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十一月,天气一天天转冷。
最近几日都在刮风,明娆嫌冷,已经好几日都不曾出门。
虞砚早上起来,接到唐家的帖子,满脸的不高兴。
他不爽的神情太明显,明娆便问了是什么。
虞砚心里不情愿,却还是如实念来。
帖子是唐慕颜送来的,她说给白氏做的荷包用的绣花针不称手,非要拽着明娆一起去挑挑。
明娆揉了揉酸疼的腰肢,半眯着眸,懒散地靠在床头。
她娇声轻唤:“虞砚……”
男人嗓音微沉,“你想去?”
明娆点了下头,一绺长发滑落至肩头。
她虽说自小长在凉州,但因为幼年遭遇,其实鲜少出门,她家仆从不多,刘叔要看家护院,连竹跟卫姨照顾她娘亲,所以就算明娆有事,也极少麻烦他们。
最多就是被表哥岑玄清接去刺史府小住,或是被唐家人接去玩。
这么多年里,跟她玩得好的女孩子也就只有唐慕颜一个,唐慕颜对她好,所以她也不想拂了唐慕颜的面子。
毕竟有来有回才是相处之道。
虞砚早起舒畅的好心情又被明娆这个决定给破坏,他坐回床边,抬手将她的长发绾至耳后,指尖在她小巧白嫩的耳垂上徘徊。
忆起昨夜,思及将人折腾得太狠,他心中有些愧疚,忍了忍,最终还是没有把拒绝的话说出来。
“多带几个护卫,若有人欺负你,记得派人来寻我。”
明娆笑了,“嗯,好。”
她只是去跟唐慕颜买东西,有安北侯镇守边疆,这凉州城最近这么太平,哪里那么容易就遇上祸事呢?
况且唐慕颜本身就武功高强,家里又是开镖局的,她随身都爱带着十个八个打手招摇过市,这本来就是唐家的地盘,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呢。
明娆本以为这么恶劣的天气,出门的人极少。
可她坐着马车,到市集外的时候,却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
“今儿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为何这般拥挤?”
唐慕颜搭着明娆的手,把她扶下马车,她抬头望了一眼城门方向,那里有几路车马正在入城。
明娆下了车就看到许多外貌明显异于中原的人来来往往。
“年底,外邦使臣也该到京城去给皇帝进献贺礼,西边来的是要经过咱们这里的,不稀奇。”唐慕颜道。
明娆点点头,也是,难怪最近几次往姨母府上送拜帖,那边都说最近刺史与夫人都忙得很。
鱼龙混杂,各路人马都有,城里还能维持着太平,这其中的艰辛也就只有护卫边疆的安北侯才知道吧。
二人进了酒楼,打算先歇歇脚,用点吃的,等正午时分,暖和些了再去采买。
“安北侯最近应该很忙吧?”唐慕颜给明娆倒了杯茶,打趣道,“新婚不久就把娇妻扔在家里,他真舍得?”
明娆抿着唇淡淡笑着,“他最近是很忙,但是再忙也会在日落时候回来。”
“噫……别跟我这么笑,杀人诛心,炫耀你有夫君疼爱啊?”
唐慕颜耳根通红,不自在地扭过头,心道她要是个男子,还有安北侯什么事儿啊。明娆娇媚一笑,是个男子都顶不住。
“侯爷那么忙,每日还来回跑做什么?不放心你吗?”唐慕颜抿了一口茶,“没事,你跟我住,反正这个冬天我都在凉州,外头的生意我爹都扔给我哥了。”
毕竟一个女孩子,常年在外头跑也怪辛苦的,冬季严寒,遭罪的差事还是交给镖局的大少爷。
明娆的脸上泛起红晕,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她见虞砚早出晚归,也曾问过他这个问题,当时虞砚揽过她就往榻上带。
气息紊乱,呼吸交缠时,他低声回道:“因为每晚都想抱着娆娆入眠。”
他说不抱着她便睡不安稳,还说城外太冷,两个人一起睡要暖和许多。
可明娆知道,虞砚身子总是暖的,他根本就不怕冷,他就是想对着她做那样的事,每夜都想,所以才回家来住。
明娆不太适应男人那般频繁的索求,但是每次她都心软应下,并不拒绝。
好在他极少过火,倒是还能承受,只是身上的印子总是存在,没等旧的消退,就又添新痕。
“哎,你又在想什么?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唐慕颜嫌弃地撇嘴,“你别说了,你们夫妻间的恩爱事,还是别讲给我听了,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害臊。”
明娆羞赧地瞪了她一眼,端起茶杯,掩盖心虚似的小口喝茶。
她手触着茶盅,触感温凉,她还挺喜欢。
垂眸观其花纹,心中的喜欢更甚。
她随口道了一句:“这酒楼的茶具不错。”
唐慕颜也瞅了一眼,颔首,“他家好像换东家了,眼光强了不少,以前那套茶具放在市集里,白送我都不要。”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当晚,这套茶具便出现在了明娆的桌子上。
一整套的红梅翠竹粉彩茶具,一个乌漆小茶盘。甚至还有一套食具,其中就包括午时用膳时,明娆多看了几眼的莲纹青花小碗。
虞砚裹着风霜回家时,就见明娆呆愣地坐在桌前,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套茶具瞧。
“在看什么?”
