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个汤师傅。
那就是一千三百万两!现在朝廷一年的税收也不过如此。
想想个十万个汤师傅……
嗯, 太多汤师傅以至于脑海里都塞不下,那想想一千三百万两银子呢?胤禛瞳孔地震,捂住胸口觉得自己可以当即晕厥过去。
看看自己的贫穷如洗, 看看忍痛交出私房钱让自己用的兄弟们, 再想想那些个中饱私囊日子过得舒舒坦坦的蛀虫们, 胤禛觉得自己的心好痛好痛。
他喃喃自语:“这些人好生可恶!”
眼底身后都冒着熊熊烈焰的胤禛三两口就把一碗粥倒入嘴中,豪迈地拿袖子抹抹嘴,他坐在板凳上埋头沉浸在账册中。
胤禛都这般认真了。
早就攒了一肚子火气的阿哥们也急急用完膳,一个接着一个投入工作之中。
而在朝堂上的康熙,身上肆意的杀意更让朝臣宗室心惊胆战。大部分重臣昨天都被留宿在文华殿各处, 提心吊胆一夜没有安眠的他们脸上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气势也是沉重非常。
这更加增加了低级官员的恐惧。
他们战战兢兢地立在下方, 忐忑不安地等候着皇上的发言。康熙无心于其他事,他环视满殿的朝臣下达命令——不仅仅内务府要查六部也要进行内部审查, 之后会进行抽检, 如有隐瞒不报亦或是造假或是未审查出的, 那从上到下——呵呵。
凌厉的杀意让所有人跪倒在地。
不用康熙再往下说,一干朝臣宗室都已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其中的含义。六部从上到下的官员冷汗淋漓, 听到下朝两字都是强忍住心中惊慌, 大踏步地朝外奔去。
谁能保证自家账本干干净净, 清清楚楚的?
他们按捺住心中的焦急, 只是匆忙的脚步到底露出了几分他们内心的恐慌和焦急,唯有素来清廉的一些官员慢条斯理地走在最后,难得眼中流露出一丝快意。
内务府贪污案闹得极广。
可惜的是胤禛虽然听到一些风声,但是却未得知处理结果。他只知道不少包衣被流放千里送往披甲人为奴,也有好几家包衣从内务府高位一夜被充入辛者库为罪奴。
当然如此多的人家跌落凡尘,自然也有数不清的人家上位。比如卫贵人的长兄噶达浑被命为内务府总管、又比如庶妃万琉哈氏其兄托和齐为广善库司库……与这些包衣出身宫妃们的家世骤然提跃不同, 德妃乌雅氏家里可是乱成了一锅粥。
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
在内务府任职多年,背靠德妃这座大山的乌雅氏在这些年也是过得顺风顺水,嫡庶远亲都占着油水颇为丰厚的位置。前面日子过得有多舒坦,被清算的时候跌得就有多惨。
这一场大难进去的可不是一个两个。
即便胤禛心中早有准备,只是等看到那些满脸怨毒的乌雅氏族人他也是心情郁郁。
唯一庆幸的是德额娘嫡支的父母叔辈胆子较小——亦或是早有准备?他们还上欠款随即被降职罚俸三年,最严重的也不过是在京城服役——这是说得好听些,说得难听些那就是去清扫垃圾。
事实上别看胤禛觉得这个惩罚很轻。
在内务府包衣们眼中,被罚在街头清扫垃圾也就比流放好一些!京城乃是达官权贵所在之处,自家的死对头都能看到自己运送垃圾甚至清理粪便的模样,这是何等的羞耻?听说光是做了三天就有不少人嚎哭着要上吊自杀,被狱卒狠狠用鞭子抽了顿才老实下来。
胤禛先去菜市口收割了一通灵魂,又跑到街头偷窥好一会儿才回的宫,现在他打算去永和宫里和德额娘说明下情况,好让德额娘放宽心。
胤禛沿着甬道一路走入御花园。
正值盛夏,御花园里是一片郁郁葱葱,花团锦簇。胤禛被不远处的一株绣球花给吸引了目光,或紫或粉或白的绣球花圆滚滚的,瞧着分外美丽。望着这些怒放的花朵他觉得自己沉重的心情也赫然开阔了许多,胤禛忍不住停下脚步细细观赏。
就在此刻他的耳边响起一阵私语声。
透过花木之间的缝隙往不远处看去,只见一群无所事事的小太监正躲在阴凉处偷闲。
他们叽叽喳喳说着宫内的杂谈,也不知道是谁将话题转向了内务府:“内务府的事情你们可都知道了?”
