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一夜,龙凤烛尽。
红帐之中,春色荡漾。
一夜折腾,宋青婵只迷迷糊糊睡了没多久,天色就已然大亮,从窗户和门外照进来,刺得人眼睛生疼。
光里,盛着几分秋意的凉意。
宋青婵眼中的惺忪欲色还没褪去,就被阳光完全惊醒,吓得一个激灵,原本应当躺在身边的男人,已经没了踪影。
她一摸身边的被褥,已经凉了,不知道人已经走了有多久。
今儿可是她过门第一天,新妇进门,早晨要去给公婆敬茶,她看这时辰怕是早过了那个时辰。
她慌慌忙忙起身来,身上未着寸缕,雪一般白的肌肤上,细细密密点着暧昧的痕迹,全都是周朔弄上去的。
昨晚那开始温柔,后来逐渐激烈的场景,真的差点是把她的命都给要了。
几次三番她都觉得自己要昏厥过去,到现在,她身上还疼着呢。
她脸上红了下,穿了件丫鬟准备好的石榴红衣裙,许是听到了动静,侯在门口的丫鬟敲了下门唤了声:“少夫人,您醒了吗?”
宋青婵坐在妆镜前,一头乌发如银河般倾泻在肩头和身后,直至腰间。
她应了一声,丫鬟才从外面进来。她已经来过周家几次,也见过这两个丫鬟,她记性好,记得一个叫做翠珠,一个叫做白秀。
翠珠见宋青婵已经起身了,便去打了热水和帕子来,伺候她洗漱。
白秀的手巧,就过来帮宋青婵绾发。
对此,她还有些许不适应,从未让人这样伺候过,从妆镜里能看到白秀的身影,宋青婵不自在地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白秀:“少夫人,现在已经是巳时三刻了。”
宋青婵愕然抬起头来,“怎的这样晚了?阿朔呢?”怎么都不说叫她一声,新妇刚来第一日,便睡过了头,这传出去不好听。
白秀嗤嗤笑出声,挽着宋青婵柔软的黑发,说:“少夫人您别急,这是公子吩咐过的,说是您昨晚没怎么睡,让您多睡会儿呢。老爷也没说什么,早早就出门谈生意去了。”
宋青婵脸上一红,从白秀的笑里看到了别的意味。
昨晚没怎么睡,在做什么,不言而喻。
绾好长发,洗漱完毕,房外才传来了脚步声。
宋青婵将帕子递给翠珠,朝着门边走了两步,抬头就撞上了匆忙回来的男人,他的胸膛,和昨晚上摸过的一样硬。
周朔扶住她纤细的腰身,“青婵,慢点,小心。”
两个小丫鬟又在后面偷偷笑着,宋青婵脸红,就将小丫鬟给指使开了。
她抬眸哼了声,眼波流转,“阿朔,你今日起来怎的都不叫我一声,我都起晚了。”她语气嗔怪,可眼中却笑意盈盈,石榴红色衣衫,衬得她眼尾也似泛红。
娇媚动人,更胜以往。
周朔放在她腰间的手,舍不得放开,他嗅着她身上的幽香说:“昨晚你没怎么睡,天快亮了才睡了会儿,叫你作甚。”
宋青婵慌慌忙忙举起手来,将他张张合合的嘴巴捂住。
他的气息,落在手心里,又烫又痒。
“阿朔,你莫要说了,别人听见会笑话我们的。”夫妻之间私房事,让人听着都觉得香艳,况且周朔还那样厉害,宋青婵一想起来就会脸红。
周朔眼眉动了下,使劲点了下头,宋青婵才松开了他的嘴巴。
她也蓦然松了一口气。
她这时才察觉到,周朔身上衣衫有些润气,刚巧今日清晨的雾气还未来得及散去,朦朦胧胧笼罩在岐安府的上空。
他应当是出门去了。
想到这儿,宋青婵将翠珠送过来的温水替他倒上一杯递过去,“今日起早出门去了?”