虞砚行至她身前,弯下腰,克制着只在她唇上轻轻贴了下,便转去屏风后宽衣。
明娆被那冰凉的略有干涩的吻惊醒,她忙跟了上去,“傍晚酒楼的人送来的茶具,他们说送给我?为何送我,你知道吗?”
松柏梅兰纹屏风后,男人低低嗯了一声。
“是我叫人买下来送你的。”
明娆张了张嘴,半晌,才道:“只是觉得有些好看,也不必就买下来啊。”
虞砚淡声问道:“你喜欢吗?”
“还行吧……有些喜欢。”
“那你开心吗?”
明娆没犹豫地点头,“开心,可是……”
话没说完,虞砚换好衣裳,走了出来。
他弓起脊梁,俯身将人圈在怀里,以一种极致霸道占有的姿态,手扣着她的后脑,宽大的袖摆落在她的背后,将整个人完完全全拢在自己怀中。
低声笑道:“开心就好,这便够了。”
明娆的脸贴在男人的怀里,耳边还能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她耳朵开始泛红,小声嘟囔:“可是也不能看到什么喜欢,看到什么开心,就都买回来吧?”
虞砚反问:“为何不能?”
明娆说不出话来。
这大概就是富户的底气吧。
唐慕颜家也很有钱,可也没见她这般挥金似土啊。
虞砚真是个败家的男人。
夜色旖旎,暧昧痴缠。
房中的金铃声终于又归于平静,明娆体力不支地窝在男人怀里,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问题。
濡湿的额头抵靠着他的脖颈,她费力地睁眼,“对了,你如何知晓我喜欢那个茶具?”
她好像没有说过自己也想要,她好像只是随口夸了一句……
那么虞砚人在军营,他是如何得知的呢?
虞砚沉默了下来,他有些紧张地闭了下眼睛,刚想如实解释,却听怀里的小女子又用那副酣战过后的沙哑嗓音轻声道:
“是不是阿青告诉你的?”
虞砚蓦地睁开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瞧。
明娆像是累极,又把眼睛阖上,往他怀里钻了钻。
“定是阿青告诉你的,下回我定要嘱咐她,不要再胡乱打小报告,叫你乱花冤枉钱了……”
话没说完,没了后音。
虞砚垂眸,女孩在他怀里,已沉沉睡去。
幽昏的一盏烛灯映照下,男人雅黑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拓下阴影,薄唇紧紧抿起,冷白的肤上脸部线条利落,带了几分冷感。
他眸色晦暗,目光深邃,将人搂得更紧了些。
……
又过了几日,唐慕颜又约明娆去逛逛绸缎庄。
这家绸缎庄的管事与秦氏很熟,见她们来,也没当外人,跟她们笑着说了一句慢慢看,又去招呼别的客人。
唐慕颜也是熟客,轻车熟路就进了里间,拿起一匹窃蓝色绸缎,“这个不错……”
明娆探过头,“给表哥买的?”
唐慕颜翻了个白眼,“不给他给谁,就他成天穷讲究,用这么贵的料子。”
明娆噎她,“你身上这身不也是一样的料子?”
“嘁,我要走江湖,穿好点旁人不敢随意欺辱,他就待在凉州城这一亩三分地,光凭那一张迷惑性极强的脸,还有他那个家世,就够唬人的了,还需要这些身外物?”
