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害怕

距离日出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

这会儿天地间真是万籁俱寂,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

没有灯光的通明,没有人群的熙攘,停在路旁的车内灯光熄灭,只有仪表盘上发出的微弱光芒,细碎地照亮着彼此。

林斯逸抱着周涞坐在后座上一起温存,他将厚实的外套盖在她的身上,伸手轻轻拍她的后背:“睡一会儿,等会儿我叫你。”

周涞现在是根本没有一丁点力气,她横坐在林斯逸的身上,双脚蜷缩在坐垫上,双手圈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怀里。

车内暖和,林斯逸的身上更暖和,周涞的脸不由又在他怀里蹭了蹭,汲取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

这姿势忽然让周涞想起还很小的时候,同样是坐在车后座的位置,她似乎也是这样抱着妈妈坐在她的怀里睡觉。妈妈总会双手圈着她,就像林斯逸现在这样,她轻轻拍打着周涞的背,嘴里念念有词,语气里满是宠溺。

曾几何时,周涞也是被妈妈和爸爸捧在手掌心的宝贝。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这些往事,原本还有一些困意的周涞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闭着眼睛,圈着林斯逸腰身的手紧了紧,深怕他也会像妈妈一样将她扔下不管。

林斯逸也睡不着,过了困意最浓的时候,加上又经过那么激烈的浓情之后,他低头亲了亲周涞的额,脑子里还是今晚发生的所有。

这些记忆如同一坛陈年的老酒,入口辛辣,滋味悠长,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林斯逸从小舍不得花钱去买那些转瞬即逝的烟花,可周涞却送给他全世界最灿烂盛大的焰火。

是周涞,把最美好的一切都带给了林斯逸。她让他知道什么是喜欢,也让他知道什么是爱情,更让他急切地想去用一生对一个人负责。

这一晚上,万般滋味在林斯逸的心里蔓延滋生,他好想立刻马上把周涞带回家里见见外公外婆,让外公外婆知道他唯一想娶的一个女人就是她。

想到这里,林斯逸的心突然一惊。

理智又让他迅速冷静下来,不要着急,不要心慌。

他似乎太贪心了。

突然,周涞轻轻喊了一下林斯逸的名字。

林斯逸有些恍惚,低头看她,声线轻柔:“怎么了?”

“我睡不着了。”

他担心:“身体不舒服吗?”

周涞骄纵地说:“底下空空的,感觉好奇怪啊,都怪你。”

林斯逸了然地笑了一下,一时之间有些爱莫能助。

周涞身上的衣着看似完好无损,可若是掀开短裙,底下则是一片狼藉。

被撕破的裤袜还套在纤细修长的双腿上,那条湿透的小内裤早已经被林斯逸塞到了他自己的外套兜里。

“带行李了吗?”林斯逸问她。

周涞摇头:“行李我放在C市的酒店里了,后备箱没地方放。”

林斯逸想了想:“天亮后我去镇上给你买好不好?”

周涞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说着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斯逸又缠绵地吻住了周涞的唇,两个人就像是被强力胶粘贴在一起,你侬我侬的怎么都不分不开。

林斯逸微微带着喘息,低声询问周涞:“睡不着来做运动可以吗?”

周涞下意识往后一缩:“林斯逸!我真没力气了。”

“我来动,你不什么都不用做。”

