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朝看着孟南飞道:“钥匙在何处?”
“寒涧。”孟南飞简洁地回答。
阎朝听到这个地名便玩味一笑, “居然是这里……他们可真会挑地方。”
“寒涧是修真界闻名的险地,传说有黑龙镇守,只是几百年前不知有何人在那里进行了一场打斗, 导致寒涧地形全然换了样子,后来寒涧之主黑龙莫名失踪,这处险地就无主了。”孟南飞道,“寒涧在留州, 离无月宗近些, 无月宗把那儿变成了宗门弟子的历练之地。”
“黑龙不是失踪了, 是死了。”阎朝神色淡淡, “他如今是我徒儿的剑灵。”
“剑灵是敖启?”孟南飞一怔,旋即恍然大悟, 心中浮起古怪之意。
“原来魔主大人去过寒涧。”他粗眉紧锁,“那无月宗将钥匙放到那地方是啥意思?”
“多半没什么深层含义。”阎朝不甚在意道,“黑龙死去, 寒涧无主, 他们占了那个地方无可厚非。”
赵冽去过寒涧两次,一次是为了取龙血缓解成忆的阴煞咒, 一次是为了杀了黑龙祭剑。
这两次行动赵冽均未曾声张,各宗不知道令寒涧地形改变的罪魁祸首是赵冽, 也不知道寒涧之主黑龙是被赵冽斩杀。
眼下,无月宗已带人前去寒涧销毁钥匙。
“道君请。”孟南飞划开了一个虚空通道,等待阎朝进入。
阎朝抬脚进入, 穿梭虚空。
待他出来,眼前看到的不再是玄宗主殿,而是白雪皑皑冰霜遍地的山谷。
他站在天空中向下看,一道狭长的裂谷贯穿前后, 延伸极远。裂谷两壁地势直上直下毫无起伏,凌厉陡峭之感油然而生。
这道裂谷突兀地镶嵌在地上,好像这里原本是一处普普通通的低涧谷地,却不知被什么东西凌空劈开,裂成了两半。
而事实正是如此。
这寒涧原本的确是个低涧谷地,它是被赵冽的剑劈成两半的。
现在寒涧不该叫寒涧,该叫寒渊。
阎朝看着霜气弥漫的寒涧,眼神莫名柔和了一些。
他在这儿感受到了熟悉的剑意,这是赵冽劈开寒涧时残留的。剑意在山崖峭壁上凝聚五百年不散,时至今日他来到这里,依旧能感受到那股凛然气势。
“这儿有符文之障。”孟南飞出声提醒。
阎朝伸出食指,随意地在空气中写下一枚符篆。
符篆闪烁,融入无月宗布置的符文之障中,然后无形的屏障便如被戳破的泡泡一样破碎消融,甚至没制造出多余的动静。
孟南飞嘴角抽搐,老老实实地落后半步跟着阎朝走进寒涧。
该说苍怀道君和魔主大人不愧是师徒吗?他在阎朝的符道上看出了魔主大人的影子,他们二人符道同出一源,用符时的样子简直如出一辙。
孟南飞先前尊敬阎朝不过是看在赵冽的面子上,现在阎朝这一手侧面向他证明了能当赵冽师尊的人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阎朝在寒涧内行走的样子像是闲庭信步。
无月宗在寒涧里放置了大大小小不下百道符文屏障和阵法禁制,可阎朝不需过所思索便随意地解开了一层层阻隔。
貌似对于他来说,解开这些符文和阵法就如翻开一本书般简单。
寒涧能成为修真界的险地是有原因的,这里的地下是一整条寒髓,它时时刻刻制造着寒气,寒气淤积在山谷中散发不出,又变成液态流淌到山谷底部,久而久之就成了寒涧。
化神以下的修士在寒涧外围待上一炷香的功夫,便会灵气迟缓,待上半个时辰,寒意会深入体内冻结神魂,危及生命。
此刻阎朝已带着孟南飞走到了寒涧最深处。
寒玉石台静静地躺在冰蓝色的寒池之底,金色的伏魔锁钥匙就在寒玉石台上。
寒池之水颇具杀伤力,滴到肌肤上便要剜掉整块肉,连化神修士一个不慎也要中招。如今这种情况,怕是要把手泡进寒池中拿出钥匙了。
孟南飞想都没想道:“道君止步,让属下来。”
“不必。”阎朝抬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孟南飞见状止住脚步。
阎朝弯腰俯身,修长的手指没入寒池。水声哗啦响起,钥匙竟然被轻而易举地取了出来。
寒池水顺着他苍白的指尖手腕向下流,沾湿了他的衣袖,而被寒池水侵染的衣服布料似破碎的冰屑那样化为齑粉。
阎朝细细端详钥匙,然后随性地甩了甩手指,对破损的衣袖毫不在意。
“就……这么拿到了?”孟南飞恍恍惚惚如在梦中。
“不然呢?”阎朝笑得谦和,“你情报很准,省了不少时间。”
孟南飞嘿嘿一笑,大着胆子道:“劳烦道君在魔主大人面前为属下美言几句……平日里都是慕何生那小子跟在魔主大人身边,要是我也能时刻陪伴魔主大人左右就好了。”