明娆摇摇头,自己挑自己的。
唐慕颜这泼辣爽利的性子,谁敢招惹她呢?
她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帮自己的表哥说好话,“你买的东西,表哥肯定喜欢。”
唐慕颜哼了一声,扬起下巴,“那肯定,我买什么他不喜欢?”
“也就表哥天天哄着你……”明娆笑着嘟囔,没叫人听清。
唐慕颜给自己的家里人又挑了不少,她家里人在这里都记有尺寸,挑好顺眼的布匹,交给掌柜的,回头等衣裳做好了会有人送到府上去。
明娆也是,秦氏跟掌柜的合作过多次,明娆的身材尺寸铺里也有。
临结款时,明娆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一匹料子上。
唐慕颜付好钱,正准备走,见明娆朝着一处走,她疑惑地叫了一声。
明娆没回应,她的目光都在那匹缎子上。
“这颜色好艳啊……你要穿?”
掌柜的笑着迎上来,“美人祭,亦作美人霁,美人齐,常用于瓷器制作。”①
类似桃花色,透着微微发暗的红。
“这……似乎不适合你?”唐慕颜思忖片刻,“要送给岑夫人吗?”
明娆摇头,手指摩挲在布料上,“你觉得……虞砚,怎么样?”
唐慕颜愣了一瞬,掏了掏耳朵,“你说谁?”
“我夫君。”
唐慕颜:“……”
掌柜的没听秦氏说女儿成婚的事,她还不知明娆已经嫁人,惊讶了一瞬,很快笑开,“男子若是穿此艳丽的颜色,想必容貌十分出众。”
“不知道明姑娘的夫婿是哪家的俊俏儿郎?这颜色就算经得住容貌考验,那气质也得撑起来才行,姑娘容貌出色,想必夫婿也定出类拔萃。”
掌柜的一遍夸着,心里极快速地将凉州城甚至是周围城镇出名的公子哥都过了一遍。
在这凉州城里,姿容气度最出众的要数刺史大人家的公子了,那位最近也没听说娶妻了啊。
掌柜的暗自揣测,脸上却不露声色,挂着热情的笑容。
这匹布料是她们第一次尝试染这般难驾驭的颜色,因为极其挑人,再加上料子价格昂贵,卖的并不好。
唐慕颜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掌柜,若是掌柜知道明娆的夫婿是何人,怕是也不敢用容貌出众来夸赞了。
明娆是真的非常喜欢这料子,她爱不释手,可是最终还是放了下去。
掌柜的见她真心喜欢,有些疑惑,“姑娘是有什么顾虑?”
这料子虽然有些贵,但以这二位的家境,不是买不起。
“若是觉得银钱上不妥,我们可以再商量。”
毕竟交情在,一切都好说,掌柜见明娆真的心动,都想不赚钱卖给她。
明娆摇摇头,“不是银子的问题。”
是她根本就不清楚虞砚的身材尺寸。
她没给虞砚做过衣服,也没见家里来过量体裁衣的师傅。
她手按着布料,真诚恳切地请求掌柜:“我明日再来,您把这料子给我留着,我要了。”
这颜色一定很衬虞砚,她光是想想,就觉得他穿这颜色肯定好看。
明娆最后又看了一眼那匹料子,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唐慕颜把明娆送回侯府才离开。
主仆三人往府门内走,明娆突然停住脚步,看了一眼抱着剑跟在她身后的阿青。
阿青没有起伏的声音响起:“夫人,怎么?”
明娆思忖片刻,朝她走近。
阿青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紧张地看着明娆。
明娆道:“你不要跟他打小报告说我喜欢那料子。”
阿青愣了一下,点头:“好。”
“上回你跟他说那茶具的事儿就算了,这次可不许了。”明娆说完就转身继续往里走。
阿青茫然地看了一眼禾香,禾香也是同样茫然。
她们见主子走远,赶紧跟了上去,谁也没有再提被主子误会这件事。
很显然,偷偷把那些事报告给安北侯的并不是她们两个人。
黄昏的时候,掌柜的带着那匹料子和几个裁缝和绣娘,来到了安北侯的府邸前。
她们几乎是没有阻碍,很顺利地就进了内院,比上回岑玄清和明卓锡来拜访不知顺利了多少。
明娆看到掌柜的,一下就愣住了。
掌柜的对着明娆仍是笑的,只不过这回的笑里又多了几分尊敬。
“竟不知您的夫婿是安北侯。”
若是知道,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那样对着侯爷的样貌评头论足。
“你怎么来了?”明娆看到裁缝手里捧着的布料,惊讶道,“这是作甚?”
