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横滨, 港口黑手党。

五栋高楼在几年间竖起,站在最顶层的人类可以轻而易举地俯瞰整个城市。

横滨在各方的努力下恢复了正常的样子,虽然还有港口黑手党这样的组织存在, 但基本上影响不到市民的生活。

得到了异能许可证的港口黑手党轻轻松松就坐在了黑暗时间的最高宝座,森鸥外也从过去的地下医生变成了现在横滨闻之色变的首领。

在几年的时间内, 不同力量体系的世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咒术世界经历了大清洗,腐败的高层被拉下马, 生态改变。

横滨最中央那栋大楼的最高层, 全自动的窗帘缓缓升起, 落地窗外蔚蓝的天空不断延伸。

两位顶层人士在偌大的办公室里进行着不那么严肃的对话。

“所以,小镜花去了武装侦探社么?”森鸥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好像只是平静的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情:“因为人虎?和当年的小绮礼有点相似呢。”

尾崎红叶手上的力道一重, 她淡淡瞥了他一眼:“关于那件事情,我还没和森首领你好好聊聊呢。”

森鸥外耸了耸肩。

要说比起现在的泉镜花或者是芥川龙之介,森鸥外对当年的深川绮礼其实多有偏爱, 虽然当时也是黑手党利益至上,但好歹是看着长大的小孩, 否则也不会耗费那么大的心力联合彭格列营造一个已死的假象。

尾崎红叶伸手拨弄窗户旁边的花瓣, 她的样子和几年前并无什么变化:“听说彭格列那边把密鲁菲奥雷的计划成功打破了?”

森鸥外可怜兮兮的试图让爱丽丝穿上自己新买的洋装,听到尾崎红叶的话抬头。

“啊, 确实。”良久,男人轻笑了一声:“这么看来的话, 他们也算是拯救了世界?”

对话停滞了一会儿。

尾崎红叶站在落地窗前, 她放下被蹂.躏了一番有些蔫哒哒的花,静静地注视着下方的城市:“我倒是没有想到,那个孩子还没有放弃。”

她指的是狗卷棘, 咒言师几年间从未放弃打探深川绮礼的消息,除了在咒术世界动荡的那年出现的少一些,以至于港口黑手党现在很多下属都感慨这场没有结果的爱情。

对于咒言师来说,交流本来就困难,更别提是打探情报了。

尾崎红叶觉得自己有时候简直像是要拆散一对苦命鸳鸯的恶毒家长。

事实上就算是对爱情深恶痛绝的尾崎红叶,不赞成的态度也早就有了松动。

她询问后方正在和穿着洋装的爱丽丝对话的男人:“绮礼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森鸥外暂时的将注意力转移。

彭格列不愧为意大利乃至全世界都赫赫有名的大组织,他们的医疗部用两年的时间研究出了能够抑制深川绮礼体内胚胎的药物,并且仍然在研究完全将胚胎危害消除的方法。

深川绮礼在去年参加了彭格列和密鲁菲奥雷的战斗,与沢田纲吉和几位守护者不同的是,她的战场在意大利,隶属的组织也是暗杀部队巴利安,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老本行。

据沢田纲吉所说,她现在运用属于胚胎的力量已经非常熟练,且基本不用担心发生失控,就算是失控也有药剂可以控制。

“现在没什么问题了,不过她倒是不愿意回来日本,估计还是害怕自己会给某位带来不定的危险。”

爱丽丝用力把自己的手从森鸥外的手中抽出来,埋怨道:“这都是林太郎不愿意告诉绮礼,狗卷棘一直不放弃的缘故!”

大概在目前的深川绮礼心里,狗卷棘已经有了新的生活。

森鸥外笑眯眯地没有反驳,他看向尾崎红叶:“不过你不是一直不支持他们吗?怎么,被打动了?”

“……绮礼那孩子已经不是港口黑手党的人员,我也没有权利管教她。”尾崎红叶沉默了一会儿,她的视线重新移到了窗外,女人发出了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时间过得真快啊。”

时间过得真快啊。

森鸥外不置可否。

东京都,某处单身公寓。

四层楼的某个房门被打开,狗卷棘拎着一袋速冻的食物走进房间,关门开灯,手中的袋子暂时放在门前的柜子上,弯下腰换好了拖鞋。

刚刚祓除了一级的诅咒,青年的眼中弥漫着淡淡的倦怠,他揉了揉眉心,抬眸看了眼时钟上的时间,视线在门口的相框上停留了三秒,随后轻声开口。

“我回来了。”

但室内除了他,其实并没有人在。

狗卷棘提着袋子往里走,空荡荡的房间并没有什么设计感,简单的家具简单的摆放着,也没有绿植之类增加温馨感的存在,狗卷棘将手中的东西放进冰箱,随后在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