阎朝把伏魔锁钥匙收了起来,不置可否。
“我们得尽快走了,道君。”孟南飞道,“无月宗马上就到,他们在扯皮上浪费了太多时间,这才让我们抢先一步。”
阎朝若有所觉地看向寒涧的天空,“走不了了,他们已经来了。”
“啊?”孟南飞茫然地抬了下头,果然看见远处天上出现了几个小黑点。
小黑点急速扩大,紧接着几道人影嗖嗖降落,呈包围之势围住了阎朝和孟南飞。
共有四人,孟南飞一一辨认,分别是无月宗宗主容峰、大长老刘仲君、三长老郭汾……
而为首一人是孟南飞的老熟人了。
孟南飞当即摆出一副嘲讽的样子:“是你!当初在魔主大人身边摇尾乞怜,现在却成了‘剑尊’……哼,叛徒。”
阎朝本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那四人身上,但是他眼角余光扫到了为首者雌雄莫辩男生女相的面容,便露出思索的眼神。
“你是何人?”阎朝侧头问。
云渊并无回答之意,他冷声道:“交出伏魔锁钥匙。”
“回道君,这是魔主大人从前养的男宠,后来他不知怎么回事逃走了,还一路突破到了化神修为,成了玄宗客卿长老。玄宗常提起的云渊长老就是他,他还被世人称为……剑尊。”最后两个字孟南飞念得咬牙切齿,“不过是被正道修士推出来的靶子罢了,徒有虚名,根本配不上剑尊之位。”
阎朝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他盯着云渊:“你和云暻长得真像……怪不得小冽选你做男宠。若我没猜错的话,你应当是云家流落在外的子嗣。”
云渊听闻面色骤变。
他的徒儿是什么个性,他还能不清楚吗?
赵冽是那种只要看中了就一定要把东西夺到手里的人。
她看中了云暻,想要云暻做她的男宠,结果云暻被阎朝亲手杀了,这件事对于赵冽来说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遗憾,不是说云暻长得有多么好看在她心里有多么重要,而是她没得到过云暻。
她只对没得到过的东西保持新鲜感。
云暻死了,赵冽遇到了云渊——一个和云暻长得有八分像的替代品。
这就是赵冽心血来潮留下云渊的原因。
但对于她来说云渊依旧个玩意儿,玩两下就扔到一边了,有新鲜感时她还会把他招过来逗两下。
在慕何生和孟南飞看来,云渊逃离的举动相当于背叛。
魔主大人好吃好喝地养着云渊,也没有苛待他,他不好好伺候魔主大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想跑?这脑子是病得不轻,好差事落到头上都不知道珍惜。云渊身处的位置是多少人羡慕不来也求不来的?
孟南飞道:“道君用不着理会他,叛主的狗,不值一提。”
阎朝轻轻笑了起来,这笑容里夹杂着一丝无奈的味道。
“她一如既往地爱玩。”他低声说了一句。
随后,天地突变。
铺天盖地的魔气翻涌而出,这一刻魔气压制了寒涧的寒气,成了天地间的唯一。
阎朝平静道:“把你带给小冽好了。”
他先是修道,再是修魔,两道造诣均已达到巅峰。
此刻他实力不过恢复了六七成,但对付化神修士足矣。
阎朝掐诀,背后显化出一座顶天立地的魔像,魔像三头六臂头角狰狞,身负铠甲,手执刀、剑、枪、钺、矛、戟。
他并起剑指遥遥指向云渊,魔像六臂所执的武器也一齐指向云渊。
云渊耳边似乎传来千万条冤魂的哭嚎,煞气、杀意凝结成实质。
这种庞大的压力,云渊只在赵冽身上感受过。
可怕的威压使风静水止,凛冽的寒风停歇了,寒池中的水不再流动。
除云渊以外的三位无月宗修士面色发白吐出一口血,差一点直接跪在地上。
直面威压的云渊也不好受,他紧握重剑,剑尖插在地上支撑身体,缓了一会儿才举起这把剑。
如果阎朝刚刚没有任何停顿地出手镇压,他定然毫无招架之力。
可是阎朝没有,他就静静地看着云渊握剑,举剑。
云渊额角地血管疯狂跳动,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仿佛重如千钧,迈动脚步像行走在泥潭里,骨骼和肌肉发出不堪重负的哀嚎。
“准备好了吗?”阎朝从容地笑笑,“本座让你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