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们握着皮带的手在颤抖。
一方面是因为浑身无力,一方面是因为这群包围着他们的镇民情绪过于激动。仿佛如果他们不按照镇民们说得做,镇民们就会把他们和那一家三口一样,吊在镇门上。
砰咚——沈容握着的长杆掉地,镇民们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在了她身上。
沈容虚弱地像被风吹动的蒲草,晃来晃去,“不好意思,我实在是没有力气。”
沈容身边的老妇人连忙扶她进村,“不好意思,你们刚睡醒就要你们做这种事,实在是太为难你们了。镇上还有空房,你们就去那里先休息一会儿,快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吧。”
“正好我们都还没吃饭。等你们换好衣服,一起来吃饭啊。”
雀斑少年爽朗地笑道:“到时候我会去你们家门口接你们的。”
镇民们笑呵呵地簇拥着沈容等玩家进入村中。
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在玩家耳里都隐约带着一股别有用意的意味。
尤其是少年那句“去你们家门口接你们”,听上去就像是在监视控制他们一样。
玩家们惴惴不安。
沈容也直觉有些不对劲。
她认为这些镇民可能没什么恶意,但又似乎有哪里怪怪的。
沈容等玩家被安排到镇中空置的小楼房住下。
“这房子算是招待所,平时没什么人住,但每天都有人来打扫,你们就先在这儿住吧。”
老妇人热情地把沈容等人带进屋,主动帮他们把屋里的茶杯等需要用的东西拿出来清洗。
这栋房子的设计很清爽,颜色偏淡,有一种沉静如海的感觉。
沈容进入安排给她的房间,迎面却看到一幅漆黑的乌鸦挂画。
挂画巴掌大,被簇拥在干花之中,那漆黑的鸟就显得不那么突兀了,反而像是一个别有风味的艺术品。
沈容拿上镇民准备的衣服,走进浴室里洗澡。
脱衣服,经过镜前,余光中竟有一道黑影在她背上一闪而过。
沈容退回镜前,背对镜子照了照。
她的蝴蝶骨处,竟多了一个小小的黑色纹身。
细看,是一只乌鸦。
又是乌鸦。
乌鸦代表了什么?
沈容直觉目前的状况,并不像镇民说的那样——她可能不是真的沉睡了五百年。
她洗完澡,从收纳袋里拿出颜料,将背上的黑乌鸦遮住,换上衣服。
因着现在的她太瘦,衣服穿上身,就像套了麻袋一样。
她脚步虚浮地下楼。
老妇人还在擦杯子和盘子,抬头看了沈容一眼,“你洗澡真快,其他人还没下来呢。”
沈容:“他们受伤比我严重,所以动作慢了点。”
她问老妇人怎么称呼。
老妇人:“你叫我罗姐就行了。”
虽然老妇人看着老,但沈容五百多岁了,罗姐不好意思让沈容叫她奶奶。
沈容在客厅里乱转,观察客厅的摆设。
客厅内没有乌鸦,但有一幅干花拼凑成的画。
沈容走近画,看见干花后面有黑色的纹路。
拨开干花,底面上写的是莎士比亚的一句名言【黑夜无论怎样悠长】。
沈容仔细回忆了一下后一句,是【白昼总会到来】。
这似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鼓励名言。
罗姐在沈容逛客厅时打扫完了,说了声“我还要去帮忙准备晚饭”,便离开了。
罗姐离开不久,雀斑少年又过来了。
他叫马蒙,见到沈容的瞬间便敬了个礼,十分阳光,“漂亮的女士,晚上好!我来接您们一起去用餐。”
他这幅样子,让人完全想不到一个多小时前,他就在镇门下用长杆打那血淋淋的尸体。
沈容漫不经心地问:“请问能跟我说说我们沉睡这五百年里发生的事吗?”
马蒙:“当然可以!”
