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鹄基地的外墙上, 一株异常粗壮的爬山虎，缓缓生长了出来。
“别做多余的事，激怒鸿鹄基地, 对我们没好处。”
蒲公英改造人声音低沉地警告着自己的队友。
“你难道还指望着这些大基地帮助我们？之前留在白枕鹤的那些人, 可都被冷冻起来了。”
“我没指望他们帮助我们，但至少不能让他们阻止我们的计划, 这次的任务就是救出何不语，如果因为你乱杀人，让鸿鹄基地记恨追杀我们……后续计划失败了, 责任你来负吗？”
爬山虎伸向士兵的藤蔓改变了方向, 老老实实地搭起了辅助队友进入基地的藤梯。
动物治安队的猫头鹰队长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会说人话的鹦鹉小武扑闪着翅膀，向着指挥中心飞去。
爬山虎搭起藤梯之后，一个看起来异常苍白的少女率先爬了上去。
由于被改造了太多次, 她被带进研究所之前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
少女不记得自己的本名，只记得改造她的研究员为她起的名字——百花。
大多数时候, 她的攻击性并不强, 在改造人当中, 起到的也往往是辅助作用。
今天, 她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让基地里的普通人沉睡。
包括那些守在城墙上的普通人士兵。
少女百花头上的佩戴着一个植物编成的发箍。
只不过这东西的作用并不仅仅是为了装饰。
她的异能顺着发箍向外发散，催生出一簇一簇的洋甘菊花朵。
携带着异能的洋甘菊，有着非常强的安眠镇静作用。
夜风将洋甘菊花瓣吹进基地，淡淡的清香涌入士兵们的鼻腔，让他们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
“指挥官……”
藏在暗处的进化者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等等看，别急。”林一看着监控中的画面, 说道。
画面里, 一群改造人鬼鬼祟祟地爬上围墙, 进了基地。
他们并没有伤害普通人。
林一的眉毛挑了起来，尖锐的指甲稍微往回收了收。
这次的改造人，不像上次的那些那么欠揍。
“他们不希望普通人参与，也算是好事。等他们离居民区远一些，就动手。”
林一再次下达了命令。
她已经发现了问题所在。
按理说，大多数人第一次担任指挥官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遇到不服管教的队员。
但是在林一这里，每一次下达命令，听到的人就会立即执行。
就好像林一很久之前就是他们的上司似的。
这让林一想起数据面板上的技能“刀兵之神”。
【在群体战斗中，白虎的声音可以让友军神智清明，白虎的命令如同军令，不可违逆。】
这个技能似乎对近战没什么帮助，反而是一个作用于精神层面的群体buff技能。
非常适合用于团战。
林一眼看着入侵基地的改造人在居民区中穿行，心想：
当初在白枕鹤基地里滥杀无辜的那些，才是真的疯子。
最起码眼前的这些，还知道优先保住自己，之后再筹谋报仇的事。
不管他们今天没有动普通人的理由是什么，至少这些人还保持着理智，是可以沟通的所在。
而且看规模，他们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组织。
摸进基地的改造人，粗略估计，已经超过了一百人。
“史莱姆已经放出去了。”
耳机里传来段盈盈的声音。
段盈盈其实有一种非常不常用的史莱姆，只在反杀亚人特勤二队的五个元素进化者时使用过一次。
那就是分裂史莱姆。
这种史莱姆的攻击力和生命值都很低，单个用来对付进化者的话，恐怕连普通丧尸都打不过。
但它们有一个非常变态的本领，可以不断地增值分裂。
段盈盈只能放出一只分裂史莱姆，不过五秒之后，分裂史莱姆就会变成两只，再五秒之后就会产生四只，然后一只分裂下去，直到段盈盈的异能无法支撑，它们的分裂才会彻底停止。
潜进来的改造人怎么也想不到，鸿鹄基地派来跟踪他们的，不是进化者，而是一个看起来只有李子大小的小果冻。
分裂史莱姆按照段盈盈的意思，噗呦噗呦地弹跳着，跟随在那群改造人的身后，并没有主动攻击。
