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说实话, 张樱对九皇子胤禟的印象不差,但这门生意……她却不怎么想做。

因为很明显,九皇子胤禟愿意拿出这么多钱买纺织机, 必然是想要赶时间抢做布匹生意的,而且多半是冲着海外去的……

国内张樱早早布局,其他地方又不是没有开店。

九皇子胤禟不至于没发现。

但海外的市场, 张樱同样想要,或者说她无论是去新疆买地种棉花, 还是主动放弃利益将珍妮纺织机拿出来,那都是因为她的目光开始就瞄准了海外。

若是让九皇子胤禟先步抢占了市场……

但不卖好像也不行。

她不卖九皇子, 九皇子难道不会让其他人帮忙购买?而且即便她不卖九皇子纺织机,他难道就能放弃把布卖去海外的想法?

到时候九皇子只买台搞研究, 她少赚了笔钱,最后还是得和胤禟竞争。

不划算……

还不如, 先把地给占了!

毕竟大清可不比鹰国无耻,竟然立法鼓励有钱人圈地强占百姓农田开设农庄为自己赚钱谋利。大清皇室还是要脸的,毕竟还有法律规定,旗人不得做生意呢。

不管私下如何, 胤禟总不能明抢别人的地。

他若真敢这样做, 胤禛就能借机把整个八爷党给弄进宗人府!

海外市场那么广阔, 只要九皇子胤禟手里的原材料不足, 就永远无法对她造成威胁,自己反倒可以通过九皇子打出来的名声倾销便宜棉布, 以此攫取更多钱财。

张樱想通之后,立刻让掌柜拿钱交货。

然后,她直接将九皇子胤禟的人送来的百万银票用木匣装好,又找来信得过的人带上信件起送去了新疆。

这么多钱, 足够钱家几兄弟将当地适合种棉花的好地全买下了。

至于边边角角,暂时还不急。

九皇子胤禟收到纺织机后还有些疑惑,他原以为自己达成目的还要费番波折,却不想小四嫂竟直接卖了?

这位小四嫂到底在想什么?

还是说,四哥想要借此事做什么?

胤禟没想明白,时竟有些

畏首畏尾,不知是否要按照原计划行事。

但转念想,他是要到海外做生意,根本不算与民争利,即便四哥想参他本,汗阿玛也只能不痛不痒地说自己几句而已。

于是直接将自己买来的纺织机运送到了郊外的田庄。

但在寻找会纺织布匹的女性时,胤禟遇到了麻烦——

他这个田庄所有会纺织的女性,竟然都不在庄子里,听庄子的庄头说,好似进了什么纺织厂。

胤禟:“???”

搞笑呢?

这庄子上的所有人不是签了卖身契的奴才,就是签了契约的佃户,他们不在田庄上做活儿,跑去其他地方做什么?

而且,纺织厂?

胤禟眉心跳,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那位小四嫂的布庄。

他立刻让人去打听。

很快,下面的人便得到了消息来回话:“回九爷,那纺织厂确实和布庄是同个老板,但因为纺织厂里面都是女工人,所以纺织厂外面安保非常严密,奴才数了数,共四队巡逻,足有二十个侍卫,且全是练家子。”

“奴才问过咱们府上的侍卫,说是对方不像是宫里训练出来的,但个个身凶悍之气,瞧着好似见过血,但看到他们动作,又十分整齐划。”那人说道,“侍卫便说,那些个侍卫很可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士兵。”

胤禟嘴角抽了抽:“所以,你说了这么大堆话,就只是想告诉我你什么消息也没打听到?”

那人赶紧摇头:“不是不是,奴才打听到了些有用的消息。”

他也不敢隐瞒,很快就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全说了出来。

“听闻那纺织厂共招收了百位女性纺织工人,工厂包吃包住,个月放两天假。日三餐,食物不说顿顿有肉,那也是隔三差五就能吃到顿肉。”

“住的地方很小,但每人都有单独的床位与被褥床单,以及其他洗漱用具。”

“而且那些纺织女工们每个月除了份比较低的底薪之外,便是多劳多得,据说那些工人每个月能得到多少月钱,完全看她们自己的本

事。若是纺织出来的布匹又多又好,月钱就越多,若是纺织得又慢又差,不但每个月的月钱比别人少,连续三次收入都是所有人中的最后十名,还会直接被解雇。”

“听说,上个月有个纺织女工足足拿了五两银子回去!”

五两银子,红楼梦里面的赵姨娘个月才二两银子呢!