“我。”周涞话都还没说完,就感觉到明显的触感。

林斯逸轻笑着再次堵住了她的双唇。

本以为会很快结束,但显然是周涞经验匮乏。

有过之前的一次之后,这次林斯逸更加软磨硬泡,折腾得周涞失语又失声。

林斯逸这位专业的科研者现在已经有了很得意的研究成果,他致力于去不断开发周涞的同时,自己也找到无比的乐趣和欢愉。

而周涞这只可怜的小猫咪,除了从头到尾的呜咽和抽泣之外,连双手握拳的力气都没有。

等这一次结束,天似乎也有了一点要破晓的痕迹。

林斯逸不紧不慢地善后工作着,他扯了湿纸巾帮周涞好好擦拭,帮她把那条早已经破败不堪的裤袜脱下,又将衣服外套严严实实地裹在她的双腿上。

周涞服服帖帖地靠坐在座位上,这下是真的有了困意。

林斯逸将周涞抱到副驾驶座后,自己又绕到了驾驶座。

想要看日出,有一个地点是最合适不过的,林斯逸最清楚。

车辆行驶的时候,大地似乎已经不再那么漆黑,前置大灯照亮前方的路。

林斯逸将车开到山最顶的位置,周围一片空旷,不远处就是光秃的山顶和悬崖峭壁。

这个时候,周涞也靠在位置上睡着了。天还未彻底亮起,旭日还未从山头露出,林斯逸便不打扰周涞休息。

一直到一抹金灿的光芒从山峰中展露,林斯逸靠过来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周涞的额,小声地对她说:“日出了。”

他们停车的位置正对着日出,周涞睁开眼的时候,几乎把整座山都给看清楚了。但最先映入眼帘的,也是最吸引人眼球的便是光。

柔和的光芒和即将消逝的黑夜交替,蔚蓝清澈的天,刚刚破晓的黎明。小半圆的太阳刚刚升起,从山峰后面露出来,被切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半圆。

周涞缓缓端正坐起来,她的眼里有欢乐的曙光、有金灿灿的峡谷、有稠密的绿树青山。

四周似乎也渐渐变得吵闹了起来,她听到不知名的小鸟在叽叽喳喳,整个世界开始变得生动。

半圆的太阳很快升空,变成一个黄橙橙的圆盘。那些光洒在山顶,洒在绿树上,洒在周涞的脸上。

周涞在看日出。

林斯逸在看周涞。

未施粉黛的周涞一脸素面朝天,日光照耀在她的脸上,好似给她打了一层柔光。

周涞黑漆漆的双眼此时好像也被一层金光笼罩,显出琥珀的颜色。

一缕不听话的发丝落在她的鬓角,林斯逸忍不住伸手帮忙勾到她的耳后,他用指腹轻轻抚摸她的耳朵,像是怕打扰她似的轻声询问:“好看吗?”

周涞嘴角扬着一抹灿烂的笑意,她转过头高兴地朝他点点头:“好好看!”

随着太阳渐渐上升,大地也逐渐变得温暖起来。

林斯逸对周涞说:“我小时候上学的时候经常要迎着日升出门,看着太阳从一点点逐渐变大,最后高挂在天空。”

周涞一脸羡慕:“好幸福啊!”

林斯逸摸摸周涞的脑袋:“是啊。”

他没说的是,那时候每天要步行五公里的路程去上学,求学之路远没有现在方便。那时候公路还未修起来,只有土路。天气好的时候道路还算好走,若是碰上下雨天,一路上都是泥泞不堪。

上小学的有一天清晨下着细细密密的小雨,林斯逸在路上摔了一跤,身上沾了不少泥,他在路上碰见了一只被拴在树下淋雨的小狗。自己摔倒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可见那只小狗可怜兮兮地摇着尾巴,他瞬间就心疼了起来。

才八九岁的林斯逸望着那只被雨淋湿的小狗心里想着:可怜的小家伙,把你淋坏了吧。没事,幸好我今天出门带了伞。

最后林斯逸把那把伞留给小狗,自己背着书包淋着雨去了学校。

第二天他就感冒了。

而从此以后,那只狗每次看到林斯逸时都会疯狂地摇着尾巴。

清晨六点一刻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升空,周涞的身上被晒得暖暖的,眼睛也睁不开了。

林斯逸驱车调了个头,直接开到了镇上。

大年初一的街道上全是放完鞭炮残留的火红碎纸渣,街道上空旷,偶有几家人开了大门。

没有人打扫卫生,有个习俗说的是扫地破财,也说扫地会招来扫把星。

林斯逸熟门熟路地开到一个还尚未营业的小店门口,对周涞说:“你在车上坐着,我下去买东西。”

周涞有些羞涩,“人家都没开门呢。”

“都是认识的,我叫一声就行。”

一般情况下林斯逸也并不会去打扰人,可今天情况特殊。

正如林斯逸所说,小店的人是认识他的,听到叫喊声,二楼有个男人拉开窗帘,再推开了窗户往下看了眼,笑着说:“小逸啊,我把钥匙扔下来给你,你自己拿东西吧。”

林斯逸仰着头笑着回:“不怕我把你店搬空啊?”