一群人刚刚走出居民区，少女百花突然回过头，疑神疑鬼地说道：“我怎么觉得身后有东西？”
所有改造人立刻散开，藏在了基地的暗角当中。
然而奇怪的是，周围空无一人。
“不对劲，即便普通人都被催眠了，进化者也不会——”
蒲公英进化者说到这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危险，身体猛地往旁边一闪，躲过了一名进化者的攻击。
在普通人安睡的时候，一场激烈的战斗在鸿鹄基地拉开了序幕。
……
另一边，何不言刚刚走出机场，跟着红隼基地的接引人员，一起往临时军事法庭所在的位置走去。
他一路上观察了接引员很久。
红隼基地这次派来的接引员，和以往有些不一样。
何不言自从加入猎魔团之后，执行任务的地点往往遍布全国各地，也曾因为需要中途补给，在红隼基地停留过几次。
以往每一次，红隼基地派来的接引员都相当友善热情。
而这一次，接引员的态度却很微妙。
每个基地的接引员，都可以算作是外交人员，他们的态度，往往也映射着基地的态度。
何不言现在仅仅是被指控，还没有定罪，红隼基地派来的接引员就如此行事，很难让人不多想。
律师和何不言交换了一下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看来第一个计划可以放弃了。
在基地里商量对策的时候，黎怀山还对红隼基地抱有希望，认为他们如果知道了何不语主动害人的事，或许会站在何不言这边。
现在看来，红隼基地早已不像从前那样，与鸿鹄基地共同进退了。
其实黎怀山也只是有所期望，却并不笃定红隼基地会站在他们这边。
毕竟三大基地的关系，除了互相合作之外，隐隐也互相牵制。
如果说所有的基地长都完全没有自己的私心，那一定是假的。
基地长也是人，是人就一定有自己的私心。
三大基地虽然希望人类能在末世中生存下来，但是如果让他们选择让哪个基地的人活得更好，那么无一例外，所有基地长都会选择自己的基地。
鸿鹄基地最近的风头实在太盛了。
白虎、凤凰、朱雀先后出现，很难不让另外两个基地多想。
本来大家平起平坐，守望相助，鸿鹄基地却忽然多出三个实力可怕的助力，恐怕现在红隼基地和雪鸮基地都在怀疑，鸿鹄基地想一家独大。
国内的幸存者最终或许会聚集在一起，但三大基地的领导班子，也得分出个一二三来。
没到最后，谁也不会愿意屈居二线。
现在何不言违反纪律在先，红隼基地想必也很愿意借着由头，给他一个下马威。
猜到红隼基地的心思，何不言的肌肉紧绷了一下，心想：
今天的事是没办法和平解决了。
何不言和律师并排走进了法庭。
所有人都到齐了。
海东青基地派来的人站在原告席上，平静的神色中带着几分悲痛，一眼望去，倒真有几分苦主的样子。
三大基地派出的四名法官与法官助理全都各就各位，陪审团的人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何不言一眼，拿起了用于记录的纸笔。
庭长向着门口的士兵点了点头，法庭的入口就此关闭，庭审开始。
何不言沉默地站在被告席，听着起诉书里的内容，手指轻轻地在被告席的桌面上点了点。
桌面上立刻多出了两条焦黑的痕迹。
法庭上的人都太小瞧他何不言了。
或许是他以往的作为给这些人留下了固有的印象，以至于他们认为，他会永远被这些规矩束缚。
但他们忘记了一点，凤凰何不言不是言灵师何不言。
何不言对亲情的眷恋，以及盲目的善良，早就和何不语的意识一起，被焚毁了。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听话的人形兵器。
经过何不语的事，何不言想通了一个非常浅显的道理——多劳多得。
他并没有要求什么过分的特权，但在自己贡献巨大的基础上，要求更好的待遇，这本身就无可厚非。
其他基地的人只想着有过要罚，却没有想着论功行赏，所作所为，未免有点太欺负老实人了。
何不言可一点也不想再做个老实人。
“被告何不言，你是否承认自己杀害何不语的事实？是否承认自己有罪？”
庭长开始了例行询问。
“我承认自己杀死何不语的事实，但不承认自己有罪。”何不言立刻说道。
他的话打了海东青基地的人一个措手不及。
海东青基地的人没有想到，何不言会直接承认自己杀了何不语。
他们互相交换了眼色，不清楚何不言唱得是哪一出。
海东青基地的人其实直到何不语并没有死，只是缩小成了一个二十厘米的小人。