他热情地讲述这五百年来的事。
大致就是核战全面爆发后,整个世界科技倒退。在三百年前,世界回归了机械时代。
这时,世界上的人已经很少了。
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战争,战争从未停止。
这镇子平时会有官方派来的检查员过来查看,并带来生活所需的物资,检查员来的时候就住在招待所。
而在这战争不断持续的这几百年里,镇里断断续续接纳了无数个沉睡者。
“很多沉睡者都没有活太久……”马蒙有些低落,很孩子气又认真地道:“你们已经很不幸了,真希望你们能活久一点。”
咚——
楼梯上发出闷响。
是几名玩家没站稳跌在了楼梯上。
马蒙那句“希望你们能活久一点”,又让他们脑补出了意味深长的感觉。
马蒙没发觉玩家们的异常,关切地问了句要不要紧,得到“不要紧”的回应后,便带玩家们出门吃饭。
一般情况下镇上的人是各自在家吃的。
今天为了招待沈容等人,镇民们聚在一起举办了一个篝火晚会。
到达地方,沈容看见罗姐还在忙前忙后,脸上始终带着暖融融的笑意。
“罗奶奶,别忙了,快去休息吧。”
“这些活儿就让我们年轻人来干。”
年轻的男女过来,把罗姐簇拥到桌边。
沈容在罗姐身边坐下。
罗姐笑眯眯地凝视着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还有表情和善的村民们,对沈容道:“你看,我们这里多好啊。来到这儿,你就好好在这儿生活,不用想其他的事。”
她双眼迷蒙,“当年我刚来这里的时候,也像你们一样拘束。但这里的人对我是真好啊……”
沈容察觉到她话里隐藏着的信息,“您也是沉睡者?”
罗姐点头,“我不记得过去的事了,就这样开开心心地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
她突然握住沈容放在桌下的手,“我知道你们觉得他们对待那些战犯很残忍,但那是因为他们都是受害者。”
“他们的亲朋好友在战争中经历了生不如死的苦痛,好不容易坚持到救援,被带回到这里。镇里的人本以为能和朋友、亲人一起开始新生活,悉心照顾着他们,但回来的人却被无时无刻不在被战争带来的梦魇所折磨。”
“终于,那些被救回来的人,在某天冬夜里集体自杀了……”
“那天早上镇里的人起来,就看见白茫茫的雪地里,只有镇门那儿是血红的。那血红的雪里,是他们不堪折磨的亲人和朋友。”
罗姐目光悠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忽然,她又猛地扑向一旁,大喊:“小心!”
沈容转头看去。
罗姐抱住了一个三岁孩子,手臂挡着孩子的身侧,碰到了正在煮汤的铁锅上,起了一大片水泡。
“罗奶奶,你没事吧!”
镇民们涌向了罗姐,把孩子让家长带走,关切地查看罗姐的伤势。
“行了行了,您今天别忙了,赶快去坐着休息吧。”
罗姐直摆手道没事。
但镇民依旧拿她当受了重伤的病患看待。
玩家们小声讨论:“这些人是罗奶奶的亲人吗?”
“不是,也算是。”马蒙正吃东西,嘴巴塞得鼓鼓的,“镇上的人,只要不是战犯,那就都是我们的亲人。”
他表情略显得意,满眼都在表达:你们也快点加入我们吧!
玩家们总是疑神疑鬼,强颜欢笑地敷衍过去。
沈容淡然地吃了晚饭,而后回到招待所休息。
深夜,她正睡得迷糊,忽然听见窗户被叩响。
猛然惊醒,她起身走到窗边,一手持剑,一手开窗,警惕地侧着身子。
窗户打开,一张纸条被风吹了进来。
沈容伸手去拿纸条,感觉到点点冰凉打在她手背上,对着窗外缝隙一看,竟是下雪了。
窗外的镇子已被蒙上一层薄薄的白。
打开纸条一看。上面是一只简笔乌鸦,还有一句话【黑夜无论怎样悠长】。
乌鸦,还有这句话,到底代表了什么?
这纸条是谁送来的?
沈容打开窗户,探出身子寻找送纸条的人留下的痕迹,忽见对面的楼上的开着灯。
朦胧的橘黄灯光中,两个人背对着彼此脱去了衣服,他们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聊天。
随后,褪去了衣服的他们面对面,互相抱住了彼此。
这不是她该看的。
沈容正要移开视线,却见彼此的两人,手互相插进了彼此的脊背里。
他们的手在彼此的皮肤下鼓动,随后像剥开烫过的西红柿皮一样,将对放的皮肤从脊背处缓缓撕开。
腐黑的血肉随着人皮的剥离一点一点显露出来。
两张完整的人皮被小心翼翼地整个撕下。
两个浑身无皮,血肉腐黑流脓的人站在窗边,看向了窗外。
沈容连忙蹲下,避免被发现。
这……这两个互相剥皮的,是什么怪物?