“哪能没听说?海喇逊大人可是被直接咔嚓了!”一名小太监翻了个白眼,伸出手在脖子上划拉一下。
“听说菜市口的街头被血给染红了。”
“还有还有我听侍卫们说那位乌雅管事听说在拉大粪!”
“咦……”
“不会吧?那不是德妃娘娘的堂叔?”
“真的啊!听说还是四阿哥提的建议。”
“啧啧!这四阿哥可是被皇贵妃养熟了,对亲舅舅家也能下这般的狠手。”
“可不是嘛?年纪小却狠辣得很。”
“喂喂,你们别说了!”
“这都是实话,上回上回!”
“就是就是,上回固伦公主出生的时候把内务府就折腾了一遍,现在又来!”
“对,亏得六阿哥还和他这么亲近。”
“谁让养母是皇贵妃呢?可不得亲近点!狠心对自家舅家出手真是果断!”
苏培盛登时气得火冒三丈。
还未等四阿哥发话,他就打算上前狠狠教训一通这些个碎嘴的小太监。意外的是此刻在对面一个清脆的斥责声传入胤禛和苏培盛的耳中:“大胆奴才!居然在私底下议论四哥,该当何罪?”
这个声音清脆响亮。
就是尚且稚嫩,明明说的是狠话听起来确实软乎乎的。
胤禛愣了一瞬。
他抬眸往前看去,很快就看到……唔?没看到人?再定睛仔细搜寻一遍,胤禛终于发现说话的小人儿了。
居然是八阿哥胤禩。
两岁半的胤禩就像是一只刚煮熟的汤圆,雪白圆润奶呼呼的。年龄虽小胤禩胆量却不小,他双手叉着腰怒声呵斥着,明明只是一个人却看不出任何的胆怯。
只有一个人?
两岁半的小阿哥居然一个人跑在外面?尚且记得自己便是三岁时候落水的胤禛面色微微肃穆,抬眸朝着四周张望——他记得延禧宫惠妃对八阿哥颇为照顾,怎么会出现这般的疏忽?
说闲话的太监们被训斥声吓了一跳。
他们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丝惊慌和恐惧,在看到孤身一人的八阿哥时又迅速褪去。小太监们脸上带着笑,给八阿哥请安以后那是闭口不谈什么请罪不请罪。
就算是皇子也不过两岁罢了。
与其和八阿哥争执倒不如直接走人,再是八阿哥到处说别人也不会相信。
小太监们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八阿哥胤禩却是气得直跳脚,他三步并两步敢在一名当即要走的小太监面前怒声道:“本阿哥让你们走了吗?”
小太监们面面相觑。
领头的讪笑着:“八阿哥,奴才在景仁宫的还要回去伺候贵妃娘娘!”
另外还有人恭敬发声:“奴才——”
话还没说完,远远就跑来一行宫人。为首的是名三十余岁 的奶嬷嬷,她额角带着汗珠,半蹲在八阿哥胤禩的面前:“奴婢的小主子,惠主子正在寻您呢!咱们赶紧回去吧?”
