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暖暖蔫了吧唧地耷拉着脑袋:“……哦。”
贺明津吓她:“水里有水怪,会咬人的。”
向暖暖见过真正的妖怪,哪里会信他?
更何况,如果这里真有怪兽,她是可以闻出来的。
向暖暖横了贺明津一眼,嘀嘀咕咕:“当吓唬小孩子呢,假话都敢说。”
贺明津:“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真的?”
向暖暖虽然知道他说的不是真的,但,没有反驳。
她这么乖。贺明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欺负她了。
水上乐园旁边就是游乐场。贺明津考虑了下:“要不我带你去游乐场玩?有摩天轮有海盗船,也很有意思。还不用下水。”
只要她不穿泳装。
其他的都好说。
小孩子都喜欢游乐场。
小屁孩肯定也喜欢。
虽然他不耐烦玩那些东西,不过,陪她去玩玩倒也没什么。
“游乐场?”向暖暖忙问:“很好玩吗?”
贺明津被她期盼的眼神给逗笑了:“嗯。很好玩。”
向暖暖:“那我们去那里!”
飞奔着就去更衣室,把衣服换了。
看她总算脱下了泳衣,贺明津好歹松了口气。也忙换上便服,拉着她一同去游乐场玩。
俩人离开前,他还特意给贺文钧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
贺文钧收到电话的时候,董佳愉就在旁边。听闻向暖暖他们离开了,董佳愉十分惋惜:“我很喜欢暖暖啊,还想带着她一起呢。可惜明津太护着她了。”
本来她换好泳装后,打算等着暖暖一同来玩。
是贺明津一再向她保证,由他自己等候着就可以了,她才没有等暖暖。
结果倒好。
他直接把人给拐走了。
贺文钧:“没办法。暖暖最听明津的,他肯定用了什么法子骗她。不然暖暖肯定要留下来玩的。”
董佳愉被这一番大实话给逗笑了:“明津性子挺好,看你把他说的。”
“脾气好是好,可也看是对着谁。”贺文钧和董佳愉是一个圈子的,与她说话就放松许多,不像是平时对老师和别的同学们那么弯弯绕:“明津做事看着随意,其实很较真。也很执拗。暖暖算是他的软肋,他很护着她。”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人招手:“文钧哥哥!”
一听到这个声音,董佳愉就发现,贺文钧的眉头明显可见地皱了起来。
她朝着声音来源看过去,就见一名身材高挑的少女朝着她们这边飞奔而来。
很眼生。
不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
董佳愉后退几步,与贺文钧保持一定距离。
萧梦薇跑到两人跟前,左看右看:“文钧哥哥,明津哥哥在哪里?”
贺文钧听着来气,幸好旁边只董佳愉在,他就索性有话直说:“别一声声哥哥叫得那么亲切。犯不着。”
萧梦薇这时候刚刚来到水上乐园。
虽然林玉茹答应了她让她来这里一起玩。但是,林玉茹没打算让她从贺宅出发。今天早晨贺宅的三个孩子都已经离开了,林玉茹才开车带了她过来。
因此晚了不少时候才到达。
听出贺文钧语气不悦,萧梦薇随意地转了话题:“那明津等会要和你汇合吗?林阿姨让我过来找你。我打你电话你没接,害我找得好苦。”
说着,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做出气喘吁吁的样子。
伴随着她的深呼吸,胸口剧烈起伏,倒是显得该凸出的地方更加凸出了。
贺文钧压根没注意到。
他眉心拧得死紧:“你找我做什么?你喜欢玩什么可以直接过去。我妈应该给你今天玩的钱了,你放开了逛就行。钱不够的话,再问我妈要。”
其实林玉茹早先和他说过,如果遇到了萧梦薇,照顾着点。
他素来脾气不错。
如果对方是个省心的人,就算是陌生人,被拜托了,他也会带着。
但这个萧梦薇光听言语就知道事儿多。
他不耐烦和这种人多纠缠。
董佳愉忽然知道眼前女生是谁了。
妹妹董佳悦不止一次告诉她,班里有个女生,仗着是被贺家二房资助的,到处说是被贺家收养的。
就叫萧梦薇。
很显然,正是眼前这个女生。
董佳愉不喜欢萧梦薇这种人,拉了贺文钧往旁边去:“走文钧。老板说那边那个好玩,刚才他们都去了,就我们没去。现在去看看。”
她口中的“老板”就是他们的导师叶健。
因为研究生期间,导师会给他们一些活儿,所以他们习惯于叫导师为老板。
贺文钧任由她拽着走了。
萧梦薇跑着跟上来:“我、我对这里不熟悉,可以跟你们一起玩吗?”
