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尴尬过后, 林一后知后觉地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他不是言灵师吗？为什么突然变凤凰了？”
何不言自己已经在众人面前显露了凤凰的身份，堂而皇之地往基地去了, 林一自然也没必要帮他隐瞒。
她在问出问题的那一刻, 最先想到的是何不语。
战场上的人，没人能回答林一的问题。
他们也和林一一样, 一头雾水。
不过，数据化异能，倒是给了林一回应。
「要透过表象看透本质, 你只是被表象蒙蔽了双眼。」
自从林一发现了自己真实的异能之后,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看到类似的话了。
可是透过现象看本质什么的……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太难了。
反正在看到何不言的数据之前，她从没有考虑过, 何不言是凤凰这件事的可能性。
毕竟言灵和凤凰这两种东西，未免差得也太远了。
就像别人看到她变成了白虎, 也不可能会想到她的异能是数据化吧？
「多看, 多用, 总有一天你会掌握诀窍。」
眼前又出现了一行字。
不过在这行字出现之后, 数据化异能就沉寂了下去，再也没有给林一提示。
林一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一直以来，她都在被动的使用着自己真正的异能，将它当成类似于游戏系统的工具。
但是仔细想想，其他进化者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异能吗？
他们每天都在探索自己的异能，开发潜力, 不断训练。
只有林一专注于等级, 却忽略了异能本身。
或者不如说, 她把白虎当成了她真正的异能，反而忽略了数据化异能的存在。
类比起来，白虎是游戏账号，数据化异能则是游戏规则。
一个没有将游戏规则了解透彻的玩家，是永远不可能封顶榜首的。
单纯的操作和技术很重要，但了解规则也同样重要。
数据化异能对于林一来说，是一个完全真实、地图极大、游戏规则需要自己不断摸索的游戏。
但残酷的末世让她没来得及摸索，就开始了战斗。
习惯了战斗的林一，也逐渐忘记了数据化异能本身的重要性。
现在，林一发现了问题，自然就应该调整自己的重心了。
战场上，相对难缠的变异魔鬼蛙已经被解决，剩下的怪物就比较好对付了。
毕竟朱雀蛋二等的实力放在那里，即便真的有怪物垂涎它所蕴含的能量，也得掂量掂量自己。
各大基地的选址距离危险区都很远，别说危险区的怪物感应不到这里，就算它们真的能感应到，也未必出得来。
毕竟它们中的大多数还没到苏醒的时间，朱雀蛋的孵化，在这个品阶的生物里，绝对算是很早的了。
所以周围的怪物，除了一部分抱着侥幸心理的变异物品阶相对较高之外，剩下的，都是凭借本能寻找能量的普通丧尸和普通的丧尸动物。
这些东西，压根不用林一多费心思，士兵们的热武器就能解决它们。
经历了数不清的战斗，能够活到现在的士兵，除了没有异能之外，战斗意识可能比林一这样的进化者还要好。
那些不断包围过来的丧尸，突破不了士兵们的防守线。
不过对于专家们来说，亲眼看着没有高墙的临时观测站周围形成了一波规模不小的丧尸潮，视觉效果还是极具冲击力的。
“要是我这身板顶在前面，可能末世第一天都活不过……”
“那你就想错了，各人有各人的分工，咱们的分工，就是让前线的人顶得住。”
“也是……”
几名专家嘀咕了几句，强压住对丧尸群的恐惧，低头专心做起了自己的事。
林一慢吞吞地踱步过去，问道：“里面怎么样了？”
专家们一抬头，就看见一只严肃的虎脸。
“……”
怪了……
刚才那个凤凰像生孩子的，这个倒像是等在产房外面的。
问题是，朱雀蛋和这两位屁的血缘关系都没有，为什么这画面却该死的和谐？
“蛋表面最大的裂纹已经拓展到两米多长了，整个蛋壳随时有可能从中间彻底剥脱。”
电脑屏幕上，蛋壳裂缝的颜色已经变成了近乎于白的浅黄色。
只有能量高到极其变态的等级，检测仪才会显示出类似的颜色。
不仅如此，蛋壳表面标注的能量值，还在不断地升高。
反观待在朱雀蛋旁边的球球，身周还维持着低能量的浅红色，可见蛋里面的朱雀在有意识地保护着自己的第一个投喂者。
正当林一盯着屏幕出神的时候，画面里的蛋壳喀喇一下裂成了两半，彻底脱离了蛋身。
一只全身赤红，犹如火焰的神鸟，花苞初绽一般地舒展开了身体，振翅高飞。