沈容有些诧异,稳了稳心神,她小心翼翼地探头向外看。
两个无皮人走到了阳台上,在飞舞的雪花中玩闹。
雪花落在他们身上,被染成了腐黑,与脓水融合在一起,顺着身体流下,将白雪铺成的地毯染成脓血的颜色。
沈容正看着他们,余光瞥见又有一户人家亮起了灯。
有一家三口走了出来。
沈容屏住呼吸,正想那无皮人物如果被他们发现,会不会杀他们灭口,就见那一家三口对那对无皮人挥了挥手,熟络地打起了招呼。
随后,他们回房间,脱衣服,剥皮……
很快,三个无皮人走了出来,在阳台上玩雪,与先前那对无皮人闲聊。
沈容隐约听见了无皮人们的声音。
是她在晚饭时听到过的镇民们的声音!
其他房间里的人似乎被他们的谈话吵醒,陆陆续续走了出来,看到他们在玩,又一个个回到房间……
沈容趴在窗边不知看了多久。
她只知道,看到最后,对面整栋楼的阳台上,全都是无皮人。
而他们的声音,都是镇民们的声音!
这个镇子全都是怪物?
那今天被吊在镇门上的人……
沈容眼前浮现出那一家三口被吊在门上的样子,鼻息间忽然闻到一股肉香。
循着肉香望去,就见对面楼左下侧的阳台上,有一只无皮人点起了火炉。
火炉上放了一些肉串,火炉旁是原本吊在镇门上的,被分尸了的男人。
男人惨白的脸正对着沈容的窗户。
而无皮人正用刀割着男人背部的肉,串成一串,放在火炉上烤。
烤好了肉,无皮人的手像弹簧一样拉长,分发给阳台上的同类。
“今天谁对新来的那些人说,要把战犯喂狗的?这不是侮辱我们吗?”
有人咬着油滋滋的烤肉嬉笑。
“啧,我们不就是狗嘛!”
说话的无皮人脸部逐渐拉长,成了无皮狗的样子。
“我们是疯狗,我们是野狗,汪汪汪!”
“谁来打我们,就咬死他们,吃了他们!”
“你们是狗,反正我不是!哈哈哈哈哈!”
无皮人们开心地吃着烤人肉,一边在雪中玩耍,一边齐声唱起了曲调诡异歌,嬉笑玩闹。
雪越来越大。
寒意侵入了沈容的房间。
她现在身体虚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突然,一只无皮人朝沈容的房间看来。
沈容立刻趴倒在地。
“哎呀,那个叫沈容的沉睡者,睡觉忘关窗户了。”
外面传来声音。
随后一只腐黑的血手延长过来,轻轻地将她的窗户关上。
无皮人们的声音被隔绝在了窗外,那股飘进屋里的烤肉香却在房内挥之不去。
沈容浑身紧绷,手中的纸条被握得皱成一团,纸条上简笔乌鸦也变得扭曲。她爬上床,慢慢梳理她目前得到的信息,试图弄明白自己的处境,以及如何通关游戏。
首先,她确实是经历了核战,这点玩家们的变异能够证明。
其次,她醒来时看到了红眼乌鸦,自己和玩家们也都瘦成了干尸。
这代表她要么是真的像镇民们说的那样,成为了沉睡者。要么她其实是在昏迷期间,被人做过什么。
而乌鸦是隐藏在招待所房间的标志,【黑夜无论怎样悠长】这句话是隐藏在干花中的句子。
这两个就像是某种特殊的暗号,而且都和招待所有关。
招待所是用于招待官方派来的检查员的,也就是说这暗号和官方有关。
今夜有人将这两种暗号送来给她,这说明她在这里的身份,可能是官方派来的。
也许……在这场游戏里,玩家和她,是被派来调查这满是无皮人的镇子的?
因为无皮人的镇子里,被处死了许多他们口中的“战犯”?
这个猜测是有可能的。
但是沈容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刚醒来时,那只红眼乌鸦疯狂攻击她。
如果她是官方派来的人,乌鸦是官方的标志,它为什么攻击她呢?
