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摇的脑袋一直埋在五条悟的胸口, 也不管五条悟要带她去哪里看星星。
直到她感觉周围的风向跟之前不太一样,她才缓缓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她直接惊呆了。
搂着五条悟脖子的手顿时收紧, 铃摇瞪大眼睛望着下面, “你、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
风声在耳边烈烈作响, 他双手抱着她,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 只能看到他下颚棱角分明的弧线, 连接着露在衣领外的脖颈, 喉结突起的地方由于他仰着头的弧线而紧绷着性感。
不知道为什么, 铃摇忽然很想很想。
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想伸手去摸一摸,但她还是忍住了。
五条悟不知道她忽然冒出来的想法,嘴角一扯, 笑得明亮,“看星星嘛, 当然要去最高的地方——”
说到这个,他善心大发地问了一声, “铃摇, 你恐高吗?”
铃摇搂紧他的脖子,弱弱吐槽道:“现在才问我恐不恐高, 会不会太晚了?”
因为。
她现在已经到半空中了啊!!
此时她正躺在五条悟的怀里, 脚下是灯火璀璨的城市,而她正在半空中飞速向着面前那栋高楼楼顶飞去。
脚下的车水马龙、灯光辉煌像是逐渐远去的人间,随着距离渐渐拉远,在视线里被缩小成模型般的版图,车灯、路灯、装饰着街头巷尾的霓虹, 由公路穿梭而过,像一条条串联而成的金玉珠链,纵横放在奢侈的宝石珠宝盒里,渺小而辉煌。
“所以你恐高吗?”落地的时候,五条悟还没把她放下来,问了这么一句。
问得极其敷衍。
铃摇晃了晃自己的腿,表示自己还是活蹦乱跳着,“我不恐高。”
然后,她又缓缓抬起眼,定在五条悟的脸上,试探性地说道:“而且小白哥哥的天国号航行的位置远比这里还要高,在来到地面上之前,我一直都生活在那里,这点高度对我来说还不至于恐惧。”
果不其然,下一秒,五条悟猛然低头,好看的蓝色眼眸盯紧她,一脸想揍人的表情:“哦,那你回你小白哥哥飞船上看星星吧。”
并且毫不犹豫地把她放了下来。
退到一侧,双臂抱在胸前,额前的碎发被他气鼓鼓的呼吸吹得乱飞,那副表情摆在他的脸上,仿佛她只要点个头,他立马就会把她从这里扔下去。
“……”
铃摇眨了眨眼。
五条悟继续瞪着她,额前的碎发吹得乱飞,露出的一双蓝色眼睛微微眯着,散发着克制的危险气息。
“噗——”铃摇表情没崩住,笑声从唇角泄露出来。
五条悟瞳孔扩大,不可置信,伸手就去揉她脑袋,“你还笑,你还笑,信不信我真的把你从这里扔下去啊?”
“你才不会。”她小声说着,却很笃定。
“铃摇,你现在是不是对我太得寸进尺了一点?”他咬牙切齿地说。
“我刚刚在想……如果我提到小白哥哥,你是不是会生气。”她眨着小小的笑,“原来悟真的就生气了啊。”
揉着她脑袋的手顿时停了下来,手掌仍然扣在他脑袋上,他一俯身,将他和铃摇之间的距离拉近,他瞪着她,一字一顿说道:“没错,我、很、生、气。”
他长了一张极其招摇俊美的脸,皮肤白,轮廓分明,一双眼是宝石般昂贵的、冰冷的蓝,即使是冷着一张脸,往人堆里一站,也绝对是回头率百分百的样子。
可偏偏他丝毫不懂得收敛,低调和谦逊两个词完全跟他不沾边,他说什么做什么似乎从来不会考虑后果。
于是,充斥在他周遭的,是一眼过去就会被吸引的张扬恣意。
尤其是他瞪着眼一副生气的模样时,那丝毫不懂得收敛的狂妄似乎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加上他高高的个头,站在面前时,充满了不良问题少年的气息。
在铃摇过去的人生准则里,遇到这样的人是要绕着走的。
可她现在不仅没有觉得害怕,甚至因为五条悟离得很近,视线里近在咫尺的都是他的额角、下巴、眼睫、碎发,以及,下颚连接着下巴的那道弧线上性感的凸起。
方才那不合时宜的想法又突兀地冒了出来。
并且在心底蠢蠢欲动,像隐隐窜起的火苗。
“……”
“……”
“喂,铃摇!”五条悟对铃摇这副突然走神的样子十分不满。
他虽然不想在今天这种时候欺负小姑娘,但他这副样子也已经是很明显的生气了吧,可是铃摇居然走神?走神?走神?
