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不属于

如果周涞早知道喝一个酒会引发这么一连串的连锁蝴蝶效应,那么她打死都不会喝这个酒。

如果早知道在那个餐厅会遇到妈妈,那么她说什么都不会和季洲一起去。

如果知道知道吵架会让人那么难受,那么干脆一开始就不要谈恋爱……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吵架的时候最忌讳去翻那些旧账,一谈就崩。

可如果不说,永远都是埋藏在心里的一根刺。

赶走林斯逸的下一秒周涞就后悔了,她脑海里不断地想起他临走时红着眼眶的样子,真的好让人心疼。

刚才在气头上,周涞只觉得很羞愤,她感觉自己被欺骗被隐瞒,主要原因是她根本没有抱着玩玩的心态和林斯逸相处。

可说出口的话全是赌气。

那天在酒吧的时候虽然方婧开了那个打赌的玩笑,可周涞一直没有当一回事。

她一开始对林斯逸感兴趣是讶异于他那么大的变化,不能否认她是被他的外型所吸引。可随着她主动的撩拨,她发现林斯逸比她想象中要可爱许多,便想着尝试着交往。

可林斯逸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和她在一起呢?

他明明听到了她和方婧的打赌,却仍能当做什么事情都偶没有发生似的面对她的主动撩拨。

那么他又有几分真诚?

这是周涞最介意也最生气的地方。

坦白讲,很多时候周涞甚至也猜不透林斯逸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没有了任何睡意,但宿醉后的脑袋愈发疼痛。

冷静下来想一想,周涞又觉得林斯逸应该不是那种人。

他若是有那么多小心思,也不至于和她说几句话就脸红,碰到她就心跳加快。

甚至,一争吵就哭……

周涞光着脚走到窗前,外面正在下雨,豆大的雨水落在窗户上形成一道水帘。

早就已经心软了。

看到林斯逸哭的时候周涞就心软了,软得一塌糊涂。

那一刻周涞心里甚至有过一个念头:只要他不哭,他说结婚她也立刻答应。

这个念头叫周涞整个人怔在原地。

她简直是疯了。

雨好像越来越大,林斯逸是不是没有带伞啊?

这个呆瓜甚至连外套都没有穿。

冷死他算了!

周涞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抓起一旁的手机想给林斯逸打个电话。

怎料电话还没有拨出去,她却收到了妈妈付盈盈的短信。

妈妈:【有空吗?上午十点三十,我在你最喜欢去的咖啡厅等你。】

周涞骂娘的心都有了。

她还未从和林斯逸那番吵闹的情绪当中抽离,心情可以说是糟糕透顶。

又要突然来这么一下。

可周涞还是按时前去付盈盈发来的地址赴约,片刻不敢怠慢。

这场雨并没有下得太久,上午十点时,天气开始放晴,日光照得人睁不开眼。

仿佛一切不好的霉气都会随着太阳蒸发,消失不见。

周涞推开门离开房间,乘坐电梯下楼,在前台办理了手续。她走到路边,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她穿着单薄,背影看着也单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风一吹便撩起她的发,她伸手随意地拨了一下。

约定的地点离得不远,大概十分钟车程。

远远的,周涞就透过玻璃看到付盈盈坐在靠窗的位置。

付盈盈今天穿的不是昨天那件墨绿色的大衣,咖啡厅里暖和,一件驼色的外套被她放在一旁,她现在只身着一件修身的高领针织毛衣,身材纤细。

周涞站在外面用力地深吸一口气,推开玻璃大门,服务员立马朝她喊:“欢迎光临!”

