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
与景煦那段美好又朦胧的小学的回忆相反, 余葵看到他,心情还是好复杂的。
由于父母工作的缘故,余葵其实是辗转过许多个国家和城市, 还小的时候, 与妈妈和姐姐留在莫斯科, 后来在波兰待过一段时间, 还在机场遭遇过一场不大不小的袭击, 最后回到了京国。
由于刚经历过一场灾难,余葵曾有严重的ptsd。
小学的时候,是有些沉默寡言的。
虽然父母考虑过, 是不是让她留在家里,由家庭老师教育一段时间后再去上学, 但是姐姐却觉得,只有学校这样的环境,才能让当时的余葵恢复。
来到学校,余葵的同桌就是景煦。
他好吵,也好自恋。像是一只时刻在开屏的孔雀似的,无时无刻不向余葵展现自己的魅力, 尽管那时候还小, 可是余葵却把景煦每次说话时候不经意的凡尔赛腔调记得非常清楚。
“余葵,早上好,今天也是完美的我在向你打招呼哦。”
“我妈妈从洛杉矶回来,还带了礼物,为什么总要买钻石呢,真是的,明明家里已经很多了,送给你吧。”
“我好烦恼啊, 小葵,张老师说我进度太快了,但是我已经很努力地在去适应普通人的节奏了,是因为我过于天才的缘故吗?”
记忆里,景煦好像总是这幅样子。
他的确有可以自恋的资本。
出身于音乐世家,又长得特别好看,和那时候对穿搭还没太多概念的其他小学生不同,景煦永远都穿着各种带着花边或者是看上去很考究的英伦风衬衫,搭配黑色或者格纹的短裤,乖巧,可爱,透着一丝和大家格格不入的矜贵气息,永远闪闪发亮。
跟其他喜欢到处玩的小学生不是一个画风。
附小都是双语授课的教学,余葵除了英语,其他科目都很差,再加上ptsd影响着她,让她很难与老师和同学正常沟通交流,仔细想想,每次上课听得她头疼的时候,都是景煦主动要求帮她补课,放学后还要追着她,邀请她去家里做客,听他练琴。
景煦从小学小提琴,师从粤市当时最有名的古典乐教授赵华老师,小学就参加了世界级的赛事并且拿回了不错的荣誉,虽然他自信心爆棚,平时说话就跟相声似的,但在这方面还挺体贴。
余葵也渐渐地习惯了在悠扬婉转的琴声里每天写作业,复习,看书……也习惯了景煦最喜欢的红茶淡淡的苦涩味道,到了小学六年级,她已经和其他孩子没什么两样了。
活泼,明朗,到处玩闹。
不得不说,景煦对于她的意义不单单是同桌这么简单。
所以,在小学即将毕业前,得知了景煦要跟着父母暂时移居到国外时,余葵惊讶的张了张唇。
“小葵,我要出国了。”景煦把包装好的礼物交给了余葵,碧绿色的眼眸失落的看着地板,这种神色很少见,毕竟他总是充满笑容的。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但是,当我成为最厉害的音乐家,你愿意嫁给我吗?”
余葵朝他点点头,毕竟,那个时候她还是真的喜欢他呀。
“我会的,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回来的。”她坚定地说道。
回忆被猝不及防的拉回到现在。
余葵扭头,没想到景煦会把小时候开过的玩笑当真,她生怕景煦在同学们面前继续胡说八道什么未婚妻的事情,连忙把他从教室拉出来。
当握住他的手时,景煦身体明显僵了下。
翡翠似的眼波流转,慢悠悠落在了少女洁白纤细的手指上。
……她果然还记得他们的约定,太好了。
轻笑一声,景煦开口:“小葵,济慈说过,花神,恋歌,阳光和舞蹈——”
好看是真好看。
和俞珩那种标准的五官不同,景煦五官混血感十足,立体漂亮,恃靓行凶。
声音像是薄荷糖,清亮,还有点薄薄的甜,留给人印象很深。
余葵打断他,“我们马上就要考试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样会影响同学们的状态呀。”
“只是一个普通的期末考试。”
“那也不行,你就乖乖地呆在这里,不要乱动,也不要乱跑。”
“小葵,这样我更容易影响到你的同学,他们看到我,会不受控制把目光停留在我身上,虽然我无数次解释过,我只是个比普通人稍微优秀那么一点的男人,可是,我也不明白为何我会受到这样多的瞩目。”
余葵干笑两声。