周朔从城门口一路回来,也正渴的慌,接过水来一口喝光,“嗯,阿郅今天回东都,走得急,我将他送到了城门口。”
“原来如此。”她将他肩头上的尘埃拂去,他再穿上这身衣裳,怕是会感染风寒,“衣裳都润了,你且先去换一身,不然风寒了可不好。”
这种换季时节,感染风寒的人极多。
这几天的杏林堂人满为患。
就算周朔再硬朗的身子骨,宋青婵也难免担心起来。
“好。”周朔立刻答应,从屋里的柜子里找出了一套新置办的衣裳来,他大大咧咧解开革带,挂在革带上的玉佩叮当作响。
宋青婵眼皮子一跳,回头就瞧见周朔正当着她的面在脱衣裳。
她愣了愣,忽的才想起自己已经与他成亲,在她跟前换衣脱衣,都是常事。
她朝着他看去。
昨夜烛火晃动,绯红铺满他的全身,她又害羞得紧,唯独是与他一同到达顶点时方才对上他的眼。
那双眼中,是对她喜欢的炽热,是占有的欢喜,是他对她全无保留的爱慕。
但她羞涩,都没正经看过夫君的身子。
现在阳光渗入,照的房中通透明亮。
她朝着周朔看去,就能看到他完完全全的身子。
他不算白皙,是极为健康的肤色,后背上纵横着深浅不一的伤疤,怪不得昨晚她摸着时有些膈手。
脱了衣衫的他,更是显得高大,肩背宽厚,腰身劲壮,抬手间的肌肉线条磅礴饱满,宋青婵不禁吞咽一口,她经受过了,才知道他究竟有多大的力量和精力。
她脸上滚烫,忙垂下头。
觉得自己真的是变坏了,竟然如此觊觎自家夫君的身子。
那样好的身子。
周朔也感受到了宋青婵的视线,停了手里的动作,转过身来,把正面露给她看,“青婵,这边要看下吗?”
宋青婵:“……”
她无声捂住脸颊,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在周朔带笑的眼神下,她不敢再在房中多留,扶着门框出了房间。
她到现在,脚下都还是软的。
因为昨夜周朔无穷无尽的折腾,从温柔青涩到略有所感,他求知若渴,想要把自己在小册子上学过的东西,全都用上一遍。
走远了点,宋青婵才回过头去,抿了下唇,微微勾起弧度,“阿朔,不要脸。”她睫毛抖了下,“我也不要。”
新婚第一日,纵然宋青婵惦记着书院里的活计,也不能回去忙活。
但现在她正闲下来,就没什么事情做,周朔就提议出去走走,两个人能单独在一起。宋青婵喜欢静处,周朔左思右想,想到了自家在山上还有一个宅子,那个宅子恰好离三阳观也不远。
要是喜欢清净,那儿肯定是最好的,走几里路,就能去三阳观烧香还愿。
宅子那边也没人打搅。
这样想来,宋青婵自然答应。
说走就走,周朔只给周老爷留了句话后,就带着宋青婵一同去了山上,连丫鬟小厮都没带上,就他们两个人。
从岐安府出去没多远,就是上三阳观的路。
上次周朔还在观中烧香,希望能够和宋青婵尽早成亲,如今亲事既成,他也应该去还愿才是。
烧了香出来,往东边走几里路,就是层层松林海浪,绵延开来,即便是入了秋,这里也郁郁葱葱,常年葱绿。
周朔只和周老爷来过一次,但他记性好,很快就找到了宅子。
也算不上是什么宅子,不过是小小的几间屋子,五脏俱全,环境清幽,安静下来时,听山海松林风声低鸣,别有一番闲情逸致。
宋青婵很喜欢这处。
推开小屋竹门进去,院儿里的花已经开始凋零,落了一地。
只是上次周老爷过来,已经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了,现在小屋里看起来,生了灰,要是住上人,还得洒扫上一番。
周朔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撸起袖子,“青婵,你找个干净的地儿坐下,我把屋子收拾出来。”
“我来收拾吧。”她找到屋里的扫帚,手指指向厨房的房顶,“阿朔,那边的屋顶坏了,你能把它遮住吗?”
