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想通了?”
“我得为我的女儿考虑。”杨汤想得很清楚, 霍方两家既然已经找到了他,他们就绝对逃不掉。僵持之下,谁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法子来折磨他的女儿?
只要买下梅梅的疗养院, 然后拒绝接收她,就足够让梅梅吃尽苦头。
“说说吧, 你们是怎么在那么多保镖的眼皮子底下把孩子偷走的。总不至于所有保镖都被你们收买了。”王叔拿着笔录纸, 看着面前这个即便是坐着, 依然肩背挺直的男人。
王叔在做刑警之前,也是特种侦察兵出生。
能做到特种兵的苗子,意志力和能力暂且不说, 政治思想方面的考核尤其严格,否则这样的人才一旦叛变,对国家对军队的损失将不可估量。
杨汤既然能做六年的特种侦察兵,思想正确性方便绝对没有问题,就不知道最后为什么会走到那一步。
杨汤笑了笑:“当年调去护卫的保镖,能力有,经验却不足。他们都把目标放在了人来人往的电梯以及安全通道楼梯,却忽视了一个地方。”
“是医用垃圾专用电梯?”王叔回忆一下VIP病房的构造,很快找到了突破口, “电梯和安全通道都在西南角,而厕所和医用垃圾专送通道却在东北角。保镖集中在东南边, 西北角的医用垃圾专用电梯却成了一个无人驻守的天然死角。”
“寻常医用垃圾无所谓,但有些医学垃圾可能涉及辐射、污染、传染病的风险,所以需要专项处理。医用垃圾电梯平时都是锁闭的,只有专门处理垃圾的清扫人员才有权限打开。普通人没有专用卡, 不可能进入医用垃圾通道。”
杨汤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 “所以这才是柳如莹把于孟拉进来的原因?因为他是霍氏医院的医生,还掌管VIP部门,要拿到垃圾电梯的专用卡才易如反掌。”
他们已经查到了于孟和柳如莹的关系,柳如莹是于孟同父异母的妹妹。于孟亲生母亲离世后,父亲很快娶了继妻,结婚没多久,于孟的继母就生下了女儿。
但在于孟十三岁,同父异母的妹妹六岁时,他父亲却突然和继母离了婚,并且把继妻和女儿都赶出了家门。
继母离家没多久发现得了癌症,还是晚期,就把女儿送到了孤儿院,之后行踪不明。但根据调结果,大概率是病亡了。
再过两年,于孟的父亲醉酒失足坠亡后,于孟就被霍太太接到了A市,之后便一直留在了A市上学工作。
后来柳如莹大学考到了A市,两人偶然相遇,因为柳如莹的长相与于孟继母几乎一模一样,
于孟认出了这个妹妹,所以在得知她的野心后,才会帮她。
也许是出于愧疚,也许是出于亲情,在柳如莹产生换子的念头后,于孟出手帮了她。
“对。”杨汤点头,“于孟确实是这一环里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否则麻烦会多很多,远没有通过医用垃圾通道来的便捷,成功的几率也会低上许多。”
“但你们弄反了主体,起码在我看来,这场换子案的主谋,绝对不是柳如莹。”
王叔立刻坐直了身体:“你是说主谋是于孟?”
“为什么这么说?”
“霍太太很信任于孟,当时霍太太私下交给于孟一件事。
霍远死后第三年,霍太太偶然得知霍远大学期间曾经参加过一次公益献精活动。霍太太耗费了无数精力终于从捐精库中找到了霍远捐献的精子。
她把这些种子交给了于孟,让于孟寻找代-孕妈妈,想通过试管婴儿和代-孕的方式,为霍远留下后代。
不仅如此,霍太太对女方的要求还极高——要求有学历,这样生的孩子才聪明。面容姣好、身材匀称高挑,生出的孙子孙女才会好看。母体康健,孩子才健康。
于孟应该是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动了要用自己的孩子代替霍家孩子的念头。
在选人时,他发现了柳如莹。
当时柳如莹偶然得知了霍谦的身份,便四处散播她爱慕霍谦的流言。美人恋慕,总是令少年得意的。她希望以此来吸引霍谦的注意力,嫁入豪门。可惜霍谦早有了惦记的人,根本不拿正眼看她。”
“本来她应该就此放弃的,以后可能会不甘心,但能过着平淡却安稳的日子。
遗憾地是,柳如莹被于孟发现了。所以,柳如莹一直以为自己是给霍远代孕,实际上于孟根本没用霍远的精子,而是他自己的。
只要这个孩子交给霍家,霍谦再出点什么事,失去了生育能力,这个孩子将是霍家唯一的后代。”
“他们不是兄妹?”