掌柜的道:“侯爷命我们把料子送来的。”
虽然安北侯没有吩咐她们来给明娆量体裁衣,但她们来送布料,总不能只送布料,这衣裳肯定是要做的。
“侯爷已经派人付了钱,您看,这衣裳……给您量一下尺寸,看看您想做什么衣裳?”
明娆的意思是要做衣服给安北侯,可是她们哪儿敢跟安北侯派来结账的人说,这衣裳要做给你们家侯爷?
她们可不敢,只能顺着侯爷的意,把这衣裳给明娆做了。
明娆好半天才消化完这些消息,她抬手按了按头,有些无奈:“这个虞砚……”
她摆了摆手,刚要说,料子放这,你们先回吧,话才说了一半,院外忽然有了响动。
虞砚回来了。
他走到门口,看到这一院子的人,眉头皱了皱。
看到那几个裁缝手里的量尺后,脸色蓦地沉了下去。
他快步朝明娆走去,院里的人惧于男人无声的威严,皆弓了腰,朝两边退散,让出一条宽敞的路。
一阵风略过,男人便走到明娆身边,站在她面前,将她的身影全部挡在身前,不叫其余人多看一眼。
明娆无知无觉,只目光无奈盯着他瞧。
“怎么这么看我?”虞砚问道。
他才从外头回来,嗓音还带着骑马奔波时被风吹的沙哑。
明娆道:“你叫人把那布料买来的?她们要给我做衣服。”
虞砚皱眉,他只是叫人付钱,买了衣料,却没有叫这些人进他的院子,做这些多余的事。
若他回来得再晚一些,她们是不是就要给他的夫人量体了?
虞砚这一冷脸,放人进府的门房算是要大难临头。
下属办事不力,自有人去处置。
眼下,虞砚转身,将明娆挡在身后,淡声看着面前的绣娘们,“东西留下,都离开吧。”
他没有发火,只是因为她们还没有人碰到明娆。
若是叫他看到她们真的拿那些量尺寸的东西碰了明娆的身子……
那么就不是能顺利离开的了。
多余的人如鸟兽退散,院子里顷刻间便静了下来。
虞砚走上前,揽着人往屋里走。
“我都跟阿青说了,叫她不要告诉你,怎么她都不听我的呢。”明娆嗔了他一眼,“你也不问问,这衣料我打算做什么,就让人送了回来。”
虞砚自动忽略了阿青告密这件事,他坐在椅子上,把人拽到腿上坐好,“那你想要这些衣料做什么?”
“我是想给你做衣服。”
虞砚微微怔住,沉默了好半晌,才挤出两个字,“给我?”
“对,我看到那颜色,就想着,你穿肯定好看。”明娆的脸颊逐渐漫上大片红晕,她羞赧地把头埋进男人颈间,轻声说道,“我记得大婚那日,你……你穿着喜服……”
等了好久,虞砚都没有听到她再说下去,他直觉后面的话会重要。
默不作声地抱紧,哑声问道:“嗯,喜服,怎么了吗?”