董佳愉知道贺文钧是个老好人脾气。
刚才的直言拒绝已经算是他的极限了。
不等贺文钧开口,董佳愉就直截了当把话堵了过去:“不行哦。我们是叶老师带队一起玩的,外人不能加入呢。”
萧梦薇:“可我听说向暖暖……”
贺文钧抬手打断了她:“外人不能加入而已,你觉得暖暖是外人?”
萧梦薇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趁着她愣神的这点功夫,董佳愉赶紧把贺文钧拉得离她远远的。又小声和贺文钧说:“那个萧梦薇,一看就不是省心的。你小心着点。”
贺文钧:“好。”
董佳愉:“你以后和她少接触。而且,她一来就问明津,显然目的不纯。你也别和她提明津的事儿,免得她再惦记上明津。”
贺文钧:“好。”
董佳愉嗔怪道:“怎么我说什么你都只有一个字?”
贺文钧无奈地微笑:“这不是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知道你为我好,所以我应着么。那我答应了,你倒还说我不是了。”
“知道我是为你好就行。”董佳愉笑得美滋滋的。
贺文钧就打了个电话给林玉茹,让妈妈想办法把萧梦薇弄走。
他都不想把萧梦薇向老师和同学们引见。
他丢不起这个人。
·
游乐场人很多。
今天刚好是周末,每个项目排队都要一个多小时。
向暖暖有些犯怵:“要不然我们走吧?”
“不用,一会儿我找人把我们带进去就行。”贺明津语气随意:“这里和隔壁水上乐园,爸都有股份在里面。”
不然贺老爷子也不会放心让他和贺文钧带着暖暖过来玩。
贺家是这里的股东之一。
有点什么事儿,随时都可以找人帮忙处理。
很方便的。
向暖暖:“……这样啊。”
可是动用关系插队,会不会不太好呢?
她想劝哥哥排队。
但,看到哥哥为了陪她过来,身上已经有了汗,显然是热得紧。
她就没把话说出口。
这儿太阳炽烈。
贺明津从外套里拿出防晒霜,递给向暖暖:“涂好。到时候晒伤了,有你哭的。”
向暖暖:“我用不着。”
贺明津:“这个不止可以防晒伤,还能防晒黑。”
“哥哥。”向暖暖忽然有些明白了:“原来你那么白,是天天涂防晒霜啊。”
贺明津没想到小丫头脑回路居然拐到了这个方向,听后愣了愣。
等到反应过来,他直接给气笑了:“我需要涂那东西?我巴不得能黑一点呢。”
可惜他天生皮肤就是这样。
一直冷白,从未黑过一点点。
向暖暖:“如果说,你希望自己可以黑些的话,那不是说明皮肤黑了更好?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要让我防晒呢。”
看她这样“据理力争”的样子,贺明津弯了弯唇角,轻轻笑了。
小屁孩刚来家里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出。
后来一点点改变,活泼了些,也开朗了些。
到现在,她居然敢和他顶嘴了。
还振振有词的,不止一次。
……挺好。
贺明津好脾气地温声解释:“男女不一样。男生皮糙肉厚的,晒黑点更好。女孩子家爱漂亮,防晒总是需要的。”
向暖暖上下打量着他。
又想起来,刚才在水上乐园更衣室外,他穿着泳裤时,全身肤色冷白皮肤细腻。
半点都看不出“皮糙肉厚”和“晒黑点更好”的模样。
不过,哥哥也是好心。向暖暖点点头,把防晒霜揣兜里,并没涂。
她肤色就这样了。
晒不黑的。
但是哥哥的心意总得收着。
*
有贺明津护着,向暖暖在游乐场着实开开心心玩了一整天。傍晚离开的时候,她还磨磨蹭蹭舍不得走。
贺明津保证过以后还带她来玩,她才舍得钻进车里离开。
到家的时候,冯婶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小姐爱吃的都已经准备了。另外我还煮了两锅粥——银耳莲子羹和绿豆汤。二少和小姐看看喜欢哪个,就吃哪个。”
暑热伤身。
他们在外面玩了一天,吃点消暑的汤粥比较好。
晚上。
向暖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她总觉得肚子隐隐作痛。
可她晚上没有吃撑,按理来说应该不痛才对。
那这种难受的感觉从何而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正要睡着的时候,她猛然惊醒。然后下意识的掀开被子。
她被眼前的场景吓呆了。
下意识就跳下床,趿拉着鞋子去找哥哥。
咣咣咣一阵猛敲后。
贺明津打着哈欠开了门。看到门口站着的惊慌失措的暖暖,他一下子清醒过来:“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向暖暖急得快哭了:“哥哥。难道真、真的有水怪吗。”
是她感官失灵了吗。
怎么有怪兽她却没察觉到??