实在是太不给他面子了。
他二话不说,弯腰环过她的腿,直接把她举起来抗在肩膀上。
铃摇被五条悟这突然的举动吓到了,趴在五条悟的肩膀上慌忙问道:“你、你干嘛呀?”
这是东京城区最高的一栋大厦,俯视下去,整座城市都如同渺小的蝼蚁。
吹过的夜风也格外狂妄。
五条悟额前的碎发被吹开,露出冷白的额头,小太阳镜也悬在鼻尖,蓝色的眼眸弯着璀璨的笑意。
他一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将铃摇抗在肩膀上,懒懒散散地站着,连同着回答她的声调也懒懒散散,做作地拖着长音,“当然是要把你扔下去啦——准备好哦,小铃摇。”
“等、等等,为什么要把我扔下去啊啊——”
后面的尾音消失在了坠落的风声里。
五条悟居然真的松手了!
她居然真的被五条悟从楼顶扔下去了!
太过分了……呜。
一分钟后。
铃摇坐在楼顶,两条腿虚软的晃荡着,风吹得肆意,把她的头发吹得乱飞。
五条悟坐在她的旁边,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还要精神了。
何止精神。
甚至可以说是春光满面,唇角翘得老高,两条长腿快乐地晃荡着,估计就差哼首歌了。
铃摇别着脸不看他,闷着声,“为什么要把我扔下去?”
“谁让你想着别人走神了啊,再说了,我也没有把你扔下去啊,你不是还没落地我就把你捞上来了吗?”五条悟笑容灿烂得像一朵花,明晃晃的笑,“铃摇怎么可以不相信我,我明明说过不会让你掉下去的,当然会把你捞上来啊。”
“……”铃摇不吭声,半晌后,语气带着不高兴,“吓唬我也不对。”
“哦。”
“……”过了一会儿,她转过头来,偷偷瞄了一眼他的喉结,眨了眨眼,“你要补偿我。”
五条悟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现在越来越会跟我讨价还价了。”
他瞥她一眼,“先说说看。”
铃摇固执道:“你先答应我。”
五条悟也不退让:“你先说。”
铃摇顿了顿,有一点点没底气,还是坚持着,“你先答应。”
五条悟一挑眉,“那你先告诉我你刚刚走神是在想什么。”
“我……”
“如果是跟你小白哥哥有关,我真的把你扔下去。”
“……”
“啊?铃摇,你还犹豫是什么意思?不会吧,不会真的是在想小白哥哥吧。”五条悟音量提高,头发乱飞着,一副很想揍人的表情。
“不是不是不是,”铃摇怕他又要把她扔下去一次,连忙顺毛,“不是的,我只是有一点不知道怎么说。”
五条悟周遭的气势瞬间收了下去,笑得像朵随风飘扬的花,善解人意极了,“那你慢慢想,慢慢说。”
“……那个,其实,我刚刚故意提小白哥哥不是为了气你,虽然,我承认我有一点点自私的想法,很突然的,想知道你会不会生气,结果你真的如我意料之中生气了。”
五条悟挑了挑眉,那弯善解人意的笑凝固在嘴角,“你不是说没有在想小白哥哥吗,为什么张嘴解释又是他啊?”
“这是两件事。”她板着脸,说道:“你听我说完好不好。”
“好——”
“我想说的是,你不用吃小白哥哥的醋。他比我大很多很多岁,年轻的时候跟黄金爷爷是挚友,认真算起年龄来的话,跟黄金爷爷差不多是同岁,已经年近九十了,我应该像称呼黄金爷爷一样叫他一声白银爷爷的,但是……”她顿了顿,“小白哥哥的能力是不变,他一直保持着年轻时的样子,而且……他长得很好看,我对着他,没法叫出爷爷这个称呼,所以……你不用吃醋。”
“停。”五条悟连忙打断铃摇,“你刚刚说什么?”