他们之所以指控何不言杀死了何不语，目的就是为了让何不言为自己辩护，说出何不语还活着的事实。
然而何不言的回答却直接打破了他们的计划。
“既然被告拒不认罪，那么就请原告开始诉讼陈述，说明起诉原因。”
海东青基地的军方律师站了出来，将何不语在战斗中突然遭遇何不言攻击的事详细地陈述了一遍，接着说道：“我方认为，何不言对我基地改造人何不语的攻击毫无理由，且突如其来。他的行为已经触犯了猎魔团的第一条准则，在战斗中突然反戈，攻击队友……”
这时鸿鹄基地的军方律师申请发言。
“对于海东青基地的控诉，我有如下疑问。第一，在猎杀变异沧龙的过程中，何不言与何不语曾先后发生异能失灵的情况，敢问原告律师为什么忽略这一事实，将何不言的攻击定义为‘毫无理由’呢？
第二，被告何不言的异能再过去十几年间从未发生过失灵的情况，却在何不语出现的情况下突然失灵，海东青基地是否应该就何不语的真实异能做出解释呢？
第三，何不语在猎杀变异沧龙的任务当中并未死亡，参与任务的人都可以作证。被告何不言是在回基地的路上杀死了何不语，那么他在任务中残杀何不语的指控，则根本不成立，综上所述，我认为海东青基地的指控毫无根据。”
鸿鹄基地的军方律师最后抛出了一句话，“何不言杀死何不语的行为发生在任务完成之后，应当定性为私人恩怨导致的仇杀，因此我认为，他的行为虽然不符合部队规定，但却远远没有达到扰乱战场的程度。”
海东青基地的律师立刻就提出了反驳。
自从白静成功改造了何不语之后，海东青基地内部的势力就出现了很大的变化。
原本反对人体实验的官员，很多都没了话语权，今天参加庭审的，都属于私底下支持人体实验的派系。
他们不像那些下台的官员，对何不言和亚人特勤队另眼相待。
“被告律师的陈述实属强词夺理，我基地改造人何不语所登记的异能完全属实，并无任何隐瞒。
死者不能开口为自己辩解，但活着的人也不应该肆意妄为，捏造事实……”
站在一旁的何不言捏了捏眉心。
听律师们互相扯皮的过程，既漫长又折磨。
而且何不言很清楚，即便他身边的这位律师有舌战群儒的本事，只要何不语不能出现在这里，海东青基地就能一口咬定何不语的异能就是诅咒，从而认定他何不言就是故意杀人。
但何不言可不打算真的任人宰割。
如果是不痛不痒的惩罚，他或许还会委屈自己受着，可惜红隼基地的态度，注定了他的惩罚不会不痛不痒。
“目前，已有三名法官通过了被告的判决，我宣布……”
正当庭长的判决即将下达的时候，法庭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何不言略显惊讶地转过头去，看到的却是林一的身影。
林一冲着何不言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说道：“美人，我今天可是为了你劫法场了。怎么样？感不感动？”
法庭里顿时骚动起来。
庭长立刻用法槌在底座上一敲，“肃静！”
说罢，他转头看向林一，神色严厉地问道：“小姑娘，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我能不知道吗？”林一装模作样地一拍手，“我这次来，就是请您主持公道的。”
“主持公道？你是鸿鹄基地的人，又不属于军方，为什么要来红隼基地找公道？”庭长冲着门口的士兵不断地打眼色，可是士兵却一动不动。
正当庭长想要发火的时候，藏在士兵身后的改造人露出了异于常人的面孔。
林一的话紧随而至。
“事情是这样的，我呢……今天跑到野外散步的时候，机缘巧合地碰到了这一百多个改造人朋友。他们在研究所遭遇了非人的对待，希望能够找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来为他们主持公道。”
林一说话期间，一百多个改造人全都聚在了法庭门口。
这些改造人无论是外表，还是神情，都和常人大不相同，直勾勾地盯着人看的时候，会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林一能带他们过来的前提……也是先把他们揍到服服帖帖。
而且林一给这些这些改造人开出了一些他们无法拒绝的条件。
可想而知，这些改造人一起盯着庭长的时候，庭长是什么心情。
实际上，海东青基地的人比红隼基地的人还要紧张。
