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玄初盘腿坐在草地上, 轻闭着眼睛，像是失去了意识。
烈日炎炎，他额头和鼻子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面色却苍白。
糯糯晃了晃他的胳膊，小奶音有些焦急, “玄初哥哥？”
“小玄初？”乔婉弯下腰, 也试探着喊了一声。
男孩没有反应。
乔婉不知道玄初的身份, 有些讶异。
六岁多的小男孩，一个人跑到山上，还这样坐在这里, 任谁都会觉得有些奇怪。
万云山又这么远，他是怎么过来的？
糯糯知道玄初是偷偷从神界跑来的，她小手握住他的手，软软地喊他，“玄初哥哥，你怎么了，你醒醒。”
神界在世间之外，以前糯糯听族长说过，神族是不能擅自跑到世间的, 但是有什么后果，族长却没说。
刚开始看到玄初出现在这个世界, 她还有点担心，但后来看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也就没有在意了。
现在玄初这幅模样, 明显是跟他偷跑到世间有关。
“小糯米团。”玄初在此时突然睁开眼睛，他嘴唇很干，脸色看起来有些虚弱, “你怎么在这里。”
糯糯没有回答，只是问：“玄初哥哥，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男孩儿从地上站了起来，能感觉到，他身体明显很虚弱。
糯糯小手扶着他，“玄初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神界的人发现你了，还是……”
“我出了一点点问题。”玄初揉揉她的脑袋，低低地道：“这里是离神界最近的地方，每次不舒服时，飞到这里待一会儿，我的身体就会好受很多。”
他以神族之躯偷偷来到世间，大概这就是对他的惩罚。
以前他很偶尔才会出现这种情况，顶多头晕一下，最近这种情况出现的越来越频繁了。
他只能飞到灵气汇聚、离神界最近的万云山待一会儿来恢复。
糯糯还是很担心，她小奶音里有了点儿哭腔，“玄初哥哥，你回神界吧。”
“小糯米团，不要担心我。”玄初伸出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我没事，我不走。”
他不想回神界。
小糯米团在这儿，他哪里都不想去。
她是他最亲的人，而且，现在他在这里还有了家人。
糯糯将信将疑地握着他的手，“真的没事吗？”
“真的。”
一旁的乔婉听完，忍不住捏紧了手机。
她本来看到玄初在这儿，还想着给高灵夫妇打个电话，以为他们应该会在附近。
但是听了两个人的对话，玄初明显是自己过来的。
她也没想到，连玄初都是神族的人……
顿了顿，她说：“小玄初，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没用。”玄初摇了摇头，“乔阿姨，玄初想拜托你一件事。”
他有一次头晕到昏迷，高灵和谢砚快吓死了，带他去医院做了检查。
医生什么也检查不出来。
因为他根本没病，这只是神躯偷入世间的不良反应。
乔婉看他一眼，“你说。”
“今天的事，不要告诉我爸爸妈妈。”玄初脸上是恳求的表情。
他不想让他们知道他的身份，怕他们不会要他了。
乔婉想了想，答应了，“放心，阿姨不会说的。”
本来牵扯到神界，一般的人估计很难理解。
“我们也不会说的。”
见玄初朝着他们看过来，江嘉成兄弟保证道。
＊
糯糯睡了个长长的午觉，做了个可怕的梦。
乔婉一个下午都在画画，她做事很专注，全身心投入到画里。
一直到小团子睡眼惺忪地从房间里出来，一下子扑进她的怀里。
“醒了？”乔婉看了眼时间，皱了下眉，“妈妈忘记叫你了。”
不知不觉，小团子都睡了快三个小时了。
糯糯抬起头，脸上有惊惧的表情，“妈妈，坏人要抓我。”
“啊？”乔婉愣了一下，揉揉她的脑袋，“做噩梦了？”
小团子小奶音抖着，重复了一遍，“坏人要抓我。”
这时，江嘉成和江嘉禾从楼上下来，后头跟着程之。
今天是他们最后一天上课了，明天就放暑假了，再开学两个人就要去学校上学。
程之今天给他们下课早，也布置好了暑假作业。
最后一天了，他肯定是要跟乔婉交代一下两个学生的学习情况的，看她抱着糯糯正在说话，他就站在一旁等着。
“糯糯是说……你看到坏人要抓你？”乔婉意识到小姑娘说的坏人要抓她，并不只是做噩梦。