空气里安静的没有声音,时钟滴答的声音都很轻,一种空荡荡的孤独感迅速将他包围,咒言师浅浅皱眉。

他比起在咒术高专的时候要长高了一些,面貌也稍偏向成熟,整个人的气质随着岁月的增长而改变,变得更加冷静、沉稳。

但他想到某些事情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心脏被什么压着,呼吸都变得困难。

——已经几年了?狗卷棘自己也有点记不清。

得知深川绮礼被处决,再到得知她或许并没有死去,那种不清楚生死的感觉一直吊着他,一边折磨着他,又一边给他微小的希望。

在各种事件过去,安定下来的第二年,熊猫有询问过他要不要开始崭新的恋情——正所谓一段受伤的情感,或许只有另一段能弥补。

他拒绝了。

人类的心只能够装下一个人吗?狗卷棘不清楚,但他不可能、起码现在不可能放下某个在高专时期遇见的爱人。

或许五年、十年、十五年……谁能知道需要多久呢?

他在休假的时候多次的前往意大利,走过他们在不同城市的路径,他在那座停留了许久的美丽村落预定了一个房间的永久使用权,并拜托那位和善的房主要是见到深川绮礼,能够第一时间联系他。

但抱着微弱的希望,狗卷棘依旧是一个人度过了时光。

石沉大海。

直到手机的铃声响起,狗卷棘才从无边的孤独中抽离。

他想着或许是有什么临时的任务需要去完成,眼中的疲惫更甚,青年面无表情地接起了电话。

“你好。”电话那头略微有些陌生的男性声音传来,好像带着天生的安抚人心的力量:“冒昧打扰,我是彭格列的十代目,沢田纲吉。”

狗卷棘没有说话。

“你应该在听。”那边传来了一声缓解氛围的话,沢田纲吉继续说道:“我知道咒言师不方便说话,如果可以的话,请听我说完。”

咒言师沉默了片刻:“鲑鱼子。”

“有关于深川绮礼,很抱歉之前欺骗了你。”

狗卷棘之前并不是没有到彭格列请求帮助,年轻的咒术师不远千里孤身一人从日本到意大利,整个人显得极其疲惫憔悴。

但那个时候深川绮礼极其不稳定,不光自己身体崩坏,她的异能力失控将不少的医护人员攻击成重伤,这种情况下,就算是狗卷棘再怎么请求,沢田纲吉也不可能放任他和深川绮礼见面。

——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自己伤害到喜欢的人。

狗卷棘在听到“深川绮礼”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屏住了呼吸,他不知道沢田纲吉接下来所说的将会是什么样的消息,矛盾的情绪在做着激烈的斗争,导致他极度煎熬。

“……请说。”

“狗卷君,是这样的。”沢田纲吉看了一眼站在办公桌之前的几位守护者,决定告诉狗卷棘是大家商议出的决定,温和的男声说道:“我们对深川绮礼身上的胚胎进行了抑制,但是想要完全消除还有些困难,之前源氏的源辉和我们说,你和那孩子在一起的时候,或许可以削弱胚胎,所以我给你打了电话。”

深川绮礼帮助他们对抗密鲁菲奥雷,减轻了他们不少的压力,算是偿还了一个人情,现在想要自行离开。

虽然她和几年前那副活泼的样子没什么区别,但守护者们都知道,深川绮礼眼里是没有对活下去的向往的。

彭格列的众人虽然和她关系不错,但在这里没有一个人能够改变她现在这种状态,就算是沢田纲吉都做不到——她没有父母,唯一的羁绊只有狗卷棘。

沢田纲吉会拨通这则电话,是因为港口黑手党那边传递过来的情报,毕竟如果狗卷棘已经有了自己的新生活,他们也不能够用过去绊住他。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狗卷棘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他抬手捂住自己的半边脸,鼻尖有些酸。

沢田纲吉其实并没有打算从这通电话中得到对面的回应:“如果打扰到你,非常抱歉。只是我听森鸥外说你一直在找她。”

“可以请你到意大利来一趟吗?”沢田纲吉继续说着:“她很快就要离开港口黑手党去旅行,在此之后或许我就没有办法为你提供帮助了。”

沢田纲吉并没有和深川绮礼商量过这些,细心的彭格列首领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孩子会看着印刷出的照片发很长时间的呆,在最痛苦的两年里,深川绮礼几乎就是靠着这么一点点信念支撑下来的。

现在所有的风险评估都在可控范围之内,沢田纲吉不想让她后悔。

“……谢谢。”

咒言师握紧了电话,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电话那头的青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