“孙嬷嬷来得正好,这帮太监私底下说四哥坏话!赶紧把他们抓起来送去内务府处置才是!”八阿哥胤禩气鼓鼓地嚷嚷着。
太监们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紧接着他们又一个个摆出被冤枉的模样,哭天喊地地叫着:“奴才冤枉啊!奴才冤枉啊!奴才们都是景仁宫的宫人,最是守规矩不过了。”
“景仁宫的宫人?”
孙嬷嬷动作一停,面上浮起一丝犹豫。事关四阿哥的事情,又事关景仁宫钮钴禄贵妃的人。孙嬷嬷将信将疑地看着八阿哥,心里泛着嘀咕,犹犹豫豫地劝说:“八阿哥咱们先回延禧宫如何?”
几名小太监磕头叫屈,表情别提多委屈了。
要不是胤禛一直看到现在,非得以为是八阿哥胤禩不懂事与小太监胡闹。
胤禩脸蛋皱成包子皮。
他恶狠狠地甩开孙嬷嬷的手,怒瞪着地上的小太监:“本阿哥分明听见你们在说四哥的坏话”
没等八阿哥胤禩说完,小太监们又哭喊起来:“奴才们哪里敢说四阿哥的坏话?奴才们是奉了贵主子的话出来办事,哪里来的胆量会在外面说四阿哥的坏话?”
“帮贵主子办事?没胆量?”
胤禛笑盈盈地从树丛后转了出来,明明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眸底却是一片冰凉:“本阿哥从头听到尾,还以为你们替贵妃娘娘办的事……就是在宫里说一说本阿哥的闲话呢!”
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刚才还在得意自己逃出一劫的太监们脸上褪去血色,没有人能想到四阿哥居然就在附近,还将来龙去脉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太监们目露绝望。
额角头顶的汗珠顺着脸颊涔涔而下,背后渗出的汗水更是将这件衣服都润湿了,除去拼命磕头乞求饶命外太监们连争辩的话语也不敢说。
“你们不是说本阿哥心狠手辣吗?”
胤禛乐呵呵,压根没有打算放过这些太监:“将他们送去慎刑司——顺便和景仁宫的贵妃娘娘说一声。”
小太监们哪里还有刚才叫嚣的模样?
一个两个瘫软在了地上,面无人色的被拖了下去。
至于孙嬷嬷也浑身僵硬。
她心里暗暗叫着不妙,脸上堆着笑:“奴婢给四阿哥请安。”
胤禛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他的目光直直落在八弟胤禩身上,这一回笑意终于染上了他的眼底:“四哥要谢谢八弟,谢谢八弟愿意出来为四哥说话。”
八阿哥胤禩有些别扭。
他听到小太监们聊天可不是为了四哥而出面的,而是勾起他自己前一世的心事。自己前一世也挺耿耿于怀寄人篱下的事实,想必四哥一定也和自己一样吧?
自己只是略有……略有一点点同命相怜哦!就一点点!想到自己这辈子日子过得很舒坦,胤禩才勉为其难帮帮四哥。
不对,是这景象太像自己前一世。
没错,自己是为了自己出气,才,才,才不是为了帮四哥哦!绝对不是为了四哥您哦!
八阿哥胤禩哼了一声。
他微微抬起脸:“弟弟只是看他们在背地里说闲话不顺眼,才不是为了四哥您说话哦!您可不要乱想。”
就是胤禩没有注意。
他的脸颊带着两坨粉红,害羞又傲娇的可爱模样让胤禛再也忍不住了!
八阿哥胤禩咕哝咕哝说了一大串却是没有听到胤禛的任何回应,他不大满意的抬眸朝四哥看去,却发现这张熟悉的脸庞在眼前逐渐放大。
等等!等等……!
胤禩惊恐伸出双手想要推开胤禛却已是来不及。
胤禛热情地揽着八弟。
他朝着圆圆胖胖的脸蛋那是左右各亲一口:“果然八弟是天下第一可爱!四哥最喜欢胤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