小团子点了点头，“我看到他们把我抓到一个好大好大的房间，里面有很多奇怪的仪器，跟二哥哥的实验室有点像……”
“还有好几个人被绑着，有小朋友，也有大人……”
“坏人还要给我打针……”
“妈妈，我害怕。”小团子肩膀忍不住瑟缩，“可是我看不到坏人的脸……只看到他们的心很黑很黑。”
醒来后，她就只记住了这些，还有梦中的那种恐惧感。
乔婉轻轻拍着小团子的背，柔声安抚她，“糯糯乖，不怕不怕……”
“糯糯，你是说，坏人把你抓到了类似于实验室的地方？”
程之突然出声问。
小团子点了点头，“橙子叔叔，你、你不是警察局的人吗？可不可以把坏人抓起来，我看到他们还抓了其他人。”
程之给江嘉成兄弟做家教也有好几个月了，他自然了解糯糯的奇妙之处，也相信她的话。
“线索太少了。”程之皱了下眉，“不过……这让我想起了最近的一桩案子。”
他并不是警察，只是警局的特聘犯罪心理学顾问。
平时不用去坐班，有什么疑难杂案用到他时，他才会出面，而这样的案子其实并不多。
除了在警察局的这个挂名，他还有另外一个职业，犯罪心理学小说家。
之所以来当家教，也是为了体验体验不一样的生活。
最近宁城却一连出现了两起恶性杀人案……警局寻求他的帮助，却一直没头绪。
他们一周时间发现了两具尸体，均已经面目全非，罪犯很聪明，反侦查能力很强，抛尸荒野，任何痕迹不留。警方发布了消息，都没有人认领。
因为两具尸体有一定的相似之处，程之就把两起案子归结为一起连环案，他本来以为凶手可能是个报复社会的变态，今天糯糯的话让他回想起案子的古怪之处，顿时有了新思路。
他沉吟片刻，看乔婉一眼，“乔女士，我想我有办法抓到糯糯嘴里说的坏人。”
＊
最近有部动画电影上映，是糯糯很喜欢的动画片系列出的大电影，乔婉带她来电影院看。
买好票，乔婉给程之发了条微信：【程老师，应该真的有人跟着我们。】
程之：【嗯，放心。】
乔婉弯下腰，“糯糯，妈妈去排队买爆米花，你乖乖坐在这里等着，好不好？”
“妈妈。”小团子下意识地抓住乔婉的衣角。
但想到橙子叔叔说的话，她点了点脑袋，“好。”
“糯糯如果害怕……”乔婉声音压的很低，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团子打断了。
小团子捏着小拳头，小声说：“妈妈，糯糯不怕。”
乔婉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转身去那边排队了。
糯糯坐在休息区，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一眼，晃悠着小腿。
“诶？真的是你啊糯崽。”不一会儿，有个陌生的小哥哥靠近，跟她搭话，“我是你的哥哥粉！”
小团子警惕地看他一眼，见他左胸口是令人很舒服的红彤彤，才放下戒备。
年轻小哥哥逗了她几句，求了张合影，就走了。
暑期档，电影院人很多，买爆米花的队伍排的长长的。
过了会儿，糯糯感觉到自己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
她抬起头，就看到张启航笑眯眯地站在她面前。
他尽量笑的很和善，“糯糯，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哥哥的师兄。”
原来是他！
抓她的坏人是他……！
“你是……启航哥哥。”糯糯下意识地碰了一下自己手腕上戴的电话手表，隐藏着自己的恐惧。
张启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形状可爱的棒棒糖，“对，对，你要不要去找你哥哥？”
“我哥哥在学校，他很忙的。”糯糯说。
张启航揉揉她的脑袋，“他现在在我家里，让我来接你去找他呢。”
“真的吗？”糯糯眨了眨眼睛，“可是我哥哥跟你关系好像不好。”
张启航脸色有一瞬间尴尬，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我们之前只是吵架了，现在已经和好了，他就在我家呢，说让我过来接你。”
他一直盯着这小姑娘的动向，奈何她住的小区安保太严，他根本混不进去。
没办法，他跟另一个人只好轮流在小区门口蹲守。
今天她跟着妈妈出来看电影，刚好她妈去排队买爆米花……这一回的机会实在难得。
黑掉电影院的监控对他们来说并不是难事。