地底洞穴的上方本来有许多沙砾土石，但一碰到朱雀翅膀上的火焰，就融化成了一滩液体，顺着洞穴内壁，向下流去。
林一看到这一幕，瞳孔顿时一缩。
球球还在洞穴里面！
不等林一有所动作，朱雀的眼睛里就流出星辰一般的光辉，像绸带一样，缠绕着球球的身体，将它带到了高空。
日中星鸟，便是朱雀。*
朱雀从地下洞穴破土而出，赤红的身体在天空中盘旋，俯视着大地。
似乎知道鸿鹄基地的人是来保护它的，朱雀没有攻击周围的士兵，反而冲着丧尸群，俯冲而去。
金红色的火焰落在丧尸群中，瞬间点燃了挤在一起的丧尸。
那些丧尸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变成了一片飞灰。
球球落在地上，触角伸向天空，嗅着朱雀身上的气息。
作为一只不怎么博学的屎壳郎，球球看着天上赤红色的身影，觉得自己发现的蛋很有出息。
球球又高兴又失落。
它还有点想让蛋蛋继承它搓粪球的手艺呢……
林一站在球球旁边，盯着它看了许久，终于意识到这只屎壳郎似乎正在思考。
这时候，她的眼前出现了一段文字。
【屎壳郎球球（惆怅中）：虽说好大儿看起来很有出息，可是谁来继承我搓粪球的手艺呢？唉，后继无虫啊！】
林一的大脑停摆了一秒钟。
搓粪球的手艺还要后继有虫……
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
不过突然能看到一只甲虫的心情什么的，应该就是林一刚才一直观察它造成的结果。
林一又试着去观察周围的人，可惜这一次什么都没能看见。
她猜测，应该是人类的情感太复杂，而且大多数人都不会太直白地把想法写在脸上，所以她才看不到别人的真实心情。
至于球球……
虫子的情绪当然不会像人类那么复杂难懂，而且这会儿朱雀刚刚破壳，想必球球的心情也很激动，所以才会那么容易被她看懂。
林一记下了这个新发现，抬起头，观察起了在空中盘旋的朱雀。
正上方的一小片天空被映成了火红色，朱雀高声鸣叫了几声，星辰一样的眼睛向着林一投去友善的一瞥。
同为四象中的存在，朱雀对林一有着与生俱来的亲近。
它欢快地叫了几声，听在林一的耳朵里，就变成了一个小男孩的说话声。
“一起来天上玩呀！”
林一转头对专家说道：“是个男孩。”
说着，她的背上就生出了翅膀，向着天空中的朱雀追了过去。
专家留在原地风中凌乱。
这话不应该我告诉你吗？
等等！你怎么知道是男孩的？
专家稀里糊涂地在报告上记了一笔，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好，这么一个不太靠谱的消息到底应不应该上报。
而林一之所以飞上高空……
有大半原因是出于猫科动物的本能。
看见任何像逗猫棒的东西，都想过去rua两下。
而朱雀的尾巴，简直就是纯天然的逗猫棒。
飞机上，周文竹看见白虎和朱雀在天空中玩闹的场景，非常没有兄弟情地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何不言。
并且还给照片配了文字说明：
【叫你提前跑了，人家大猫猫和别的小鸟一起玩去了。】
基地里，何不言套好上衣，一转头就看见通讯器上周文竹发来的消息。
他拿起通讯器，对着那张照片端详了很久，最后略感放心地放下了通讯器。
也就那样，尾巴没有我的好看，羽毛一点也不艳丽。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的时候，何不言的身体顿时僵硬了一下。
他有些做贼心虚地扫视了一眼空无一人的房间，懊恼地想着：
我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要和一只刚破壳的鸟攀比？
……
几个小时后，专家们在军队的护送下回到了基地。
为了安置小朱雀，基地特地划出了一小块地皮，留给小朱雀和球球筑巢。
这个级别的进化物，基地通常不会选择驯化，而是在不损害基地利益的情况下，给予进化物最大的自由。
毕竟像朱雀这样的存在，如果不想留在鸿鹄基地，恐怕也没人能拦得住。
与其不自量力地尝试驯化，还不如友好相处，让它对基地更有归属感。
和小朱雀熟悉了一会儿，林一和段盈盈也回了家。
迎接她们的，是赵老爷子刚刚制作完成的“法杖”。
几人站在赵老爷子工作间的空地上，盯着赵老爷子手里的成品，沉默了许久。
最后，赵老爷子绷不住了，一把将法杖拍在工作台上，“行不行，说句话啊！”
“这是……法杖？”段盈盈拿起面前不到一尺长的东西，怀疑地问道。
