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过,绿叶乍颤。笙笙还没听完月儿的话,白皙脖颈就忍不住缩了缩。
她由着腰上的温热,还扭头看了看夫君。果然不出所料,他的一张俊脸都黑了,连额前那纹丝不动的碎发都透着冷气。
“夫君,月儿姐不是这个意思,你随我们一起走,那狗洞又小又窄的......”
赵晔瞥了眼扭头看自己的人,只觉她腰间搭着的杏黄窄袖煞是刺眼。他知道这个唤作月儿的女子对自己很有敌意,从上次见到就知道了。
“笙笙,走。”
赵晔的玄色衣影很快从笙笙肩膀越过,而他走的方向恰是那处小院。
月儿瞅着他不可一世的背影,仅剩的悦色全被愤怒代替了。她捏了捏笙笙的腰间细肉,“这就是你驯服以后的样子?我看他这个神仙是真要上天。”
“就是就是,”大壮在一旁附和着,还偷偷瞟了眼笙笙的脖子。
若仔细算着,离马六那帮人找笙笙麻烦的日子,已经过了三五天,她身上的伤也应该好了。
“笙笙你......”他壮着胆子开口,不想一下就被月儿打断。
“行了,咱们也赶紧走。笙笙夫君是个傲气的,若让我们看到他找不到路的模样,怕是又要让笙笙哄了。”
笙笙红了红脸,趁着月儿说话的空当就往前跑去。她不知道夫君是不是又恼了,可是他刚才都喊自己笙笙诶。
赵晔走得不算快,三人没几步就跟上来。他扫了眼堪堪打开一尺大小的门扉,身影顿时就停住了。
门后有人。而且听着呼吸声,人还不少。
“夫君,就是往这小院走。我们进去以后再绕着小路走,很快就能到生辰宴上。”
笙笙自顾说着话,也没看到赵晔眼底的异样,两三阔步走到门前,只身就要往内走。
嘎吱一声,赵晔伸手抵在了掉漆木门上,许是步子走得急,吹动的衣角还没有落下来。
赵晔在门上轻声叩了下,眉眼半垂,他不知道里面的人是何意,但现在应该走了。
他稍稍一低头,只见自己的面容都倒影在了莹光旖旎的杏眼里。她双眼睁得大大的,两手曲着收在身前,细肩微拢,整个人看起来很小的一团。
赵晔一时间忘了动作,紧抿的嘴角不自觉松开再扬起,喉结缓缓地滑了下。
她真的很小一团,人也憨傻憨傻的。
“夫君......你可以松开我了吗,我好热......”笙笙很不合时宜的开口,仰着的脖颈都在一瞬间变红。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脸颊很热,身上也很热。可夫君周身都是冷冷的,自己又离他这么近,应该很凉快才是。
“呦,我说你们俩为什么跑这么快,原是不想让我们看见。”
慢步走来的月儿不禁调侃道,还用手掌挡住了眼。看来笙笙还是驯服得不错,比自己想象的上道。
“咳,”赵晔清了清嗓音,慢条斯理道:“城主府不比街上,你上心些。”
话落,赵晔就推开了门,对着还在摇曳的低枝乜了一记冷眼。迄今,只有蒙大知道他在蔺兰的事,那刚刚的人定是冲着他们三人来的。
“月儿姐,你别捏我的脸了,你刚才捏我腰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笙笙捧着通红的脸颊往门边靠了靠,她一看见月儿姐的手就准没好事。
啪啦,月儿捏了捏空落落的指尖,面色很是遗憾。要知道笙笙的小脸又肉又软,捏起来可舒服。
“算什么帐?我还没说你呢,一声不吭把你夫君带来,还敢在门边就卿卿我我,你是不是又想被我带去不夜楼了,那的男人可多了。”
月儿拉起笙笙的手就走进了小院,也不怕树枝下的玄色身影听到自己的话。
她就是要让他知道,别再傲了,笙笙又不是不能找别的男人,那不夜楼里的人可比他温顺多了。
“月儿姐,你胡说什么呢,上次就是唯一的一次,还花了我整整一两银子。”
笙笙轻拍了下月儿的手背,面色绯红的脸也更热了。她不知道夫君听见多少,但自己还是要解释的。
她去不夜楼那次,就在一楼大厅坐了下,端上来的花茶也只喝了口。可端茶的男子好像眼睛不太好,一直对自己眨眼动眉的。
“不就一两银子嘛,你给你夫君请大夫开药,花了多少?给他买户籍,又花了多少?”