前些日子狂风暴雨,很是吓人。
山上的风尤其大,将屋顶吹开了不少,这些天周家忙活着婚事,也没人来这里打扫,故而没有发现。
宋青婵这样一说,周朔立马就去干了。
从地窖里搬出梯子,攀在屋檐上,宋青婵忍不住提醒:“阿朔,你小心点。”
周朔回头朝她露出一个笑来:“放心,没事。”
他说没事,宋青婵自然相信。
她便进屋里去,将房中的灰尘清扫干净,又将床榻上的被褥换上自己带上来的,换下来的被子需要清洗,她才发现,这里没有水。
只能等周朔修补好屋顶后,再去溪边打点水回来,不然晚上也没法子做饭。
打扫过后,小屋焕然一新。
两个人又忙活着去山上的溪水源头打水,路上遇到了两个猎户,说是最近山上有野猪横行,冲撞了去三阳观上香的香客。
猎户背着弓箭,看周朔那高大凶悍的样子,还有他身边女子娇滴滴的样子,说道:“不过像是你们这种府城里来的娇滴滴的大小姐,身边确实该带着这样身强体壮的护卫出来,不然到了晚上,这山里可就吓人了,山风吹着,狼嚎叫着,还见不到月色,乌漆嘛黑吓死人啦。”
两个猎户还觉得自己挺幽默,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震飞山中鸟雀。
一回头就对上周朔冷凝阴沉的目光,眉上刀疤看得人心头一抖,忽的又觉得这个男人不是那位大小姐的护卫了。
莫、莫不是来山里偷情的吧?
这下子,笑声也没了。
宋青婵云淡风轻,小手指拉住周朔的一抹衣角,轻声说:“两位大哥误会了,我们成亲了,这是我夫君。”
这是她的夫君,才不是护卫。
两个猎户闹了个大笑话,怪不得这个大兄弟脸色这样难看,被说成自己媳妇儿的护卫,男人能高兴吗?
猎户也不好意思多留,就替两个人指了山泉的方向,匆忙离去,去了别的地方了。
周朔依旧是不高兴,闷闷的去山泉旁边,泛着凉气的泉水透亮,清澈见底,连一丝杂质都没有。
很快,他就将两桶水都打满了。
宋青婵瞧见他神情不快,想必是为了那两个猎户的话而介怀。
“阿朔。”她轻声叫了他。
他回过头来,将“不高兴”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同时,他又不想要让宋青婵察觉到,忍耐着这份不快。
殊不知,宋青婵早已经将他看得透彻。
周朔:“青婵,马上就能回去了,等一会儿回去,我去山上给你打点吃的回来,用炭火烤上味道最是香。”
他一边说着,宋青婵已经朝着他走了过去。
周朔目光一凝,将打好的水放在一边去,“你到这边来作甚,这边石头滑,小心滑了。”他把水桶放到一边去,伸手扶住了宋青婵的手。
滑滑的,软软的,白白的。
他的媳妇儿,连手都这样好看。
有他的搀扶,宋青婵稳稳在巨石上站稳,石头因为泉水的常年打磨,已经光滑无比,上面湿漉漉的,要是一个不当心,还真的有可能会掉下去。
“怎的过来了?”周朔问,“我马上就过去了。”
宋青婵没有说话,而是踮起脚尖来,将双手攀在他坚实硬朗的肩头上,她的脸颊在漆黑的眸中猝然逼近。
连香味,都一股脑窜进了鼻尖上。
在周朔愣住的时候,宋青婵已经在他的下颌上轻轻亲了下,她唇上凉,凉得他心头一震。他垂眼,对上一双潋滟生光的眼眸,其中光晕迷人,风情正甚。
周朔咽了口唾沫。
“阿朔,不要生别人的气了。”她在他的眼底弯了眼眸,因为害羞与主动,她的眼尾染上勾人的红。
脚下溪水潺潺,撞击巨石,将水珠高高弹起,在太阳底下盛着五彩斑斓的光。
水珠溅开,裙底被润湿了些许。
周朔挺直的后背,因她而折,他弯下腰,在她的脸颊上同样轻轻点下,脸上已经没了郁色。
他道:“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你不知道,你想什么,都统统写在了脸上,都不要人去猜的。”
周朔笑得露出两颗虎牙来,“明明我是你夫君,他们却说我只是一个护卫。青婵,我不高兴。”他眼睑微沉。
果真是因为这件事情。
宋青婵贴过去些,与他靠的更近了,声音温柔软和:“阿朔,莫要在意旁人说了些什么,这是我们之间的感情,我喜欢你,想要做你的妻子,一辈子的妻子,这便够了。”
她的眼中,盛着清光。
透彻到一眼见底,望见她对他的喜欢。
周朔怦然心动。
觉得此间的山风、清溪、鸟鸣,都格外的好。
“青婵,你太好了……我想永远待你好。”周朔词穷,也说不出对她的万种喜欢。
但他知道,宋青婵能明白。
喜欢,好喜欢。
所幸,他喜欢的人也喜欢他,还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正如她所言,别人说了什么,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