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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和渊呼吸清浅,似已入眠。
“夫君……”姑娘家拖着长音:“你可是累着了?”
说话间,她将身子越加俯低,那唇儿几近贴着裴和渊的耳,胸前柔软鼓囊之处,亦有意无意地蹭着他放在被外的手臂。
裴和渊睁开眼,招呼也不打,便骤然将人放倒在榻上。
他一俯身,她便主动贴了上来,还在他腰间摸索着,欲要替他解那衣袍带子。
裴和渊摁住那双手:“你还不曾看榜罢?可知我名次在榜上何处?”
昏灯罗帐之中,裴和渊声音低缓,像在说什么闺房私话般,听得人耳屏酥麻。
闻言关瑶愣了愣,她确实没看。
裴和渊挑了挑眉:“你想做今科状元娘子,想抢的本当是成了会元的裴三郎。可我连殿试资格都没有,根本犯不着你那般费心去抢,更无需劳动贵妃娘娘请那圣旨。”
关瑶懵愕,眼中旋即浮起浓浓的讶异来。
连殿试资格都没有……
她吞了口口水,诧问了声:“夫君可是,可是落第了?”
裴和渊目光冷沉,给了她无声的回答。
室中遽然一静,气氛似是凝滞住了。
关瑶彻底呆滞。
试问顺安城中,谁人不识绝顶颖慧的裴三郎?
正人逸度,虽才华横溢,十五岁起便享誉长安,人却不傲不躁,极为谨重自持,因而越发受人推崇。就连当今圣上,亦是赞过他博极载籍,灵秀美质的。
这般口口相传的才俊,怎会落第?
过于震惊,关瑶半晌不曾出声,只顾呆望着裴和渊,乌浓眼睫微微颤悸。
这般神色落在裴和渊眼中,自然便有了旁的理解。
“后悔了?可惜圣旨已下,无有转圜余地,否则你我还可消了这桩荒唐婚事。”裴和渊目光晦暗,神情莫测。
“不后悔!”神智回笼,关瑶想也不想便答道:“即便没有那旨我也不悔。三郎已经是我的人了,咱们拜过天地与高堂,不得反悔的!”
顿了顿,她又眨巴着眼解释道:“而且我也不曾让阿姐去请旨,那圣旨兴许是个巧合呢?待明早入宫谢恩时,我好生问问清楚。”
裴和渊凝视着自己身下人,听她话语流畅,观她眼神清透,倒不似在扯谎。
略略走神间,馨甜气息凑近。
裴和渊向后避了避。
是关瑶又挺起了身,似要来碰他的鼻,又或是想如日间在马车中那样,主动来印他的唇。
“不想那些了。今日你我大婚,夫君不欢喜么?”关瑶眼鬟湛湛,目如春夜清波。
裴和渊俯眼看她,面色毫无触动。
欢喜什么?欢喜他被她强抢回府?还是欢喜他今日虽落第,却娶了新妇?
稍默须臾,裴和渊才道:“你可知今日席间多少人贺我,道我娶了门娇美娘子,也算补足落第的遗憾。你说他们到底是贺,还是嘲?”
这不咸不淡的语气,关瑶倒是习以为常。毕竟也算是曾与自己有过亲密接触的人,这霎阴霎晴的性子,她很是摸着了几分。
甚至对她来说,裴和渊越是这样捉摸不透,她越是想整个人都挂到他脖子上去。
透过窥入帐中的光,见得裴和渊面色似是不大对,关瑶摁捺下心中雀跃,心下自思。
于她来说,她想嫁的是裴三郎这个人,并不是什么成了会元状元的裴三郎。当不成状元娘子,更无甚遗憾的。
可郎君十数载的苦读,皆为金榜题名。或是光耀门楣,或为致君泽民,自然是万分想要蟾宫折桂的。而这一朝落第,夫君定然心中苦闷,她也很该理解。
这般想着,关瑶甚为心疼。当下便娇声道:“我想嫁的,就是夫君你而已。功名利禄我不在乎的,夫君莫要太有压力了。若执着于功名,大不了三年后再来便是!”
本是极为熨贴的暖心话,可裴和渊听罢,却是越发确认了一桩事——此女,贪他的皮相罢了。
四年前在国子监将他逼落水中,上月在青吴对他又扑又缠,那桩桩件件,他早便知晓的。
“夫君呀……”热乎乎的气息越缠越近,勾|引与邀请之色,昭然若揭。
裴和渊任她涂了自己满下巴的口水,又听姑娘家小声提醒了句:“夫君,咱们该洞房了……”
终于有了羞羞答答的时刻,且那话语中,还暗含鼓励。
乌发铺了满枕,佳人眼衔媚意,罩衣带子都被她蹭得冒了出来,颈下雪堆更是像要溶掉人的脑髓。
此刻即便是真神仙,怕也难以自持。
床帷之事,男子素有无师自通的本领,又兴许是赐些旖旎春梦所教,从应和到主动,裴和渊出奇的娴熟。
将人撩拔得快成一滩春水时,他骤然停了下来,极其温柔地将关瑶几绺贴面的发丝别去耳后:“可难受?”
