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深川绮礼翻过墙, 从高处跳下,被站在下面的狗卷棘稳稳接住。

她其实很轻,狗卷棘抱着轻轻松松, 站稳后少年替深川绮礼将因为向下跃而翘起的衣角向下压了压。

深川绮礼的行动力很强,她早就规划好了目的地, 从近到远, 就算是玩三天也绰绰有余。

她随手叫停了一辆的士,先把狗卷棘推进车里, 回头看了一眼:“是我强行把狗卷君带出来的, 所以那些虚伪的大人不能责怪你。”

狗卷棘笑了笑把她拉进来:“金枪鱼蛋黄酱。”

——没关系, 我们是共犯。

少年换了一身衣服,戴着白色的口罩,毕竟是“私奔”, 穿着咒术高专的制服也太过于显眼。

咒言师完全可以出声阻止深川绮礼的任性,但是他本人也想在无聊且压抑的交流会中获得喘息的机会——况且咒言师的末裔也并非乖顺的小绵羊。

等他们两个人坐稳,司机从后视镜向后看:“两位去哪里?”

深川绮礼弯眸:“去渡月桥。”

司机了然:“晚上去吗?商业街灯光打开以后, 那里的风景很漂亮的,很适合情侣去玩。”

深川绮礼:“我当然知道啦, 毕竟很早就做过攻略了!”

狗卷棘扯了扯她的袖口, 用视线询问她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情,深川绮礼眨眨眼睛:“……大概是在休息时间。”

咒言师知道她一定是晚上没有好好睡觉。

深川绮礼担心他会生气, 凑过去勾勾他的手指,小声道歉:“对不起, 以后不会这样了。”

司机说渡月桥是岚山著名的情人桥, 据说只要是共同走过这座桥的情侣,永远都不会分开。

深川绮礼张开手和晚风相拥:“就是因为这个说法,才要和狗卷君一起来嘛。”

狗卷棘握着深川绮礼的手, 以防她到处乱跑。

月色洒在水面,冬天夜晚来这里的人并不多,渡月桥最好的观赏时期其实是秋日,火红的枫叶和周围的山色重叠,现在就少了一点热烈。

深川绮礼好奇的四处观察,她看着水面,小小的鱼群吐着泡泡。

他们没去商业街,渡月桥上的情侣都隔着很远的距离,下方的水流并不湍急,月亮和星星被打碎成流光铺盖在水面上。

深川绮礼突然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好喜欢外面的空气。”

狗卷棘对她的过去突然产生了好奇。

深川绮礼在港口黑手党出生,她透露过自己是孤儿,那么父母很有可能死在了横滨的任意一场火拼中,拥有异能力,可以自保——除此之外,其余的呢?

大概是被温暖的月色蛊惑,狗卷棘从后环住她,轻声问道:“海带?”

“怎么啦?”

“鲑鱼鲑鱼。”

“想要知道关于我的事情……?”

深川绮礼觉得有些痒,少年轻浅的呼吸就落在耳边:“那、我告诉狗卷君一些关于我的事情,可以让胖达前辈告诉我关于你小时候的事情吗?”

狗卷棘犹豫了一瞬,随后做出了肯定的回复:“鲑鱼子。”

深川绮礼满足了。

她说自己没有父母的印象,前任的首领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人,幸存至今是因为自己拥有异能力——深川绮礼还是把自己的异能力稍稍做了美化。

“横滨不会对小孩子有优待,港口黑手党的前任首领命令我们替他做事,否则就没有食物。”深川绮礼的视线随着游远的鱼远去:“住处是在港口黑手党的地下,只有需要的时候才会放我们出来,所以我喜欢外面。”

狗卷棘的呼吸窒了窒。

少年的手搂的更紧了一些,声音闷闷的:“木鱼花。”

他想说如果可以的话,离开港口黑手党吧,咒术师的工资足够高,深川绮礼愿意的话完全可以……

“不可以哦,我暂时没有办法离开港口黑手党。”深川绮礼仰头蹭蹭狗卷棘的脸颊,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森先生救过我很多次,我答应要帮他。”

狗卷棘清楚的知道,深川绮礼轻描淡写所说的只是冰山一角。

“还有还有,我很少和正常人交流,所以……”深川绮礼转过头,眼中的冷被暖色覆盖:“狗卷君,你可以慢慢教给我吗?”

他低头贴贴她的脸颊,手从纤细的腰肢上松开。

深川绮礼顺势吻上他的唇角:“回去吧?”

……

路上相识的咒术师用暧昧的眼神看着晚归的两位,其中有个人还伸手拍了拍狗卷棘的肩膀,感慨了一声年少有为。

深川绮礼笑意盈盈:“是我把狗卷君追到手的哦!”

