诉不尽万种风情。
她嗓音也涂了一层朦胧的纱,眼尾泛着淡淡薄红,似撒娇似嗔怪:“今日就到此为止了,放开我。”
明娆的声音绵软无力,但却格外坚决。虞砚总是想着他上回做错事后,明娆自己偷偷抹眼泪的样子,于是每一次想要反抗她的时候,想要坚持自己想做的事时,都无法狠下心来。
“你再不放开,我要生气了。”她晃了晃脚,又催促道。
虞砚低低叹了一声,听音调委屈极了。狼狈地抬手捂住额头,就跪在榻上,埋怨道:“你怎么这样。”
撩得他情难自已,却在甜果子到嘴边时又残忍地收回。
“娆娆,你学坏了。”
即便心里再不甘愿,身上再难受,也没有勉强她。
带着满身的怨气爬下床,没有再回头看明娆一眼,逃似的往盥洗室去了。
……
等虞砚平息了火气再回来时,明娆已经睡着了。
虞砚:“……”
他站在床边,无奈地叹息一声。
就因为他不肯说为什么,她就要这么惩罚他,也太狠心了些。
认命一般,轻手轻脚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鼻间闻着女子身上散发的香甜气味,心里又开始蠢蠢欲动。
虞砚把人抱在怀里,缓缓阖上双眸,既甜蜜又折磨地睡去。
……
……
“阿砚,阿砚?怎么睡着了?昨日的论语可抄完了?夫子要检查的。”
“父亲,我好累,”小男孩揉揉眼睛坐直,清脆嗓音里含着浓浓困意,“可不可以睡一会呀。”
男人轻笑,“那明日我们不习武了?”
小男孩犹豫了一下,“算了,还是要学的。”
“阿砚握笔姿势不对,要这样拿,不然写久了手腕要酸的。”
“阿砚的字真是越来越漂亮了,真棒。”
“累不累啊?若是太累,可以不要这么努力。”
“我不累,我只想早日追赶上父亲!”
“父亲父亲,你不在的这段时日我又学会了一套新的拳法,还有两种剑法,我打给你看!”
“父亲,我真的很糟糕吗?好像怎样都不能叫人满意。”
“阿砚很棒,不要太在意旁人是如何评价你,一定要相信自己知道吗?”
……
……
“父亲,你为何……哭了?”
“父亲,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
……
虞砚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喉咙像是被人死死扼住,他几乎要窒息在那个梦里,再也醒不过来。
他猛地坐了起来,急促地重重了喘了两声,喉间一阵发痒,他没忍住咳了一声。出声的那一刻又立刻捂住了嘴,艰难无比地忍下咳嗽,转头看向身侧。
见明娆没有被吵醒,他才松了口气,小声地轻轻地咳。
他沉默地坐在原处,半晌,才慢慢把被子掀开。
属于他这一侧的床榻已经被冷汗浸湿,衣裳又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又冷又难受。
虞砚掀开被子后,便不再动了,他转过头,安静地落下视线,就这么一直看着熟睡着的明娆,眼睛一眨不眨,生怕她凭空消失。
直到明娆动了动身子,他才慢悠悠地收回视线。
双手抬起,捂住了脸。
半晌,都不曾再抬起头。
**
明娆被烛光晃醒,睁开眼时,下意识手往旁边一摸,又没有人。
顺着摸了摸床榻,还有些余温。
湿的,是汗吗?
明娆撑着身子坐起来,目光四处搜寻,没有看到人。她轻叹了一声,捞过一件衣裳,走下床榻。
刚绕过屏风,就见到堂中的桌子后立着人。
一盏不算太亮的烛灯下,男人穿着一件寝衣,微低了头,在写字。
又是这样的画面。
明娆心脏倏地一疼,她没有刻意收敛声音,快步走了过去。
在她迈出第一步时虞砚便抬眸朝她看来,他竟弯唇浅笑,看不出一丝不悦与难过。
“在写什么?”明娆走到他身侧,轻声开口,目光落在纸上,一怔,“这是……婚书?”
两纸通婚书,一问一答。
最上面的是男方的问婚书,其间字字句句、格式与措辞,皆与从前和王骏阳的那份一模一样,只内容不同。
上面的字迹一笔一划,不似从前见过的他的字那样龙飞凤舞。
虞砚低头凝视她,“每个字该在哪个地方,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明娆这才知晓,原来他一直对那件事耿耿于怀。
“我的那一封……”
“你的那封也是我写的,我知道,要由父母或是长辈来写,”虞砚低声道,“可是你知道的,我没有父母。”
明娆鼻子一酸,放下纸,转头扑进男人怀里。
虞砚轻笑着把人搂紧,嗓音愈发温柔。
“事急从权,我想我可以代替自己,至于你……我等不到天明了。”
等不到明日早起去求秦氏,急切到立刻马上就要写就这一纸婚书。
明娆已经是他的夫人,可是却因为阴错阳差,并不是以她的名字被娶进门的,而是无可奈何的替嫁。
虞砚始终觉得他们之间有遗憾,如今他也有和她的婚书,再也不用去嫉妒旁人。
这份婚书是他亲手写的,他亲手将他们两个人的命运连在一起,心中填进去了莫大的满足。
“你再看看最下面的。”他笑着贴在她的耳侧轻喃。
明娆掀开两张白纸,最下面的一张是红色底的纸,上面的字迹已经干涸,但每一笔仍能看写下时的认真与谨慎。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①
落款:虞砚。
后面还空了个名字,等着她自己填上去。
明娆眼眶微热,抬头望他。
虞砚笑得温柔,将她再次拥进怀里。
“虽跟你拜过堂,但赐婚圣旨上写的却不是你的名字。”他缓缓道,“我从未写过这种东西,还望夫人莫要嫌弃。”
明娆在他怀里摇头,蹭乱了额发,“我很喜欢。”
“娆娆,对我好的人只剩下你一个,永远都别离开我,行吗。”
明娆哽咽着点头,她从他怀里退了出去,提起笔,在那红纸上,认认真真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