十几年未见,只是在社交网络有过联系,但景煦这张破嘴,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觉得他就是个活生生的喜剧人。
“好,那你不要动就在这里,如果同学能被你吸引住的话,你倒是帮了我哦,我考到第一名的话会请你吃东西的。”余葵带着一点调侃的软糯的嗓音,让景煦移不开眼。
她走进了教室。
而景煦站在原地,迟疑地伸出手。
像是要捕捉到空气中残留的少女的气息。
他忽然在这一刻明白了一直坚持下来,等候着余葵的意义。
阳光紧紧拥抱着大地,月光在吻着海波:
但这些接吻又有何益,
要是你不肯吻我……
教室里,同学们也不过跟余葵开了会玩笑,等监考老师进来后,整个教室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余葵坐在位置上,偶尔,目光会瞥到外面的景煦身上。
他就站在那里,身形修长挺拔,肤色冷白,阳光下有些晃眼。
这幅模样轻易就把一些没跟他相处过的同学忽悠住了。
正如景煦自己说的,考试期间,总会有同学时不时抬起头,看着他。
那种自小练习音乐,还有优越家庭所培养出的小少爷的气质在走廊来往的人群里格外扎眼。
似乎是察觉到了目光。
景煦抬头,目光与余葵对视。
漂亮修长的手指忽然抬起,朝余葵做了个比心的手势。
余葵:“……”
她连忙收回目光,把注意力集中在试卷上。
这场期末考试,对于复习已久的余葵来说,并不困难。
余葵提前五十分钟左右就把试卷全部做完了,再次检查确认没问题后,她没有急着交卷,只是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国际关系学科算是较冷门的专业,当时以余葵的分数,去比较热门的经管或者是法律都会更好一些,但余葵还是毅然决然的选了来这里。
这个选择,也和她小学在波兰机场遇到的那场意外有关系。
那是一场很意外的事件,犯人是被机场开除的员工,对失业的不满再加上长久以来的工作积攒的压力,让他格外崩溃,他拿着手/枪,身上绑着炸/药,为了威胁警察,直接从座位上抱起了个孩子,声称要与这个孩子同归于尽。
好巧不巧,这个倒霉蛋就是余葵。
她望着顶在自己脑门上的枪/口,已经吓得连哭都不会了,僵硬的被犯人抱起来。
警笛声、周围游客受到惊吓的尖叫声、还有警/察们沟通时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余葵大脑一片空白,她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姐姐。
明明只是姐妹俩准备去度假,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向来冷静的姐姐都惊慌失措,她甚至哭着跪下来,求犯人放开余葵。
就在那个时候,余葵的脑子里有了模模糊糊的关于死亡的印象。
糟了,她是要死在这里了吧……
“让我做你的人质,来交换她。”
与这样慌乱环境格格不入的声音响起,余葵的视线已经模糊了,她只看到是个和周围人长相完全不一样的男人。
他有着一张尤为精致的亚洲面孔,侧脸的线条疏朗,年龄大概只比余葵刚高中毕业的姐姐大一点,但浑身上下那种沉稳强大的气场,足以让人忽略他的年龄。
显然,犯人也被他怔住。
他用着冷淡的口音继续和对方交谈着:“她只是个小姑娘,放了她。”
就跟在商场跟人谈判一样,也许因为他是亚洲人,年龄看上去也不大,那个犯人双目通红,竟然同意了他的提议,他也高举着双手,慢慢朝对方靠近。
余葵瞪大了眼睛。她能明显感觉到,正在抱着自己的犯人慢慢松下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男人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而包围在一旁的那些警/察们也在犯人的放松警惕的时候冲上来,将犯人狠狠地摁在地上。
“啊!”余葵身体软绵绵的,一点力量都没有,男人连忙抱住了她,余葵也因此闻到了那股淡淡的……冷冽清新的味道,后来,她也喜欢了这款名为银色山泉的香水。
眼看着那个犯人已经被警/察带走,姐姐连忙冲出来抱住她,“小葵……小葵,你没事吧?”