铃摇以为他没听懂,挑了重点再说一遍,“我说小白哥哥跟黄金爷爷一样,在年龄上,都是我的爷爷辈……”
“不是,不是这句,这个我听懂了。我的意思是说——”五条悟提高音量,小太阳镜垮到了鼻尖上,露出的一双眼睛满是不可思议,“谁吃醋?吃谁的醋?我吗?”
铃摇眨了眨眼,点头,“嗯。”
“我没有吃醋!!”
她平静地指出来,“你有。”
五条悟心跳混乱,扯着泛红的耳尖坚决反对,“我没有!”
“你就有。”
五条悟咬牙切齿道:“你一个笨小孩懂什么!”
“你很懂吗?”
“……”头一次,他觉得他居然吵架超不过这个笨小孩,于是他气急败坏地岔开话题,“解释下一个问题!你走神是在想什么!”
她说,“我在想,可不可以摸一下你的喉结。”
“……”
“…………”
“……”
风肆意吹过,从两人之间穿堂而过。
背后是巨大帷幕般的黑夜,脚下是灯火辉煌的东京城市,她和五条悟坐在整座城市最高的楼顶,风把头发吹得凌乱,发丝之间依稀可以看见她望向他时漆黑明亮的眼睛。
澄澈,宁静,像风,像黑夜,像此时头顶烁烁发亮的星光。
风有短暂的停滞,而后,他很快又重新笑了起来。
他眉眼张扬,眼尾撩着笑,看起来是几分漫不经心的轻佻,在肆意狂妄的风里,声音低沉地说:“想摸啊?”
铃摇稍一停顿,“……嗯。”
他的脸凑近过来,靠在她的耳边,于是他的脖颈也近在她的面前,声音从耳畔传来,“摸啊,想摸就摸。”
“……”铃摇怔了怔,五条悟居然这么好说话吗。
她迟疑着,视线落在他近在咫尺的喉结,缓缓抬起手。
与此同时,他的声音再次在耳边低低的响起,带着几分笑意,“摸了要负责哦,铃摇。”
“……”
“…………”
铃摇的手指顿时僵在那里,半晌后,缓缓放了下来。
五条悟早就料想到这个结果,把脑袋收了回来,笑得一脸得意,总算是扳回一城了,今晚一直在铃摇这里吃瘪,怎么想都觉得不爽。
结果小姑娘沉默了几秒,放下去的手拧在一起,似乎在做什么心理准备。
终于,她想通了,抬起头来再次看着他,“负责你的话,你是不是很贵?”
“——?”五条悟眨了眨眼,他非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就是自己脑袋出问题了,“你再说一遍?”
铃摇鼓起勇气,再次说道:“我说,要负责你的话,是不是很贵?”
“……”五条悟差点一口气笑喷出来。
但是碍于小姑娘眉眼间拧满了认真,一副深思熟虑,真的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的可能性,他暂且克制住了。
憋笑很辛苦。
憋了半天,才乐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去拍了拍她的脑袋,疯狂点头,“是啊,我超贵的。每天预约我的号码牌都要从东京排到巴黎了,所以我肯陪你在这儿吹风,你真的赚大了。”
“……这样啊。”
“不过呢——”五条悟故意拖着长腔,在小姑娘抬头看过来时,唇角一弯,笑得格外灿烂,“你有免费的机会。”
铃摇眼睛亮了起来,“是什么?”
他摸着她的脑袋,笑意敛了下来,细细密密的眼睫掩着深邃的眼眸,他笑得很淡,勾在唇角的是意味不明的弧度,“等你不会再问我这些问题的时候。”
——绝望了。
铃摇瞬间失落下去,“你这样说,让我想到了小白哥哥说的‘等你长大就明白了’,还有宗像说的‘以后你就懂了’,五月也说过这种话,她说‘等你遇到那个人的时候你就都明白了’,啊——比数学作业还难理解啊。”
“悟,明明数学作业你都能帮我,为什么这个你却帮不了我啊。”她看着他的眼神,委屈巴巴。
五条悟笑了一声,密密稠稠的眼睫垂下,望着脚下灯火辉煌的城市,他浅色银白的发梢在风中微微吹拂着。
夜已经深了,无数灯光在寂静的黑夜里无声地闪烁着,这次他没有再回答。
许久后,他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因为你太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