付盈盈闻声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朝大门处望了过来,见到周涞,她微微勾起唇角站起来轻声道:“涞涞,这儿。”

周涞受宠若惊似的,加快了脚步朝付盈盈的位置上走过去。

走近后,付盈盈提前点好的咖啡推到周涞的面前。

周涞轻轻喊了声:“妈。”

付盈盈拿起一旁的包,从包里再拿出一个小礼袋递给周涞:“上次逛街的时候看到的一条手链,感觉特别适合你就买了。”

周涞双手接过礼袋,说了声:“谢谢。”

付盈盈见周涞气色看起来不佳:“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周涞强撑着笑意摇摇头:“昨晚没有睡好。”

付盈盈垂下眼,端起咖啡小口抿了一下。

时间还早,咖啡厅里几乎只有她们这一桌客人,只有轻柔的音乐声立体环绕。窗外的街道旁,也只零星停着几辆车。

付盈盈放下杯子,安静的咖啡厅里有陶瓷碰撞的清脆声响。

“昨天晚上,我看到你了。”付盈盈说。

周涞心里一个咯噔。

付盈盈又说:“我不是故意不跟你打招呼的,只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嗯。”周涞点点头,没再看付盈盈那双眼。她知道的,她是那个多余的。

付盈盈很快也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歧义,她跟着解释:“就是不想让气氛太尴尬,他们对你都不熟悉。”

周涞没抬头:“你不用解释,我知道的。”

“涞涞,或许你当妈妈了就能够理解我的心情,我真的很难。”

周涞忽然轻笑了一下:“如果我生了孩子却注定要抛弃她,那么我这辈子都不会选择做一个妈妈。”

付盈盈温柔地看着周涞:“我知道你在生气,你应该生气的。是我这个当妈妈的做得不合格,我欠你的实在是太多了。我要是你,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付盈盈说着红了眼眶。

周涞觉得今天真是见了鬼了,一个两个的,都要在她的面前哭。

那她呢?

她跟谁哭去。

偏偏,一看到别人哭,她就心软。

周涞轻叹一口气,她低着头不敢去看付盈盈那双红通通的眼,下意识去摆弄那个礼品袋,小心翼翼地拆开来。

付盈盈抽了张纸巾轻轻擦拭去自己眼下的泪水,她一脸苦笑地看着周涞:“当初并不是我不要你,是你爸爸把抚养权拿走,他不让我见你。”

“不要说了。”周涞点点头,一脸理解的模样,“如果你今天来是要跟我说这些的话,好像没有再说的必要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她把刚刚那个礼袋还给付盈盈:“一模一样的手链,你前年送过我一条了。”

付盈盈有些错愕,“是吗?我忘了……”

“没事,拿去退了吧,不用浪费这个钱,以后也不用再送我什么东西,我什么都不缺。”

周涞说完站起来要走,她借口自己还有一些事。

付盈盈想要阻拦,但到底还是没有什么话可以说。

周涞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她情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情愿自己是一直恨付盈盈的。这样最起码,她可以狠心地不来见面,不抱有任何的幻想。

周涞不知道付盈盈嘴里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如果付盈盈真的爱她这个女儿,又怎么会记错她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

*

周涞风风火火的,直接去了周高驰的住处。

她一去就发疯,往鱼池里倒了整整一大袋的鱼食。

家里的阿姨都惊呆了,连忙拿着网去捞水面上的鱼食,也不敢说周涞什么。

周高驰知道周涞回家,乐呵呵地穿着拖鞋下来。

他天真地以为周涞昨晚一直和季洲在一起,想知道是何进展。可一下楼见周涞的脸色,周高驰就觉得不太对劲。

周涞手上拿着一个花瓶,直接朝周高驰砸了过去。

周高驰吓了一跳,连忙往后一躲,花瓶落在他原先站立的地方,四分五裂。

可他却还满脸乐呵呵的,问:“怎么回事啊?发那么大的火?是不是这个花瓶得罪你了?”

“我看这个花瓶很不爽,想砸,可以吗?”

周高驰点点头:“砸吧砸吧,反正不值几个钱。”

周涞大步走到周高驰的面前,歇斯底里一般地用力呼吸着,胸脯上下起伏。

周高驰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但他又隐隐的好像知道些什么。

昨天季洲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说过,周涞是见到了付盈盈之后才闹着要去喝酒的。

周高驰陪着笑脸:“你看还有什么想砸的?随便砸就是了。”

周涞张了张嘴,忽然一颗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了下来,她大骂周高驰:“周高驰你王八蛋!”