些贫苦人家娶妻嫁女,聘礼和嫁妆也就十两银子。那女工若是勤奋些,两个月就能赚份聘礼了。

胤禟低头看着自己的心腹,顿时哭笑不得:“我难道每个月给你的月银少了?也不看看人家每天多累!”

那奴才咧嘴嘿嘿笑了两声:“若是九爷能给奴才五两银子,奴才从早忙到晚也是愿意的啊!”

他还想要攒银子娶老婆呢,累些没事儿,就担心没地方赚钱。

但他也就是说说而已。

毕竟如他这样在九爷面前得宠的奴才,每个月的月银收入其实都是小头儿,大头儿其实是为九爷跑腿儿时得到的打赏。

每个月的赏银加起来,少说也有二十两,他才不愿去做纺织女工的活儿呢。

但……

“听说附近许多人家见姑娘们有了门纺织手艺后,竟然能为家里赚这么多钱,对家里的姑娘竟越来越好了。进了纺织厂的姑娘们,婚事也越来越紧俏了。当然,想要进入纺织厂做活儿的,也越来越多了。”

胤禟陷入沉思。

这家纺织厂给出的待遇确实非常好,而且对很多不怕苦不怕累的人来说,纺织厂不将月银固定在个死数字上,她们才会更有冲劲儿。

同时,随着月银的提升,自己在家里地位的提高,以及在婚恋市场上的受欢迎,这些纺织女工必然会对这家纺织厂产生荣誉感与归属感,甚至会产生忠于这家纺织厂的想法。

若是在之前,胤禟必然会夸夸小四嫂会做人。

但问题是,他现在也想招人啊!

除非他拿出比纺织厂更好的待遇,否则那家纺织厂的女工肯定不可能放弃纺织厂的工作转而跑到他这儿做活啊。

即便是田庄上的人,他若强行将人叫回来,难道对方心里

不埋怨?

胤禟:“……”

难怪小四嫂愿意卖这么多纺织机给他,肯定是算到了他即便买了纺织机,也根本招不到多少人!

那奴才奇怪地看着胤禟:“九爷,咱们不招人吗?”

胤禟没好气:“当然要招啊!”

“那待遇……”

“比照那家纺织厂来!”胤禟头痛。

他原本没想着在人工方面支出这么多钱的,但小四嫂这么搞,他若是不把待遇提上去,即便招到了人,以后纺织厂旦扩招,那完了,自家招来的女工绝对跑得飞快。

胤禟可不希望给别人做嫁衣。

那奴才领命退下,立刻去安排了。

-

张樱可不知道胤禟因为自己,不得不拿出更多的钱提高纺织女工的待遇。

但即便知道了,她也只会觉得高兴。

这年代的女性生存环境太差了,满族姑娘因为选秀不得缠足,以及选秀之后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缘故,在家里的地位倒是还算不错,即便嫁人了,在娘家也还有定的地位。

但汉族姑娘们就惨了。

缠足就不说了,所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女子无才便是德,三从四德等等等等,全是这些汉族姑娘脖子上的枷锁。

而她们会毫无反抗地接受这样的压迫,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没钱没有话语权而已。

若是纺织厂招收的女工能让其他人看到女性赚钱的可能,让她们的家人心甘情愿把人放出来赚钱,性子稍微立得起来的,在家里的地位就必然有所提高。

这样的姑娘多了,底层女性的地位想必也能有所提升。

十月匆匆忙忙,很快就结束了。

张樱也终于腾出了时间,可以算算这个月的进项了。

二十万两。

仅仅只是这家铺子个月的收入,就有足足二十万。

虽然确实如老獒所言,有不少老百姓囤货,又不少商人想要倒卖物美价廉的棉布,以至于这个月的销量远远超出了张樱的预计,达到了惊人的十万多匹。只是个月而已,就几乎将之前攒下来的库存消耗空了。

幸好张樱做足了准备,不然这个月还

真有可能开天窗。

但其实这个月的最后几天,销量其实已经有所下降,相信要不了多少时间就会达到个相对平缓的数字。

这样多的钱,想必以后是不太可能再有了。

毕竟等到珍妮纺织机在全国各地普及,这般便宜的布想来也会越来越多,老百姓也会越来越习惯这样的价格,到时候自然就不会再囤积了。

这其实是好事,因为当老百姓习惯了低价布后,买布匹去做衣服也会更舍得。

但对张樱来说,卖低价布的生意也就只准备做这年了。

明年,她手上的低价布会送去海外售卖,而这家铺子则在改变风格,开始销售些价格更高,但颜色、花样都更多的布匹。

直接做中端市场。

007能查到不少颜色的配方,这就是她的优势。

张樱将银票拿到啾啾面前晃了圈儿,终于将他的视线从弟弟小玖身上吸引了过来:“这就是你布庄这个月赚的钱了,额娘准备给你放进箱子里,你要和额娘起去放,还是留在这儿陪弟弟?”