杨汤摇头:“于孟的继母是带着孕嫁给于父的,只是两人都不知道,后来孩子大了,才发现了端倪,所以于父才会把继妻和女儿赶走。
也是因为如此,于孟继母在发现自己快要死了,却选择把孩子送到孤儿院而不是前夫那里的原因。”
“于孟当时都十三岁了,家里的事情应该清楚……但他们都没想到,霍谦的速度那么快,刚毕业就已经把结婚生子这两样人生大事一并解决了,两个孩子的预产期甚至都在差不多时候。
霍家同时有了两个孩子,一个是代孕来的孤儿,没有爹亲娘爱,一个是两大豪门联姻生下的天之骄子,更别说霍谦当时已经是霍家确确实实的掌权人,霍家的资源会往谁身上倾斜可想而知。
等这两个孩子长大,大房那个顶了天就是个富贵闲人,拿点分红闲散度日。二房的,才会是霍家真正的掌权人。
于孟既然已经做到这一步了,自然不愿意罢手。他想到了换子,柳如莹反而很纠结。因为只要她乖乖生下孩子,霍太太给她的资源和钱财足够她风风光光地生活一辈子。
但于孟告诉她,她怀上的孩子根本不是霍远的。如果她不配合,她不仅白生一个孩子,还得不到任何回报。”
杨汤露出了一个讽刺地讥笑:“这些事情,他们当然不会告诉我。但我总要为自己留点后路,所以把两人交谈还有争执中的蛛丝马迹都记了下来,回头调查琢磨出来的。”
王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道:“那你呢,你又在这起换子案里充当了什么角色?”
“我?执行者的作用吧。虽然保镖都集中在东南角,但依然有四个保镖在走廊来回巡逻,而且屋子里四处都是监控。那些监控探头大概以三十秒为一个周期转动一次,在这过程中,就会产生监控死角。
在避开巡逻保镖的同时,把握住监控探头转过来前那稍转即逝的机会,一般人几乎不可能做到。”
王叔补充道:“除非像你这样身手矫健利落,而且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才能在避开其他保镖的同时,不让来回旋转的监控摄像头扫到。只有这样,孩子的消失和出现才不会被人发现。”
杨汤点了点头,突然掉过头看了一眼审讯室外侧的单向透视玻璃:“其实我也没起什么作用。”
“毕竟当时太混乱了,原本要送到病房修养的产妇,突然发生了血崩,一度换过几轮血,才终于保住了命。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产妇那边,自然便忽略了孩子。等他们想起婴儿时,两个孩子的调换几乎是毫无波澜地完成了。”
审讯室外,方鱼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她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才能控制住全身的颤抖。指甲扎进肉里传来的刺痛感,才让她清醒过来。
霍谦站在她的旁边,想要握住她的手。
方鱼别过身体,避开了霍谦的安慰。
霍谦喊了一声:“方鱼——别上他的当!”
方鱼低声道:“我知道他说这段话的意思,但我没办法不自责。昨天晚上范大夫给我打了电话,冯妙也说,星宝的许多行为都表示,他很可能是自闭症。”
“自闭症的成因不明,有先天遗传因素,也有后天养成的可能性。但不管是哪个原因,都是我们对不起他。没把他生好,也没把他养好,让人偷走了他,还让他吃了那么多苦头。”
方卉拍了拍方鱼的肩膀,安抚道:“方鱼,自责改变不了往事。你难过,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得意。”
“星宝是自闭症又怎么样?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不能让他好起来?”
杨汤似乎能感受到玻璃外那些人的自责和痛苦,原本僵直的脊背突然松弛许多,他往座椅上一靠,长吁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还是那句话,他对方鱼没意见,但霍家的人,凭什么能快快活活的过日子?
他和霍方两家都是老熟人了,自然知道该怎么在他们心里扎刀子。
方鱼难产,她没办法看着孩子,那么作为父亲的霍谦,到底做了些什么?
他守在妻子身边,寸步不离,如果一切都好,他们会高兴丈夫如此珍爱妻子。
但现在不同,原本应该保护娇妻幼子的丈夫,不仅没呵护好妻子,还丢了儿子,他们还能彼此毫无芥蒂地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吗?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优盘,丢到王叔面前:“里面应该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动作快点,别被人跑了。”
王叔接过优盘,里头果然是三人密谋调换孩子的证据。
他马上申请逮捕令,然后就听到跟着于孟的刑警报案,于孟提现了大笔米元,疑似要逃跑。
“小何,我们马上赶过去。你先稳住,和机场的警察联系,通知他们先把人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