周高驰再怎么愿意陪笑脸,可是被女儿这样指着鼻子,他面子上也挂不住。

楼上的陈叶芳听到动静也连忙下来,一见眼前这个阵仗,她立在楼梯口不敢上前半步。

周涞质问周高驰:“你凭什么不让我妈看我!凭什么啊?就许你在外面风花雪月?可是我的呢?你有管过我吗?”

周高驰想要解释:“涞涞……”

“是不是你不让我妈看我?”

“是……可我那时候也是一时气头上,我哪里真阻止。”

周涞抓起茶几上的水果盘就往地上砸。

没人敢阻拦她。

周涞砸完水果盘,又砸椅子,挑的倒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无伤大雅。

正巧从外面的陈澈进了屋,他刚走到玄关就看到一室的混乱。他的姐姐周涞双手握拳,看似炸了毛的猫,而他的爸爸这会儿正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

陈澈手上勾着车钥匙,问了站在自己身边的阿姨:“这是怎么了?”

谁敢说话。

阿姨小声地对陈澈说了一点,陈澈几乎是瞬间了然。

还站在楼梯口的陈叶芳朝陈澈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陈澈却不闻母亲的眼色径自走过来,他见周涞眼眶有些红,喊了声:“姐。”

周涞朝陈澈大喊:“你别叫我姐!”

陈澈一脸笑意:“心情不好啊?我带你出去转转。”

周涞瞪了陈澈一眼,拔腿就往外走。

陈澈没多想,直接追了出去。后面周高驰喊陈澈:“看着点你姐!”

他头也没回地答:“知道。”

周涞走得很快,她没有开车,只知道往前走。

陈澈追在后面,一把抓住周涞的手腕。

周涞这时候早已经是泪流满面,从小到大她一直都不是爱哭的性格。可今天真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搅和着她,她真的太压抑了。

陈澈哪里见过这种状况,他又是哄又是讨好。可没想到周涞哭得更厉害了。

“我的姑奶奶,不哭了好不好?”陈澈六神无主,“我给你买十个爱马仕行吗?”

周涞呜呜呜地哭:“我才不要什么爱马仕!”

“那你要什么?你跟我说。”

周涞张了张嘴,豆大一滴的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她突然好想林斯逸,好想念林斯逸温暖的怀抱。

可若是周涞转头看一眼,或许她可以发现林斯逸其实一直没有走远。

*

上午吵完架,林斯逸淋着雨绕着C城护城河走了一圈。

他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周涞,又重新回到酒店。

冷静下来,万分后悔那番争吵。

好好沟通就能解决的问题,到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实属不应该。

他更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林斯逸没有敲开周涞的房门,他怕她还在睡觉,他不想吵醒她。

他就坐在距离最近的一个安全出口,被淋湿的衣服被身体烘干,潮润的头发也都干了,脸上的泪水也早蒸发。

一直到周涞打开了开了房间的门,林斯逸站起来。

林斯逸跟了周涞一路。

她去咖啡馆见人,他就远远地坐在车上。

她回了C城的别墅,他就犹豫着该不该和她道一声别。

突然,周涞从别墅里冲了出来,疾步往马路上走。

接着,一个外型极佳的男士追着周涞出来。

周涞好像在哭。

林斯逸攥着方向盘的手指指尖泛白,他立马推开车门要下去。却在下一秒看到,周涞慢慢靠进了这位男士的怀中。

握着门把的指尖再次泛白,理智又让林斯逸别下去。

他不想争吵了,一点也不想了。

周涞的额抵在弟弟陈澈的胸口,她借机发挥:“你们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澈仗着身高优势,下意识伸手轻轻拍了拍周涞的后背:“对对对,我们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话陈澈倒还是真的附和周涞,他所认识的圈子里,男人真没什么好东西。包括他自己。

陈澈说:“男人又色,又好吃懒做,不爱负责,还到处拈花惹草。”

周涞忽然破涕为笑,伸手推陈澈一把:“行了,我不需要你的肩膀了。”

不是林斯逸,和林斯逸的胸膛一点都不一样。

周涞嫌弃陈澈身上的烟草味,林斯逸才不抽烟。

陈澈没辙,摊摊手:“开心点了吗?”

周涞笑着点点头。

不远处,一辆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小轿车响起了引擎声。

渐渐的,这辆车驶离了本就不属于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