啾啾陷入了苦恼之中。

额娘之前都和他说啦,等到过年他就要到前院儿读书了,到时候他可能个月才能和弟弟相处天,所以他要趁着最后几个月的时间和弟弟多相处。

但是,他又好想和弟弟在起。

番纠结之后,啾啾把捂住小玖的眼睛:“小玖弟弟睡觉觉,哥哥先走开段时间,会会儿就回来了。”

说着撒开手。

张樱定睛看,竟发现刚才还长着眼睛滴溜溜转的小玖竟然已经闭眼睡着了。

这什么操作?

这么神奇?

她这个当额娘的都不知道,还能这样哄小玖睡觉。

张樱狐疑地看着小玖,想要知道他是不是在装睡,但她盯了好会儿,也没见小玖睁开眼睛。

倒是啾啾把抓住了张樱的衣摆:“额娘额娘,我们快去,放钱钱!”

张樱失笑,把将啾啾抱起来就去了库房。

她当着啾啾的面儿,亲手将箱子打开,又将银票放进箱子里面

的小木匣,然后关上……

“锁锁锁!”啾啾原地蹦跶,“额娘锁上!”

张樱又将箱子锁上,啾啾这才安心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啾啾也有钱钱啦,以后给弟弟买糖七!”

张樱勾唇,正要开口,便听阵嚎啕哭声。

啾啾嗖下,就冲出了库房。

张樱都没来得及反应。

等她好不容易将库房锁上,回到正房的时候毫无意外地发现,啾啾正拿着个拨浪鼓在逗小玖玩。

她好笑地摇摇头,顺势走到旁看两兄弟互动。

只见啾啾刚把拨浪鼓摇得咚咚作响,小玖的哭声瞬间就停住了,双眼睛滴溜溜地跟着拨浪鼓上的两图案转来转去。

而旦啾啾停下,小玖瞬间就长大了嘴巴,好似立刻就能哭出声样。

啾啾吓得立刻摇起了拨浪鼓。

小玖又安静地开始看。

几次三番之后,啾啾手累了,直接把拨浪鼓丢到边。

眼见着小玖张开嘴巴,啾啾立刻握着小拳头在小玖眼前晃了晃:“不许哭,不然揍你哦!”

小玖好似听懂了样,马上闭上了嘴巴,还冲着啾啾咧嘴笑了起来。

张樱:“???”

她又观察了会儿,终于发现,小玖在啾啾出现之后,根本就没打算哭,他张嘴做出要哭的动作,不过是逗啾啾玩儿而已。

而旦啾啾不顺着他的想法来了,他也就不会逗啾啾了。

张樱哭笑不得,还是个小戏精。

-

十月,胤禛与福晋去了圆明园准备宴会,顺便将年龄尚小的默默与啾啾带了过去。

宴会结束,听闻康熙非常满意,而胤禛与福晋似乎也很高兴。

看来这次宴会办得不错。

宴会结束,康熙也不知怎么想的,又想跑去塞外。除了胤祉被留下修书以外,胤禛等成年皇子全都出现在了随行的队伍。

张樱当然是不可能去的。

即便她非常想去。

这胎怀相非常不好的年玉袖,同样只能留在京城。

年玉袖得知此事后,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她也回到京城好几个月了,身边宫女之中也不乏了

解胤禛的——

即便不如福晋了解,那也比年玉袖这个从历史的只言半语,以及之前在宫里的短暂相处来推测胤禛性格的年玉袖了解得多。

经过她们的提醒,年玉袖很快知道了李月荣干的恶毒之事,也知道了自己怀孕之后的瞎折腾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在四阿哥的雷点上蹦迪,自己回来之后,四阿哥还愿意过来探望自己,估计都是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份儿上。

所以她这段时间安分了不知多少,而且为了挽回自己在四阿哥心里的印象分,年玉袖还特地拉下身段儿去求了那嬷嬷,又将福晋写的三本《妇言》全买回来,简直拿出了高考的劲儿头在学习。

好不容易,她才洗刷了自己不重视孩子的印象。

但现在,宫里传出消息,胤禛又要去塞外了?