狗卷棘送她回自己的房间,少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突然抬手用手背贴上自己的嘴,白皙的脸在九点走廊的灯光下显得通红。

他用冰凉的手背再贴贴自己的脸颊,把热度降下来一些,转身打开对面的房间的门扉。

五条悟很贴心的用自己的特权让他们住在对门,深川绮礼一蹦一跳往室内走。

参加交流会时候穿的衣服随意地披在了床边的椅子上,深川绮礼扑进被子里,整张脸埋进枕头。

她很高兴。

深川绮礼简单的冲了个澡,带着湿漉漉的头发上床,翻出手机点开信息,还是显示通讯错误。

深川绮礼捣鼓了几秒,她在这方面一窍不通,于是决定给中原中也打了个电话。

对方的通讯无法接通,中原中也估计在出比较重要的任务,深川绮礼留下一句“记得回电话”。

港口黑手党应该没人知道自己前不久一下子这么大范围的用了力量。

深川绮礼擦了擦头发,想了一会儿还是去把头发吹干,最后一盏灯熄灭。

深川绮礼并没有感觉到,陌生的咒力从披在椅子上的衣服口袋中缓缓流出,向着深川绮礼的位置攀去。

咒力注入了她的脑海,没有攻击性,并未被发现。

黑暗像是潮水那样涌上,深川绮礼做了一个梦。

熟悉的、粘稠的黑色淤泥将她淹没,深川绮礼的面色沉沉,她向着前方唯一一个有光线的地方走去。

她偶尔会想,太宰治是否也会做这样的梦境?他们的灵魂颜色几乎完全一致,除了自己,还有没有其他人会在睡梦中被淹没?

按照习惯,走到光的尽头,这场梦境就会醒来,往往第二日的朝阳也已经升起。

深川绮礼娴熟地避开可能拖住她脚步的黑色泥沼,直到在光亮的前方,她看见黑色包裹了少年。

符咒在他身上缠绕了好几圈,咒言师紧紧闭着眼眸,看上去极其痛苦。

深川绮礼停住了脚步。

——这种梦境里面本不应该有狗卷棘。

逼仄的泥沼又涌上来,那个失控的时候,就会伴随着自己的声音蛊惑着她。

【小绮礼…那是你的爱人……】

【他们会伤害你的爱人,趁早去解决祸患……】

【只是几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像你以前经常做的那样……】

在未开的视野中,纯黑色的灵魂向外扩散蔓延,蜷缩在床上的深川绮礼平稳的呼吸在几秒间变得急促,她攥紧了身上的被子。

深川绮礼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迅速点了一下眼角,视网膜被黑夜更深的黑色占据,深川绮礼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身体的温度急剧下降,一股陌生的冲动催促着她去杀人。

她在自己的梦境中梦见了咒言师被伤害。

别担心、别担心,只是梦而已。

快要失控了。

深川绮礼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是哪里出现了问题?绝对不是那上千个诅咒,那时候的灵魂还是很稳定的,刚刚?晚上只是单纯的出去逛了一圈。

黑色的灵魂扩散着寻找白日令她感觉到不快的存在,以深川绮礼为圆心向外扩张,就像是潮水一样。

在这之前,深川绮礼勉强把自己撑起来,滚下床,摔到地上的时候发出一声听了都觉得痛的响。

现在的时间是十二点,深川绮礼去够自己的手机,按响了紧急联络人,但是所有人的电话都打不通。

……目前无法联络横滨。

她咳了一声,视野已经完全被黑色染满,整个房间内散发着极其不详的气息,在黑色之中,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混杂在其中,被包裹住碾碎。

深川绮礼垂眸,身体各处的异化会令她最后完全麻木,她磨了磨自己的下唇,狠狠一咬。

铁锈味在口腔中弥漫开,用最简单的疼痛刺激暂时的清醒。

【他们会伤害他……去做吧……】

所有伤害、或者可能伤害狗卷棘的人,都需要解决,但是……

停下来、停下来,会被讨厌的。

太宰治不在这里,她没有办法控制即将失控的灵魂,但是本能让她拖着已经模糊不清的神志敲开了狗卷棘的房间门——看见他或许能让自己安心下来。

在敲响门扉的后一秒,深川绮礼的理智敲响了警钟,如果自己失控,毫无疑问会伤害到咒言师。

深川绮礼抬头注视来开门、只穿着单薄里衣,被从睡梦中吵醒还显得迷迷糊糊的少年。

现实和梦境在眼前交错,深川绮礼要被自己的梦魇压得喘不过气,口腔里的血腥味刺激着味蕾,令她无法压制自己想要杀人的欲.望。

蔓延出的黑色灵魂迅速的扩张着,迅速地寻找着可以吞噬的灵魂,但在深川绮礼看到咒言师的一瞬间停滞住。

深川绮礼又用牙齿狠狠磨了磨破损的下唇,剧烈的疼痛刺激着她的大脑。

她伸手环住狗卷棘的脖颈,没管会不会把狗卷棘带倒,把整个人埋进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