“我没事,姐姐。”余葵缩在姐姐怀里,还偷偷地在打量着救了他的男人,淡蓝色休闲的衬衫,视线范围内皮肤是那种冷白色,看起来大佬范过了头。
姐姐拉着余葵的手,朝对方道谢:“谢谢你。”
“不用客气。”男人笑了笑,眼神淡淡的,注意到了余葵的目光,好像口气才柔和了一些,说了句:“好了,没事了,你很勇敢。”
余葵直勾勾看着他,直到一切恢复正常,她才小心的来到对方身边,他正在看书。
尽管刚刚经历过一场灾难,机场已经全线停飞,他姿态仍旧坦然,手里那本书看上去很厚重。
余葵张了张嘴,但不知道怎么去打个招呼,但她记住了男人行李箱行李牌上的标志,那是清大社科学院的院徽。
他会用俄语跟刚才的犯人对话,与警察说话的时候又是英语,轮到姐姐和自己向他道谢,又切换回了汉语。
……
他拉着行李箱走了。
余葵却把他手里的那本书记住了,这也是她今天考的科目。
《现当代国际关系史专题研究》
也许天下长得好看的人都有点相似之处,尽管时隔很多年,余葵已经记不清自己的救命恩人长什么样了,可是她看到熟悉的人,尤其是俞珩,总会生出几分熟悉感。
……
叮铃的声响让余葵猛然醒过来,老师也从座位上起身:“好了,不要再写了,每个人都停下来,老师挨个收卷子,不要随意离开教室。”
余葵也安静的等待着,直到试卷被收走。
她走出教室时,景煦还在走廊那里站着,看上去温柔,也很漂亮,余葵很少用这次词汇去形容某个男人,但景煦不一样,他并不是那种中性化的阴沉柔美,而是只能用漂亮和完美来形容的贵公子形象。
“小葵,这么简单的考试,还要这么久,你果然很照顾你的同学。”
什么温柔漂亮贵公子,前提统统都是景煦没有张嘴啊!
“景煦,能闭嘴吗?”余葵问。
“可以是可以,不过为什么?”
“……算了。”余葵转身。
她想,不管怎么说,带自己从小学阴影里走出来的也是景煦,至于这张破嘴,她就勉强忍一忍好了。
两人从教学楼出来后,景煦便乖巧的跟在余葵的身边,走在大概落后于她半个身位的位置,余葵时不时地回头,她总有种自己身后跟了只巨型萨摩耶的感觉。
通过天桥时,余葵往前走了几个台阶,这才转头:“你准备在这里待多久呢?”
景煦微微一笑,表示:“我不会离开你了,小葵。虽然我已经拿了在这个年龄段许多中年音乐家都拿不到的奖项,但是对我而言,那些华贵冰冷的荣耀,完全不如你——”
后面他说的那些废话,余葵已经选择性过滤了。
“这么说你不走了?那你住在哪里?”
“你姐姐余宛说,我可以住在她的房间。”
余葵诧异地睁大了眼,怔了半晌。
这、这么说?
景煦非常礼貌的抬起余葵的手,轻轻地在手背落下吻:“我们从今晚开始,就可以尝试婚前的同居生活了,小葵,我会照顾你的,就像是小王子照顾他心爱的玫瑰花那样,从今天起,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
另一侧。
云渡同样刚刚结束了考试,教室里,大部分同学都已离开,只有他不紧不慢地在整理着书和笔记本。
窗外日光明亮,细碎但并不刺眼的光芒落在他俊美的侧脸上,云渡看着手机上的备忘录,嘴角勾起的笑容,淡化了五官所带来的冷感。
还有四天,这学期就结束了。
啦啦队的集中训练还在下周日,在这之前,他想先带余葵去迪士尼乐园,好让她不要继续沉浸在俞珩失踪的痛苦中。
云渡收好书本,抬眸,面前出现了穿着职业西装,看起来精干且强势的女人。
他并不陌生。
这是俞寒洲的秘书,只是他不明白女人出现在这里的用意。
“俞先生请你过去。”女人说道。
云渡蹙眉,“什么事。”
“他说,是关于俞珩失踪的线索。”
云渡起身,跟着女人走出教室,门口,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不远处,车内的男人。
车内,俞寒洲缓慢而又矜持地勾起唇角。
他面前叠了文件,一旁的秘书将关键的部分折好,递给云渡。
云渡起初还是不以为然的,直到他不断翻看着,慢慢地,他的神情开始严肃起来。
“大哥,你是认真的?”
“现在不是在跟你开玩笑的时候,云渡。”俞寒洲吐字清晰,“除非她可以给我一个解释。”
“你开什么玩笑?你怀疑小葵让俞珩失踪,还想杀了他吗?”云渡一腔怒气涌到胸口。
“小葵……”俞寒洲一字一顿的把云渡的称呼念了遍。
云渡也因为他的气势下意识一滞。
“你和余葵,那个即将成为你嫂子的女人,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