赵老爷子也意识到成品的外形有点拉挎，挠了挠后脑勺说道：“这东西毕竟不是进攻型的，导出能量的方式有点不一样，做得太长了容易失灵。”
老爷子拿手比划了一下，“你们应该也发现了，虽然基地里目前没有这种有再生能力的进化者，但强化系也算是一种有辅助作用的异能，这种异能最大的特点，就是要用皮肤接触。强化系进化者的武器离开他们的双手，也就没有强化效果了，这颗晶核也是一样。”
尽管赵老爷子给了解释，但段盈盈和林一还是对他的直男审美接受不能。
原本，段盈盈设想的法杖，即便不像精灵宝钻里的那么华美，至少也得像甘道夫手里的那根一样古朴。*
再不济，什么百变小樱、巴拉拉小魔仙，连朵蜜天女她都觉得也还行。
但是这个神似手榴/弹手柄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段盈盈回头看了一眼不明真相的穆天英，问道：“直男的审美都这么恐怖吗？”
穆天英手里拿着两个刚洗干净的大辣椒，脑袋伸进工作间看了一眼，一时语塞。
良久，她才给赵老爷子找了个理由，“他热武器做习惯了。”
赵老爷子看着几人的反应，心里老大不服气，“怎么了怎么了？我做得不好吗？”
“做得挺好。”
穆天英的前半句话让赵老爷子喜笑颜开。
不过后半句，立刻把他打回了原形。
“下次别做了。”
赵老爷子摇着轮椅就要离开这个伤心地。
“等等！”段盈盈拉住轮椅靠背，晃了晃手里的法杖，“赵爷爷，你好像忘了件事。”
房间里的人下意识看向赵老爷子空荡荡的裤管。
九头蛇的晶核有再生能力，能够验证这根法杖是否成功的方法，当然就是让人的断肢再生。
平时嬉皮笑脸的赵老爷子难得的感到了胆怯。
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人会甘心当一个残疾人。
如果这个残疾人曾经还健全过将近三十年，那么残疾带给他的痛苦往往比天生残疾的人还要多。
赵老爷子当然渴望能够重新长出小腿，他已经残疾了这么多年，心中也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将来有一天会重新站起来。
但是当这个机会真的出现的时候，赵老爷子心里的畏惧也异常强烈。
他害怕自己的希望落空。
赵老爷子握在轮椅边缘的手，骨节处微微泛白，昭示着其主人紧张的心情。
林一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拍了拍段盈盈的肩膀，“先给我试试吧！也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用来愈合骨头，再在基地里待下去，我都要长草了。”
听出了林一语气中的暗示，段盈盈笑嘻嘻地说道：“好吧，法杖开光的第一次机会就给你了！”
说着，段盈盈举起了形似手榴/弹握把的法杖。
不过这法杖举到半空，是越举越不对劲。
知道的以为这是治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过来炸房子的。
像话吗？法杖就算是远程武器，也不能做得像个投掷物品啊！
段盈盈看着法杖顶端的绿色晶核，极力催眠自己，好不容易才催动了里面的能量。
法杖底部的能量槽里，一枚五等晶核瞬间破碎，柔和的绿色光线照在林一的腿上，暖融融的，还带着轻微的痒意。
她没有完全愈合的骨头，在这一刻彻底愈合了。
林一在原地活动了几下，说道：“有用。”
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的赵老爷子松了口气，再次开始喋喋不休。
“我就说我做的武器肯定没问题，再说了，我这法杖做的多实用啊？那电影里的那些法杖能别在后腰上带着走吗……”
段盈盈没和这个嘴硬的老人争辩，调皮地冲着林一眨了眨眼睛，抬起手，将绿色的光柱照在了赵老爷子的一条腿上。
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戛然而止。
赵老爷子瞪大了眼睛，动作慌乱地抓起自己的裤腿，挽了上去。
和林一愈合骨头不一样，赵老爷子的两条小腿，因为早年参战时的一场爆炸被全部切除了。
比起林一那些细微的变化，赵老爷子的变化直观又剧烈。
因为骨骼和血肉都要重新长出，赵老爷子的膝关节处感受到的，是难忍的奇痒和剧痛。
但这些都不是让他手忙脚乱的原因。
赵老爷子忍着新肉和骨头长出来的痛痒，看着膝盖下方缓缓长出来的一小截小腿，满是喜色的眼睛渐渐红了。