“你搬得动都搬走也行。”对方笑着把钥匙扔了下来。

林斯逸又说:“我直接扫码付款了,等会儿把钥匙放里面的桌子上。”

“客气什么,放着也没关系。”

看得出来关系的确是很不错,林斯逸这个人似乎是有这个魅力,让人无条件的信任。

林斯逸弯腰捡了钥匙,开了人家的大门。是一家小小的杂货铺,似乎卖什么的都有。

周涞坐在车上新奇地探头探脑,望着这个让她陌生的地方。

小镇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没有高楼大厦,但街道两旁是整整齐齐的行道树,年味的温馨还未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焰火气。

林斯逸找到需要的东西按着上面贴的价格付了款,之后关上了大门,很快折返。他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周涞后,重新启动了车。

周涞打开塑料袋,里面不仅有她需要的东西,还有一些吃的。

林斯逸说:“饿了吧?吃点垫垫肚子。”

周涞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小口,她随意说了一句:“天都亮了,我等会儿也该走了。”

林斯逸一顿:“那么快吗?”

“是啊,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

林斯逸嗯了一声,“我送你回去。”

周涞本想说不用那么麻烦,可她昨晚几乎一整夜没睡,现在双腿还是软的,恐怕没有办法开这山路。

*

即便林斯逸很想延长两人相处的时间,可大年初一的山路上空旷,行驶起来也毫无阻碍。

怕周涞会晕车,林斯逸开得很稳,遇到转弯的时候不用才急刹车,平稳过渡。

周涞钻到后座准备换裤子,翻到内裤的时候她特地在林斯逸面前展示了一下:“原来你喜欢这种的?”

艳红色,蕾丝边,布料柔软,居然还是仿的Victoria's Secret的款式。

林斯逸解释:“这个看着质量好。”

“是吗?”周涞靠过来在林斯逸耳边说,“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下次穿给你看?”

林斯逸的耳朵烧得发烫:“都,都喜欢的。”

“必须选一个呢?镂空?丁字裤?白色蕾丝?卡通?”

林斯逸好想捂住周涞的嘴:“不说了好不好?”

他都没有办法专心开车了。

周涞不再逗他,不过翻到护垫的时候还惊讶了一下,问林斯逸:“你买这个干嘛?”

林斯逸没回头,说:“新内裤没洗,你先将就垫个护垫可以吗?”

周涞笑着拆开包装:“林斯逸,行家啊,你还知道女生用的护垫?”

林斯逸的耳廓泛红,淡淡嗯了一声。

他一个大男人会了解护垫这种东西,听起来的确是怪怪的。

周涞还是觉得奇怪:“你给别人买过吗?”

“没有。”

他只给她买过,不止这一次。

不过想也知道,周涞肯定忘记了。

是高中的一次运动会,周涞当时跑的八百米,可突然晕倒在地。当时林斯逸就在一旁,他被老师叫着背周涞去医务室。

也是巧合,周涞当时来了月经。医务室里没有其他闲杂人,医务室的医生便让林斯逸帮忙叫个女同学去小卖部买卫生巾。

小卖部离得不远,林斯逸也不在意什么,就自己去买了。去了之后才知道卫生巾种类还不少,什么日用的、夜用的、加长的……

男生经过这个区域的时候唯恐避之不及,林斯逸倒是大大方方地问老板娘应该买什么样的。这位小卖部的老板娘也认真介绍:日用顾名思义是白天用的,夜用就是晚上用的,还有量少的时候用护垫,量多的时候用加长的。

理解起来并不难,林斯逸很快便付款买了日用的。

回到医务室的时候周涞躺在里面输液,林斯逸去买卫生巾的时候不会害羞,却不好意思去见周涞。他把买来的东西交给医生之后,自己就走了。

好奇怪,但凡是有关周涞的记忆,林斯逸似乎总是能够记得清清楚楚。

半路上,林斯逸又接到外公的电话,问他一大清早去了哪儿?