“可是……”橙子叔叔说过，不能直接就跟坏人走，要周旋一会儿。
糯糯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周旋，她说：“可是我妈妈还在排队买……”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张启航直接把她抱起来，“你哥哥已经跟你妈妈打过电话了。”
糯糯：“好吧。”
张启航抱着她往外走，心想小孩儿还真是好骗。
走出电影院，上了一辆车，驾驶位上的司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全副武装的模样，“走吧？”
“走。”
车子平稳行驶，路上的建筑物越来越少。
糯糯看着车窗外，“启航哥哥，你家住在哪里？好像很远。”
“当然远了。”张启航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冷笑一声，“这可不是去我家。”
糯糯缩了缩脖子，“你、你们是坏人！”
“不然呢。”张启航脸色阴暗，“小姑娘，你哥哥智商那么高，看来你是个傻的啊，这么容易就跟别人走了。”
糯糯发着抖往一边挪了挪，看起来很害怕，“你要带我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张启航摸了摸下巴，“别怕啊小妹妹，你也算是为我们的研究做贡献了。”
糯糯惊恐的眸里添了几分疑惑，“研究？什么研究？”
“很有意思的研究。”张启航突然笑了笑，但是唇角的弧度有些可怖，“拿人体做实验的研究，小妹妹，你懂是什么意思吗？”
怪不得她在梦里看到，他们抓了不止她一个人。
虽然知道这些坏人很快就会被抓了，但是糯糯还是很恐惧，她小奶音都在发颤，“坏蛋！”
车子驶入没有人烟的郊区。
“后面有几辆车，不会是在跟着我们吧？”
前头开车的司机突然说。
在市区时他还没注意，进入郊区，这里没什么人烟，车辆自然也很少。
后面刚好有几辆车，虽然离他们不算近，但总叫人心里犯嘀咕。
张启航浑不在意，“怎么可能啊，这路又不是我们私有的，我们过，别人当然也能过。”
“好吧。”开车的人只好没再说什么。
糯糯缩在一边，突然看到天边有一道巨影，而且离这里越来越近。
玄初哥哥？
他怎么飞来了这里？
糯糯想起橙子叔叔还带着人跟在后面，顿时抿了抿小嘴。
玄初哥哥不会是看到了她，所以飞过来吧？
正当糯糯这么想时，巨大的龙影已经靠近，就在车前。
开车的司机猛然踩了刹车。
“怎么回事啊？前面也没什么东西啊，车突然开不动了。”司机说。
张启航皱了下眉，“是地上有石头绊住了吗？下车看看。”
他们看不到玄初的原身。
年幼的龙身盘旋在汽车周围，就等车门打开，好带糯糯走。
她却对着车窗外摇了摇头，想让玄初走，他的出现算是个意外。
程之和几个便衣就跟在后面，她手腕上的电话手表里装了监听器，他们想一举把这些坏人的老巢摧毁。
一道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响了起来，“打开车门，放了小糯米团。”
“谁？谁在说话？”张启航吓了一跳，问司机，“是不是你用手机在装神弄鬼？”
司机也吓坏了，“我、我没有啊，谁在说话？有鬼啊！”
车里除了他们三个明明没有别人，车窗外也空无一物。
“有什么鬼。”张启航冷静下来，他阴测测地看着糯糯，“这小孩儿果然有古怪，”
他逼近她，“说，刚才是不是你装神弄鬼？”
话刚落，就看到外面突然出现一个小男孩儿。
张启航一下子认出了他，是跟江承砚妹妹一样有古怪的那个男孩。
他摇下车窗。
“玄初哥哥！”糯糯喊了一声。
男孩儿看起来很虚弱，身子都瘫软下来，他眼皮颤了颤，倒在了地上。
司机心里素质不如张启航，都吓死了，“他、他、我们……”
“正好。”张启航说：“一起带走，蒋老师和曹先生应该会很高兴。”
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声音一僵，“晚了。”
后面那几辆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过来，里面的人下车，快速地把他们围住。
“下车，警察。”为首的便衣晾出证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