因为改造人看向庭长的目光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们的时候，却像是要吃人。
白静和白枕鹤基地有什么关系，做过什么勾当，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
如果让这些改造人活着离开这里，海东青基地迟早要被他们袭击。
想到这，海东青基地的人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庭长。
“荒谬！难道鸿鹄基地就没有自己的司法机关？”庭长被盯得心里发毛。
林一摇了摇头，“诶～那怎么能一样呢？我们鸿鹄基地，可从来没有为改造人主持公道的先例。”
庭长再次扬起了法槌，“何不语是自愿参加改造，为全人类作出贡献，两者怎么能相提并论？”
这话一出来，周围的改造人顿时变得杀气腾腾。
终于到了重头戏，林一语气咄咄逼人地问道：“你们这次起诉何不言，不就是为了给一个改造人主持公道吗？何不语是自发自愿，那么这些非自愿的改造人就更是受害者了。既然红隼基地如此公平公正，那可不能厚此薄彼。来来来，大家都站出来，说一下自己的遭遇和诉求，相信红隼基地一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的。”
林一撕下了嬉皮笑脸的面具，冷漠地看向庭长，“还是说，你只是想针对鸿鹄基地？”
眼前的局面让人骑虎难下。
如果红隼基地要给何不言定罪，那么眼下一百多个改造人的事，他们就必须要管，否则这一百多个改造人恐怕立刻就会在红隼基地大闹一场。
这对红隼基地来说，绝对是得不偿失的。
可是，红隼基地要是不给何不言定罪，此前的一切言论，岂不是等同于放屁？
这么大的基地，说出去的话再收回来，威严何在？
庭长的目光有些躲闪，不敢和海东青基地的人对视。
即便红隼基地再怎么是超级基地，也不能公然承认，自己是在针对鸿鹄基地。
哪怕对白枕鹤基地从前的辖区有些心思，这一次，红隼基地也不能为了拉拢海东青基地而处置何不言了。
偏偏林一还在一边继续拱火。
“哦对，忘了告诉你，这些改造人可不听我的话，人虽然是我领来的，可是你不给个交代的话，他们可是不会走的。”林一露出一个欠揍的坏笑，问道：“庭长大人，请问你这次到底要不要为改造人主持公道啊？”
“你！”
能够在军事法庭上担任庭长，这名法官平时在红隼基地的权力也不小。
突然被一个小姑娘当众给了难堪，庭长的脸色顿时涨红，呼吸也急促起来。
不过转瞬之间，这位庭长就想到了下台阶的办法。
他两眼一闭，歪倒在地，“昏”了过去。
很快，红隼基地的另一名法官临时被推选为庭长，站在了台前。
毕竟之前的庭长已经晕倒了，而现在的庭长此前并没有主持庭审，前任庭长说过的话，自然也算不到他的头上。
尽最大程度保全了面子，新的庭长在林一和其他改造人的威胁下，只能捏着鼻子，声称红隼基地坚决反对改造实验，何不语加入猎魔团的决定作废。
这么一来，何不言残杀队友的说法，自然也就不成立了。
开庭之前，包括何不言在内，谁也没有想到，今天的庭审会以这样戏剧化的方式结束。
何不言走出法庭的时候，双腿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走吧，上飞机。”林一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看到何不言，招呼了一声，就向着机场的位置走了过去。
察觉身后的人并没有动，林一回过头来，说道：“动作快点，这次救你可不白救，当场就得报答。”
“怎么报答？”何不言往前跨了几步，和林一并排行走。
“你觉得那群改造人会平白无故听我的话？更何况你差点弄死的那个，也是个改造人，是他们的同类。”林一想起自己得到的消息，语气变得有些沉重，“要打的仗，还多着呢……”
“你答应了他们什么？”
“我答应他们，要帮他们……杀了白静和他身后的人。”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何不言：“你是怎么办到这一切的？”
教父林一：“我将给他们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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