关瑶点点头,又摇摇头。
鼻息微促间,她水目漉漉,眼尾都被洇红了些。
裴和渊眸中温情脉脉,伏首埋于关瑶颈侧,用气音贴耳问了句:“想要我么?”
关瑶檀口微张,两只手还拽着他的衣襟,一双眸子还泛着泪意。听了这问,只顾诚实地点了点头。
脑子一片混沌间,耳旁却听得声言简意赅:“忍着。”
呼吸滞了滞,关瑶懵道:“夫君?”
耳旁的灼热退开,裴和渊撑起身子来:“你不是要对我好么?我今夜没有圆房的心情,非要圆房,那你就自己来。”
“况这榻间之事要与心悦之人做,才至为爽畅。我对你毫无兴趣,如何硬来得了?”
说这些时,裴和渊目中没有半分情念。那言下之意便是:你能摁着我的脖子拜堂,有本事就再摁着我圆房。
自关瑶身上翻下来,裴和渊据于一侧,盖被安寝。方才动情的,仿佛只关瑶一个。
帐中暧昧未散,关瑶的腰背处似乎还留着掌心的余温,可她偏首去看自己的新郎倌,却发现他早已阖上了眼。
被引逗的余兴逐渐消退,关瑶脑中数团乱麻在不停搅动。
她今儿也是大早就开始折腾,整日下来都没得什么休息。被裴和渊撩拔完又听他说了那些话后,这会儿关瑶除了茫然外,更有浓浓的困倦密密袭来,眼皮也开始有千斤重。
新婚之夜,不圆房怎么成?
她或许该再去缠他,直接把他衣裳扒光,再去翻翻自己带来的春册,看看如何自力更生……
又或许……该先睡一觉,明儿醒后精神足了再想这些?
而且人都是她的了,圆房不圆房的,好似也没那么重要吧?
短时间内,关瑶很快推翻自己前一刻的想法。
昏昏沉沉间,关瑶意识愈加迷糊。将眼一闭后,她没能抵住困意,进入了黑甜梦乡。
好半晌后,裴和渊缓缓睁开了眼。
面向的窗外,恰有流萤带着微光扑闪而过,帐内,身侧人呼吸浅匀,睡得很是酣沉。
旁人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却是洞房花烛夜,名落孙山日。
十几年的苦读,一朝皆空。
素日美誉尽数变作虚名与笑话,旁人的奚落与讥哂犹在耳畔。
为何落第,他心中已有了呼之欲出的答案。且此事,亦在他意料之中。
人性隐蔽,这世间本就不泰明,从无公允可言。
这份道理早在十几年前,他就知了。唯一的变数,倒是他身边这个微微打鼾的。
和他预想的反应完全不同,既不曾哭哭啼啼,也没有惊慌不知所措。
不知是心太大,抑或……压根没将他的话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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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详的洞房夜后,关瑶于梦中被人推醒。
她本是侧躺着的,手脚许还扒拉着什么,醒时是肩头被人推了一把,背便贴在了褥子上。
睁开眼,见帐中有个身影坐了起来,正撩开帘帐。
关瑶揉了揉惺忪睡眼,迷迷糊糊地唤了声:“夫君……”
“你压到我头发了。”裴和渊淡淡解释一句,便趿鞋离了榻。
因要入宫谢恩,起床后不久,二人便坐上了去宫里的马车。
出发时,天穹还缀着零丁的晨星。
醒得太早,关瑶迷迷瞪瞪靠在车壁补眠,裴和渊则是无心说话,夫妇二人一路无言。
待下了马车,裴和渊去景仁殿谢恩,关瑶则直接往嘉玉宫去。
路上,湘眉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道:“姑爷是不是,是不是没与小姐圆房?”
虽霍氏也不曾提过要验元帕之类的,可昨儿夜里守夜的喜彤不曾听到动静,今晨伺候梳洗更没在关瑶身上看见异处。是以二婢一合计,便觉当中定然有异。
关瑶点点头,眸子里还沾着些未褪的困乏。
得了关瑶的肯定答复,湘眉沉吟又沉吟,终还是没忍住:“姑爷莫不是心里记恨小姐强抢于他,所以,所以想让小姐……守活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