不可能啊。
她对自己的本事还是挺有信心的。
那她现在的状况是怎么一回事?
向暖暖越想越焦虑,越想越害怕,忍不住泪流满面。
贺明津被她这样可怜巴巴的样子吓到了,脱口而出:“没有。真没水怪,当时我是骗你的。”
很好。
这是他第二次当面承认骗她了。
向暖暖却无暇顾及这件事,啜泣着问:“那我是不是快死了?”
她不敢哭出声。
生怕真的把水怪之类的东西引来,只能一抽一抽地耸动着肩膀,努力压抑住哭泣的声音。
贺明津这才发现,女孩儿下身有一些血迹。
他也吓了一跳,忙凑过来看。
确认过,只有下身有血。
“暖暖,你……”贺明津面红耳赤,嗫喏着小声问:“以前没来过月事吗?”
向暖暖愣了愣:“那是什么东西。”
真相大白。
贺明津赶紧扯了一个他的宽大睡衣给女孩儿披上。
“你先换身衣服。”贺明津一个大男人,头次遇到这种事情,也紧张得很:“这衣服脏了。换下后给我。”
向暖暖的泪珠还挂在脸上,但看哥哥有条不紊的样子,她就安心许多:“现在换了,再弄脏怎么办。”
她小心翼翼盯着哥哥身上的光,等着它变成很冷的冷色。
然而没有。
它一直很温暖。
哥哥一点都没生气。
甚至哥哥还在安慰她。
“没事。”贺明津揉了揉她的发顶:“哥哥给你再买新的。好多好多新的。不用紧张。咱们暖暖啊,这是长大了。不是有水怪。”
头发被揉得乱糟糟的。
却让她慌乱的心彻底平静下来。
“好。”向暖暖应着声,哒哒哒跑回屋子去换了。
她换好之后,贺明津才进入她的屋子。
衣服、床单、被罩和床垫都沾了血。贺明津下意识就是把那些东西直接全部扔掉。
但看那些痕迹是她留下的……想了想,他把床垫的血迹努力擦去一些,又把除了垫子外的东西都丢到洗衣机。洗掉痕迹后,才丢出去。
床单被罩倒还好,有早就备好的替换的。床垫可没另备下新的。贺明津打电话给平时合作的家居旗舰店,让他们送新的床垫过来。
他一个大男人,工作室的团队也招的全是男性,平时又没异性朋友。面对女孩子的这些私隐事情,他真的是一窍不通。
贺明津只能把已经睡下的冯婶叫起来,让冯婶看看给暖暖买点什么用上比较好。
冯婶年纪大了,多年前就已经用不上卫生棉之类的东西。看小姐“突发意外”,她又不会网购,赶紧换了衣服去小区外24小时便利店。
贺明津趁着床垫还没送到的这个功夫,给妈妈萧书慧打了个电话。
“嗯对。是……唉我也不懂,你问我那么多,我怎么知道。好了好了,我脾气一向这样。行,我让她接电话。”说着,贺明津又压低声音,叮嘱:“妈,她现在紧张得很。你和她说话的时候,可别像和我说话似的那么冲。”
电话另一端,萧书慧被他给气笑了:“怎么着?还怕我吓着你宝贝妹妹?”