林斯逸说和朋友一起看日出去了。

外公问林斯逸要不要回来吃早饭,林斯逸说不用了。

用了一个半小时,林斯逸将周涞送到C城下榻的酒店,他还是放心不下她,问:“要不要我在这里陪你?”

周涞连忙摇头:“我要去补觉,你陪我估计我又睡不成。”

林斯逸有些羞赧地垂着眼睫,说:“我不会再动你了。”

“行啦,你快回去陪你外公外婆吧,昨晚你都消失了一晚上,今天再见不到人他们估计真的要多想。”

“没关系的。”

周涞说:“这里可是我从小生活长大的地方,你担心什么呀?每年新年我都是这样过来的。”

林斯逸喉咙紧了紧,笨拙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涞打了个哈切,伸手推他:“你快走吧,我补完觉也要回一趟家。”

林斯逸原本很坚持陪周涞,但听说她要回家,也不再多说什么。他也希望她回家,希望每个人都是家庭和睦。

临别时他依依不舍地抱着她,又恋恋不舍地亲亲她,又怕她觉得自己太粘人,可还是忍不住说:“你要是想找我的话,我很快就可以过来。”

周涞笑起来:“知道啦!林乖乖。”

*

接下去的几天周涞倒是一直待在C城,中间也抽空回了一趟家。

没想到这一来,竟然走不了了。

周高驰知道周涞回家了,那叫一个高兴,这次说什么都不让她在去酒店住。大过年的,像什么话?

周涞那个弟弟陈澈也一直围着她转,还真给她买了个爱马仕的包,让她安心在家里住着。

陈叶芳也深怕周涞因为她的原因不愿意在家里,又是赔笑脸,又是做各种好吃的给她。

周涞最受不了这种热情的氛围,本来是想走的,可又架不住这一家人这样的态度。

她心软,也就多留了几天。

这天周涞在家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位客人。

是季洲。

他提着大包小包过来,专程拜访周高驰。

周涞原是在后院喂鱼的,没想到碰到了已经和周高驰聊完天的季洲。

新年新气象,季洲一身休闲打扮,看着较上次西装笔挺那副成熟的样子不同,现在看着倒是年轻了一大截。

季洲大概是没料到也会碰上周涞,有些意外地走过来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丫头,回家也不给哥哥打声招呼?”

周涞蹲在地上揉着自己的脑袋,“你怎么来了?”

“瞧你这话说的?我不能来吗?”

“行行行,我说错话了,认罚。”

“怎么罚?”季洲朝她扬扬眉,

周涞一脸无所谓:“我不知道呀。”

“要不然,出去逛逛?”

周涞本是打算拒绝的,可一想待在家里也无聊,便说:“等我一下,我去楼上换一件衣服。”

“嗯。”季洲接过周涞手上的鱼食,也朝鱼池里扔了一大把。

特地打造的贴地鱼池,里面养着不少金龙鱼,又肥又大,最重的一条得有十斤重。

周高驰做生意有点迷信,养鱼也有一些讲究。

走到楼梯口周涞转过头大声提醒:“别喂啦,它们的肚子都要被撑爆了!”

季洲开怀地哈哈大笑。

天将晚不晚,出去刚好可以找个餐厅吃个饭再回家。

周涞是不介意和季洲一起用晚餐的,她就当他是个年长的大哥。

殊不知,当周涞和一个英俊的男人有说有笑地坐在高档餐厅里用餐时,这一幕刚好被她的粉丝拍了下来上传到了微博。

虽然不至于上热搜或者被大规模地被转载,可关心周涞动态的人不免还是会刷到。

当天晚上,林斯逸发给周涞的消息并没有向往常那样第一时间得到回复。

他躺在床上,单手手臂撑在脑后,盘算着什么时候该回H城,继而百无聊赖地点开微博。

林斯逸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是那天晚上送周涞回家的那个。

他跳转app重新回到了微信,输入一段文字打算问周涞这个男人是谁。

可很快,输入的文字又被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

隐隐的,林斯逸有些心慌。

他好害怕,怕周涞也像那些灿烂美好的焰火,在他的世界里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