月儿瞬间就伸开了双手,一下接一下地比划,“五两又五两,整整十两呀。”
十两?听到话的大壮忍不住瞪了瞪玄色背影,原来笙笙真的有这么多银子,自己对上马六那帮人,也是真的不敢多走一两。
缓缓的,玄色身姿转了过来,对着三人匆匆扫了眼,“你们再大声些,城主府的人都要被你们招过来。”
“对的对的,我们小声些。”笙笙低声说着话,又往赵晔那边凑了凑。
片刻后,四人便分成了两两一路,在水榭楼台的院子边沿走着。
绿草成茵,花香四溢,而笙笙眼下没心思看那些蔺兰城内不常见的景,一个劲只想拽着赵晔往墙角走。
“夫君夫君,我们真的要这样走在路中央吗?”
笙笙紧跟在赵晔身后,明晃晃的人影连府里丫鬟见了都要颔首弯腰。可她还是害怕呀,分明她们前几次来,都是慢慢贴着墙根走的。
“那你想怎么走?”
“就......挨着墙壁走,”笙笙有些懵了,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灰白衣裳,又瞅着他身上的玄色愣神。
她猛然回神,她应该让夫君穿了那件麻衣出来的,或许就能不那么打眼。
“你们来做什么的?”赵晔走到一处假山旁停下,对笙笙的傻里傻气已经是接受了。
“蹭吃蹭喝。”
笙笙刚说出声,就连忙用双手捂住了嘴巴,她怎么能大声说出来呢?万一被来往的人听见,她一定会被赶出去的。
“既是给城主祝寿庆生,那你在路上走着,有何不对?”赵晔又绕着假山走了,好似听到里面有声音传来。
有何不对?确实没什么不对,笙笙点着头,跟在赵晔身后的步子停了下来。
“涂小兰,你敢骗我?你自己看看刚才的情形,那男人分明就是护着笙笙的。”
“护着又怎么样,只要你真想要她的人和玉簪子,你们还解决不了一个重伤的男人吗?”
涂小兰一把就推开了盖在身上的人影,双手时不时捋着淡红衣角。
“那男人是笙笙捡回来的,平日就养在屋子内,跟养狗一样的。哦,不对,这男人还是只养不熟的狗,对笙笙一点也不好。”
养狗一样的?赵晔侧目冷睨着笙笙,对她的连连摇头也视而不见。
“你怎么知道笙笙对那男人是养狗一样?我上次可是被笙笙刺得半死不活的,她对他护得很。”
马六又把涂小兰的手腕拽了回来,细长冷眼里全然都是不相信。他上次就是信了这个娘们,才会被笙笙用玉簪戳伤了手腕,血痂都还没掉完。
“不信我?那你就别想睡到笙笙,那你就看着她的白净脸蛋,心上身上都发痒吧。”
涂小兰这次没打掉马六的手,反而勾了勾身前长发,将声音都放低许多。
“我可是同笙笙一起长大的,她想要什么,我一直都知道。谷老头在她十二岁就死了,她孤零零一个人,不管是这次捡的男人,”
涂小兰突然抽出了手腕,语气恶狠狠的,“还是之前捡的兔子,都跟她十二岁以前养的那条狗一样,就是为了有个东西陪她这傻子。”
“你的意思是,那男人和她之前养的小畜生没有区别。那这干我什么事,你就直接说,怎么才能得到她吧。”
马六听得云里雾里的,也管不上眼前涂小兰那狰狞的脸色。他知道她和笙笙不对付,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现在还要靠着她。
“你真要这么心急的话,还不如直接给她下药得了。”
涂小兰轻嗤着,对马六也没了好话。自己就不知道那个傻子有什么好,连一个地痞流氓为了得到她,都愿意费尽心思。
“嘿,你这娘们,可是你先找到我的。我要是能下药的话,早就对她动手了,我要是能打得过她......”
哼,你还知道打不过我?笙笙双手握拳的架在身前,十指都被她捏得咯吱作响。
她原本想着再听听,可眼前的人已经悄无声息走开了。
一条铺满鹅卵石的路上,赵晔松了又松手上虚拳,最终还是紧紧握成了一团。
他听着身后的快步细声停了,心底怒火在一刹那爆开,宽肩一转就冷冷对上她双眼。
“笙笙姑娘,这是你最讨厌的称谓,对不对?那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刚刚站稳的笙笙愣了愣,满脸都是茫然。而她不知所措的神情落在赵晔眼里,就成了滔天火气的最后一个倾泻口。
“我最讨厌你。”赵晔一把捏住笙笙双肩,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在她那张憨憨傻傻的脸上。
憨傻?赵晔突然轻笑起来,双手力道越来越大,好似要把笙笙的肩胛骨都捏碎。
“夫君,痛......我......好痛,夫君你先松开,”笙笙嘴上说着断断续续的话,一双眼睛都被痛得闭上了。
她这次是真的不知道夫君为什么生气,涂小兰和马六刚刚不都是在说着害自己的话吗?
夫君他......
“松开?”赵晔低声说了遍,微红双眼一撞上她紧闭的眸子,就戾气横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