转念想想,萧书慧沉吟道:“要不然这样。我今天去你那里住,或者,让暖暖回家来。有我陪着,可能好一点。女孩子家,头次遇到这种事情,都会紧张的。”
贺明津记得刚才小屁孩慌里慌张眼泪汪汪的模样。
“不用。”他说:“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万事有我。你电话里给她仔细讲讲就行。再说了,我不成,也还有冯婶。”
冯婶在贺家做事几十年了,是信得过的非常妥帖的老人。萧书慧听了这话,好歹没再坚持。
——她也是怕自己身体不好,把病气过给女儿。不然的话,她怎么都得陪暖暖一晚上。
萧书慧给暖暖讲了很长时间。直到新垫子送过来了,母女俩才挂断电话。
向暖暖这个时候已经在冯婶的指导下收拾妥当了。
铺好被褥后,已经到了凌晨一点多。向暖暖和哥哥说过晚安后,回到卧室。
关上灯。
屋里黑黢黢一片。
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莫名其妙想到了在丛林里被欺负的那段日子。
体内的血在往外出。她能感觉到。即便妈妈和她说了,那是女孩子正常的生理反应。可她还是害怕。
还是,忍不住想到了在丛林里时,各类生物互相撕咬扯下对方血肉的模样。
在丛林的时候,她还是个幼崽。
更何况,她们族类不是靠着生育来繁衍的。
所以她也不知道什么年长雌性生物会周期性流血的事情,更没听说过。
就算知道人类是这样。
可是在漆黑的夜里,她还是忍不住地害怕。
时间一点点过去。
极其漫长,极其难熬。
就在她觉得自己紧张得几乎崩溃的时候,门口响起了轻轻的笃笃笃的敲门声。
她忙跳下床跑过去开门,连鞋子都没顾得上穿。
屋门打开。
眼前站着的高大身影,赫然就是贺明津。
看到他,向暖暖忐忑了许久的心终于安稳一些。
“哥哥。”她轻轻唤了一声。
“嗯。”贺明津挠挠头,有些不太自在地小声问:“我看你刚才挺紧张的,就来问问你自己睡害怕不。”
向暖暖答得很迅速:“怕!”
她这干脆利落的回答,逗得贺明津忍不住笑了。面对着女孩子私隐问题时的紧张感,也在这微笑中消失了大半。
“成。那我陪着你。”
贺明津回到卧室,找了两床夏天的空调被,拿到暖暖屋里。
一床他铺在了地上,挨着暖暖的床。
另一床则是盖着。
“我就睡在你床边地上。”贺明津轻声说:“你安心睡就行。有事叫我。”
躺下前,他特意把房间里的空调温度稍微调高了一点。
妈妈说了女孩子这个时候不能着凉。
他记住了。
向暖暖缓缓躺下。
黑暗中。
即便没有任何事情,她还是忍不住小小声喊道:“哥哥?”
贺明津:“嗯。”
听他就在自己身边,向暖暖的心情平复了点。
隔了一会儿,向暖暖依然睡不着。
依然,想听听哥哥的声音。
却又怕他气恼。
隔了很久,终于忍不住了,她才又喊了一声:“……哥哥?”
出乎她意料之外,他很快地应了一声:“嗯。”
声音一如之前,平静而又温暖。
没有半点的不耐烦。
“哥哥?”
“嗯。”
“哥哥?”
“嗯。”
……
也不知道这样重复了几百次。终于,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没过多久,女孩儿呼吸绵长,显然是睡着了。
贺明津松了口气,稍微挪动了下身子。
他睡姿一向不好。
醒来的时候经常横七竖八的,歪到自己都不知道身子在床哪一边。
但是这回,他睡得相当矜持。
整整一晚上,都保持着背对女孩儿床的姿势,完全没有翻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