年玉袖只要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吃的苦,就恨不得将过去那个脑子不清醒的自己扇醒。

毕竟,若她之前听胤禛的话留在乡绅家养胎,这次胤禛跟着去了塞外,无论是去还是回,都会与她见面,若是她这胎养得好,也会在胤禛回程的时候起回到京城。

也就几个月而已。

她这几个月的苦,本来根本就不该吃的。

甚至她与四阿哥好不容易培养出的感情,也不会因为自己的瞎折腾而没了。

但千金难买后悔药,年玉袖也只能继续躺在床上养胎。

若年玉袖的想法让张樱知道了,她怕是只会说句:“亲,你想多了!”

毕竟这次塞外之行,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巧的是,这次随行的格格是钮祜禄格格与武格格。

这两人原本关系不错,却因为年玉袖而生了龃龉,但回到京城后的这几个月,经过钮祜禄格格的不懈努力,她与武格格之间的关系似乎已经恢复如初。

虽然二人和好之后,武红芙对年玉袖的态度似乎比之前更差了。

但这也正常,毕竟切的开端,正是年玉袖的脑抽。

-

康熙行人前往塞外不久,途径五台山附近,因正巧今年是良妃逝世三周年的忌辰,所以胤禩先步离开

了队伍,前往五台山祭奠母亲。

离开的时候,康熙忙着与当地官员交谈,胤禩许是担心时间来不及,竟没有等着康熙办完正事回来,去给他请安说明缘由再离开,而是随便指派了个小太监去找康熙说明了缘由。

康熙办完正事回来的时候,胤禩早已经不见了人影。

这个时候,康熙对胤禩已经有了不满。

即便康熙对良妃有过些许感情,但如今三年过去,在群新人的痴缠下又还能剩下多少?何况宫里还有与康熙感情更好的惠妃、宜妃等人,良妃在康熙心里本也排不上多重要的位置。

再说了,就算是在康熙对良妃感情最深的时候,良妃在他心里也绝比不上自己。

胤禩却将良妃的位置放在了自己之上,为了赶时间,竟然连亲自与他说声都不愿意。

换个儿子这样做,康熙未必会多想,但谁让这样做的是胤禩呢?

康熙对胤禩早有不满。

若只是如此,康熙即便对胤禩不满,对胤禩而言大约也是虱子多了不痒,父子二人都不会放在心上。

但问题在于,胤禩祭祀完良妃之后,许是想要再陪良妃说会儿话,又或者估摸了下时间,觉得自己此时回转也只能与返程的康熙相遇,到时也不过白白跑了趟,平白多走段路而已……

——这里就不得不说,易地而处,胤禛绝对不会觉得这段路是白跑趟。

可胤禩不但这样觉得,他还特意让人给康熙带了口信,说自己要在汤泉处等着康熙行人,等会和后再起回京。

关键是,胤禩自己可能是为了自己之前的不告而别向康熙道歉,他还特意买了两只海东青,让人给康熙送去。

但等口信儿与海东青起送到康熙面前的时候,两只海东青奄奄息。

康熙勃然大怒,当众说这是胤禩对自己的诅咒!

他也没什么心情再巡视塞外了,边让人去将胤禩抓住,边立刻命人收拾东西折返,等见到胤禩,他当场痛骂——

“子系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心高阴险。听相面人张明德之言,遂大

背臣道,觅人谋杀二阿哥,举国皆知。伊杀害二阿哥,未必念及朕躬也。朕前患病,诸大臣保奏八阿哥,朕甚无奈,将不可册立之胤礽放出,数载之内,极其郁闷。胤禩仍望遂其初念,与乱臣贼子结成党羽,密行险奸,谓朕年已老迈,岁月无多,及至不讳,伊曾为人所保,谁敢争执?遂自谓可保无虞矣。”【注:引用资料】

竟是将谋害胤礽与复立太子的锅,全扣在了胤禩头上!

康熙仍旧觉得不够,又将所有皇子与随行大臣召到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先是扣下不孝大锅——

“藐视朕躬,因愤怒,心悸几危!”【引用】

紧跟着放出狠话——

“自此朕与胤禩,父子之恩绝矣!”【引用】

胤禩当场晕了过去。

等苏醒过来,康熙行人早就离开了汤泉,此地唯独剩下了胤禟。

胤禩从胤禟口中终于弄清楚了缘由,当即写了奏折为自己喊冤。

然而康熙完全不搭理。

胤禩急怒攻心,竟直接病倒了。

这病从十二月直病到了来年,好不容易有所好转,又得知康熙召见,当场停了他贝勒爵的食俸,之后又停了胤禩及其身边人的俸银俸米。

胤禩病情加重,竟到了无法起床的地步。

康熙却毫无反应,活似生病的不是自己的儿子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