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躲着他，现在连看都不愿意看了吗？
赵晔持着微红眼尾从笙笙的额前鼻尖、嘴唇下颌缓缓划过，冷漠视线最终停在白皙脖颈上，那儿有一道很淡很淡的伤痕。
他知道她抖得很厉害，乌黑的丸子头摇摇晃晃着，被自己捏住的双肩也在不停缩动。
“对，松开。夫君你捏疼我了。”
笙笙壮着胆子睁开了双眼，颤颤巍巍的双唇终于能完整说出一句话。
她知道夫君一直都在看着自己，那充满寒气又凌厉的视线，比砸在脸上的冬日冰碴子还要疼。
赵晔死死盯着笙笙面上的懦怯神情，企图从她茫然又干净的眼眸里看出一点点心虚。
刚才的话，她都听见了，她甚至比自己还要听得多一些。难道除了摇摇头，她就没有其他的话要说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
赵晔悻悻地垂下眼睫，双手力道好似比之前轻了一些，转而又重重将人甩开，毫无波澜的面颊上很难得地闪过一丝痛色。
养狗一样的。
和她之前捡来的小畜生没什么区别，她只要有个东西陪着就好，不关乎那个东西是什么。
对了，她从起初不就和他说过捡了养了兔子的事。原来，她很早之前就坦白了。
赵晔探了探虎口处的微红，指腹摩挲着衣袖，极薄的唇色扬起了笑意，居高临下的看着笙笙。
夫君......他怎么还笑了？
笙笙被赵晔甩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路上铺满的鹅卵石又硌得她身子生疼。
她撑起细腰望了望面前发笑的夫君，一时心底打怵，连手上的刺骨痛意也顾不上了。
“夫君，他们俩一个涂小兰，一个是马六。你在寺庙见过涂小兰的，而我前几日因为玉簪和马六打一架。
你还记得玉簪上的血污吧，那就是他的.....”笙笙说了大一堆，但面前的人还是不为所动，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
“夫君，你到底为什么生气嘛？他们说的都是害我的，也没说你什么坏话。”
笙笙瓮声瓮气说着，迷离的眼神在努力回想着什么。她突然挪动身子站了起来，不确定的语气里颇为愤然。
“夫君你别听他俩胡说，尤其是涂小兰，我绝对没有拿你当小黑小白一样养。
小黑从小就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小白我也放它走了。夫君你为什么会......因为这个生气？”
笙笙顿了下语气，顶着跟前的冷眼继续把话说完了。她不明白夫君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火，他可是连小黑小白的面都没有见着。
小黑小白？为什么会生气？
赵晔重重地哼了声，很自然的把双手负在身后，平静眉眼间也冒出了些许诧然。
对，他为什么要生气？就算傻乞丐把自己当作了狗和兔子......
赵晔瞬间断了自己的念头，语气冷冽道：“不生气？那我等你也当小畜生的一天。”
当小畜生？
笙笙猛然瞪大了眼睛，双唇翕张，夫君为什么要这么想。他们是人，是人呀，又不会真的变成小黑小白。
赵晔见她的模样，就如同一拳打进了棉花里，白费力气还干生气。他板着一张脸转身，大步向前道：“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小......”
赵晔骤然没了音色，他还是说不出如此不堪的话，刚刚还真是被气昏了头。
“你不必跟着我。”
赵晔听着身后的小跑脚步，又一次冷声开口，他真是被这傻乞丐沾染了，连废话都越来越多。
不跟着他？噢，笙笙顺从的放慢脚步，才发现两个手腕上的细皮都被擦破了，殷红血珠一个接着一个冒出。
她低头吸了吸血色，连忙跑回之前摔倒的地方。这里可是城主府，断不能让自己的血污了鹅卵石。
没，没声了？赵晔停在小路尽头，垂眸看着眼前的水榭楼台，再一次抬起了绯红未散的手掌。
“我方才为何要如此生气？”赵晔不禁在心底发问着，清冷黑眸中多了缕罕见的茫然。
夏风吹过，水波泛动。赵晔瞥着对面楼阁上的一身锦白，缓缓就把袖口放了下来。
他，终于来了。
呼，笙笙看着白净的鹅卵石终于松了一口气，而当这口气没有落下的时候，马六和涂小兰就出现了。
“马六涂小兰，你俩可真有本事。”笙笙赶紧拢住双手，怒目圆睁的瞪着两人。
她在城主府不能打人，而且这两人的心思简直太坏了，她不能在这里留得太久。
刚从假山内出来的马六涂小兰看到笙笙也愣了下，不知他们的对话......
“你们俩的话，我和我夫君都听见。要害我，也得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笙笙故意侧身望了眼赵晔走远的方向，双手利落地拍着，脸色严肃道：“我今天就不打你们了，下次绝对不放过。”
笙笙没等两人说话就走了，两眼余光还时不时往后瞟动，生怕他们跟上来。
一个时辰后，笙笙混在人群里坐下，对着宴席最前面的大寿桃忍不住多了看眼。
沐城主今年五十有九，在蔺兰城也算是高寿了。可她好像从来没有看到过沐城主的儿子或者孙子，每年都是两个女儿和姑爷在张罗寿宴。
“月儿姐，这城主要什么时候才出来？我们待会吃完了，得快些走才是。”
笙笙抬头瞅着渐渐西下的太阳，忍不住靠近身侧的月儿嘟囔了句。她今早出门不急，但还是特地没吃馒头。
她们本来就是蹭吃蹭喝的，自然不必吃饱了再来，也不知道夫君饿不饿？
月儿一把摁住笙笙的手背，试图打消她四处探头的动作，“你看什么，我们仨都在这。你那夫君这么大一个人，还能丢了不成。”
丢了才是最好，免得待会回去还要对上他的一幅死人模样。
“月儿姐，我就是想看看夫君在哪，他头一次来......”
“嘘，”月儿听着宴席前传来的躁动，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随即，笙笙就看到宴席上的人都站了起来，一个劲往前面伸着头。她愣了愣，还没站起来就被一阵阵越来越大的掌声震得耳朵疼。
“月儿姐，前面是怎么了？”笙笙刚侧过头，就见一身杏黄的月儿已经站在了圆凳上。
“没什么，就是城主找回了个小孙子，要摆上三天的流水席。”
三天的流水席？笙笙低头扫了扫有鱼有肉的席面，瘪瘪的肚子好像都叫了声。
“诶，笙笙，不对劲，那个人......长得好像你的神仙夫君，你赶紧也站上来看一眼。”
长得像夫君？笙笙听着声，二话不说就踩上了圆凳，瞪着大大的杏眼望向大寿桃之下的玄色衣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