他并非对双腿残疾的事满不在乎，只是为了不让妻子担心，他必须得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其实私下里，赵老爷子心里明镜似的。
年轻时，他用自己的专业支持着妻子，看着她从普通的士兵成为少校。
但自从他残疾以后，妻子生活的重心却不可避免地偏移了。
穆天英到了退休的年龄才坐到上校的位置，也受他残疾的因素影响。
赵老爷子也曾劝过妻子放弃他这个累赘，但穆天英本人从不是这样的性子。
她比绝大多数的男人都要有担当。
虽然赵老爷子当时为了她的部队押送军火，完全是份内之事，但无论是作为妻子，还是作为战友，穆天英都不可能对他放任不管。
赵老爷子看了一眼手上略显松弛的皮肤，心想：
总算等到了这一天，尽管来得太晚，却也总好过一直做个需要照顾的糟老头子。
疼痛让赵老爷子的脸色有些发白，想到马上就要长出来的双腿，他咬着牙，一声也没吭。
在林一眼中，随着小腿越长越长，赵老爷子的数据开始缓慢增长了起来。
健全的身体，让他的生命值和战斗力都有所提升。
不过装备师这种进化方向本身的职责并不是战斗，赵老爷子的战斗力，在同品阶的进化者里，也只能算中下水平。
林一看着赵老爷子刚刚长出三分之一的小腿，心想时间还早，于是便往窗边走去。
她唤出了进化面板，看起了朱雀的数据。
这是她发现的新功能，所有她仔细看过一遍的进化数据，都会以图鉴的形式，保存在进化面板中。
之前和朱雀嬉戏的时候，她就已经看过了朱雀的数据。
【二等进化物——朱雀：生命值18000，攻击力6000
简介：天之四灵之一，天赋极高，执掌南方星辰，五行属火，因目前为幼年形态，实力比成年形态打了不少折扣。
友情提示：需要保留尸体的怪物千万不要让它上场，否则你只能收集到怪物的骨灰。】
林一抱着手臂，倚在窗台边上，心想：
同样是天之四灵，为什么我的数据看起来比朱雀差了那么多呢？
更何况朱雀这个时候可才刚出生，以后的成长性一定也很强。
照着这个趋势，她就算拍马也追不上对方。
但是绝对唯一的白虎，真的会比朱雀弱吗？
按理来说，四象最终的实力应该是不相上下的。
「你认为自己不够强吗？」
林一的眼前出现了一行文字。
她心说：
数据就摆在那里，想不承认也不行吧？
「你只是还没有认清自己是谁。」
认清自己是谁？
林一愣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自己真正的进化方向是数据化，表面上的进化方向是白虎。
即使是这样，也不能算是认清自己吗？
「知道和认清是有区别的，你还没有好好了解自己的异能，无论是表象还是本质，你都了解得太少了。」
文字停留了几秒，就彻底消失在了林一眼前。
进阶之后，她的数据化异能似乎有了和她交流的能力，只是交流的时间和次数，受的限制未免有些过多了。
林一的指甲轻轻叩着窗台上的瓷砖，琢磨着自己刚才看到的那段话。
无论是表象，还是本质……
也就是说，她对白虎和数据化异能的了解都还远远达不到完全进化的程度。
数据化异能林一只能自己摸索，但论了解白虎这种神话生物，恐怕没人比科研中心的人更了解。
毕竟最近接二连三出现神话生物，科研中心的人也开始研究神学了。
想到自己仅有的20%进化程度，林一就觉得，要完全蜕变，成为真正的白虎，恐怕还任重而道远。
毕竟到了三等之后，每进化10%就需要500进化点数，如果单纯依靠击杀怪物，林一至少要再解决八只二等变异物，才能完成进化。
即使已经解决了一只九头蛇，也将对应的进化点数都用了，林一也没办法保证，自己面对这个品阶的怪物，次次都能赢。
如果能像上次一样，在战斗中进化，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正当林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时，客厅电视机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目前，海东青基地军方正在递交诉讼请求，届时我基地猎魔团成员何不言将被要求出庭……”
作者有话说：
*《书·尧典》：“日中星鸟，以殷仲春。”
*《精灵宝钻》是托尔金的作品，算是《魔戒》和《霍比特人》的前传，甘道夫也是三本书里都出现过的人物。
感谢在2021-09-29 17:02:29~2021-09-30 19:3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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