“喜服……喜服……”她情不自禁收紧双手,紧紧环着男人的脖子。
即便羞得不行,却仍然忍着窘迫,坚持告白:
“穿着喜服,甚是好看。”
好看到她一见就心动不已。
若是从前,她愿意跳入这场计划好的阴谋嫁给他,是因为想要弥补前世的遗憾。
那么从红盖头掀下,从她看到虞砚的那一刻起,就是彻底的心甘情愿。
虞砚当然受不住她这般撩拨。
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不要躲闪眼神。
他并没有从她眼中看到更多的欲.念,她目光仍是单纯、干净的。
但是这次虞砚看懂了她的目光。
与新婚那晚不同,此刻她的眼中,还多了些直白的喜欢。
那眼神看得人心头滚烫,情愫再难自已。
后来的事发生得理所当然,只是在一切火热都平息时,在明娆陷入沉睡,夜深人静时,虞砚又陷入了更深的煎熬。
今日她又提起了那件事,她仍以为是阿青告诉他的。
虞砚没有解释,因为羞愧开口,更害怕看到她躲闪,怕她拒绝,怕她躲着他。
可就算她介意,虞砚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会放弃对她的关注,那绝不可能。
他痛苦地等着宣判的那一天的到来,在此之前,多一日的宁静都像是上天的赏赐。
他只能祈求,那一日来得晚一些。
……
白氏的生辰宴之前的两天,明娆回了一趟秦家。
秦氏这几日身子好了很多,说生辰宴那日她会到场。
明娆开心极了,说那日会来接秦氏,到时候娘俩一起去。
秦氏很担心安北侯会介意,明娆却笑着安抚她,已经同虞砚讲过了,他只说知道了,并没有不高兴。
因为那日虞砚已经空了出来,会全天都陪着明娆,只要明娆不离开他的身边,只要明娆看着他,那么明娆做什么他都不会有意见。
明娆没在秦家待太久,她昨日亲自为虞砚量体,等全部的尺寸都量好,她的膝盖已经跪得通红,腰也酸的不行,实在太累,得早点回去睡一会。
她软着双腿,才走到马车前,忽听到有什么古怪的动静。
一声闷哼,还有什么东西倒在地上的声音。
听着……倒像个人摔倒了。
明娆眉头紧皱,警惕地转头,往巷子角落盯着瞧。
阿青和禾香紧张地对视一眼。
“阿青,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人?”
阿青不知如何作答,她不能对主子撒谎,可是又不能主动地说些什么。
她没回答,明娆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我怎么觉得,有人跟着我?”
阿青绷紧后背,进退两难。
太久的沉默,似乎在昭示着她的发现并不是多想。
明娆终于将目光落在阿青身上,她不傻,也不瞎,怎能看不出阿青心里有鬼。
“说。”
明娆和虞砚待久了,身上难免也带了点强势。
阿青几乎没怎么挣扎,就交代了。
“的确有人跟着,不过那是侯爷派来保护您的。”
只说是保护,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暗卫也确实是在行保护之责。
明娆让她把人叫了出来。
那暗卫蒙着面,跪在明娆身前。明娆注意到,他袍子的一角沾着血迹。
明娆想起什么,脸色有些发白,“是……有人想要我的命?”
暗卫不会像虞砚那般,顾虑着害怕吓到她,遇到危险也只会粉饰太平安抚她。暗卫如实禀报,低声答是。
他暗中护卫了这么多天,今日是第一次遇到行迹鬼祟的人,也是接了任务后,第一次杀人。
毕竟在今日之前,明娆出门要不就是有唐慕颜的一众打手在,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要不就是有安北侯陪伴在侧,敌人找不到可乘之机。
直到今日明娆回娘家,才寻到机会,却不曾想,被暗中埋伏的护卫截杀。
明娆苍白着脸色,坐上了马车,阿青架着车,往侯府疾驰而去。
“所以前些日子,买了茶具,买了衣料,不是因为阿青跟虞砚说了什么,而是……而是另外派个人,暗中守着我。”
明娆喃喃自语。
所以才会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
所以这些日子就算她想出门,他也没有表现得特别抗拒。
因为她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他都知道。
所以也能在第一时间,帮她解决掉所有威胁。
若是前世,他也对她这般密不透风地监视着,那么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明娆没觉得虞砚的所作所为有多令人难以接受,更没觉得束缚,她只在庆幸。
这一世,她到底曾经有多少次险些丧命?以后呢,又会怎么样?以前的事还会发生吗?她是不是还会死……
禾香不知道主子想到了什么,但是她听到了明娆那句自言自语,又见明娆脸色难看,暗自苦笑。
只希望主子们之间别闹别扭才好。
明娆到家时,虞砚就在屋里。他昨晚做的过火,还用量体的绳子将她手腕捆住,叫她背对着自己,跪在榻上……
他今天没敢去军营,只想着,一会人从娘家回来,他给她再揉揉膝盖……
听到下人传话,说夫人回来了,男人的脸上挂上浅淡笑意,站起身往外走。
才刚出了门,女孩便迎面冲了过来,直直撞进他的怀里,牢牢地抱住他的腰。
唇畔刚浮起笑容,便因她一句话而僵住。
“虞砚,你找人跟踪我,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