目前获得的信息太少,沈容能推出这么多的猜测,已经很不容易。
她思考到后半夜,睡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有异响,又爬起来,悄悄到窗边查看外面的情况。
外面只有风雪声。
沈容缓缓打开窗户。
一只无皮人的脸竟然就在窗外,面部紧贴窗户,下巴架在了窗外窄窄的窗台上。
她抬窗的手指在它满是脓血脸上不小心擦过,沾染了一手指的粘腻。
沈容立刻取出浮沉镇海,浑身警备。
却见无皮人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窗内的她,无论她做出什么动作,都毫无反应。
似乎是……死了。
沈容小心翼翼地抬起窗户,见镇上白茫茫一片,已经没有无皮人在玩闹。
她谨慎地从无皮人头顶探出身子,朝其他玩家的房间窗户看了一眼。
大雪中,六具浑身脓血的无皮人被挂在了招待所的六个窗台上。
一动不动。
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对面的无皮人发现了他们的身份可能不对劲,来恐吓他们了?
可是,无皮人们就算恐吓他们,也不至于把自己人杀掉来恐吓吧?
沈容思来想去,认为这应该不是无皮人在恐吓她。
她应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有发现。
沈容关上窗回到床上,再次入眠。
清晨,白蒙蒙的光亮透窗而入。
沈容警惕地打开窗缝,发现窗台上的无皮人已经不见了。
这就更不对劲了。
如果放无皮人的尸体在窗户上,是为了恐吓玩家。那么他不该在清晨把无皮人的尸体撤走。
毕竟玩家半夜不一定会醒来开窗,但早上醒来开窗的几率会很大。
沈容猜测,这个镇上,很有可能有好几股势力。
一个是无皮人,目前对玩家的态度是未知的。
一个挂尸体恐吓玩家们的一方,这一方,有可能是游戏npc,也有可能是潜藏着的另一队玩家。
还有一个,是和她互通暗号的的一方。
其他的,未知。
沈容沉思着离开房间,敲响其他玩家的房门。
玩家们大多醒了,也想聚一下,讨论一下这古怪的镇子。
沈容和他们一起到丁琪的房间集合。
丁琪恐慌地率先开口,“今天凌晨,我听到外面有声音,醒了。开窗发现对面楼的阳台上竟然全是没有皮肤的怪物。我不小心和他们中的一个对视了,他还对我笑了……”
沈容也聊起了无皮人的事,并说出了他们有肢体伸缩变形的能力。
吴月露拧眉,“没准儿,他们还有其他的攻击能力。”
玩家们霎时间面如死灰。
现在大家瘦成了皮包骨,走两步都喘。
就这种身体条件,想跟全镇的无皮人打架,只能凭借卡牌。
但是无皮人很多,实力未知,而玩家们只有三次使用卡牌的机会,且还没找到通关游戏的任务……
不管怎么想,他们都觉得现在刀仿佛已经驾到脖子上了,局势很不利。
沈容安抚了他们几句,让他们调整好心态,别在镇民面前露出马脚,问起了乌鸦和莎士比亚那句话的事。
玩家们不知道那句话。
但是乌鸦……
沈容:“你们身上,都有那个吗?”
大家纷纷点头。
他们身上,都有乌鸦纹身。
乌鸦和那句话到底代表了什么呢?
玩家们都想不明白,只能暂且散会,去外面寻找线索。
沈容和他们一起出门。
大家都做好了和无皮人镇民们假笑打招呼的准备,打开门,街道上却空无一人。
厚厚的积雪上满是凌乱的脚印,全部通向一个方向——镇门。
沈容和玩家们立刻往镇门走。
“他们不会又吊了几个战犯吧?”
“我昨天还看到他们吃烤人肉了……我都怀疑那不是战犯……”
“好了好了,小心被听到。”
玩家们小声嘀咕,直走到镇门。
镇门上没有尸体。
镇民们正站在距离镇门两米的地方,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沈容和玩家们挤到第一排,看见一位老人面朝镇内,跪在了镇门下。
她持枪的手垂在身侧,头颅虽低着,但能让人看清,她满脸都是血。
她周围的白雪被血,染成刺目的猩红
是罗姐。
她还穿着昨晚救小孩的衣服。
她和镇民之间的大片空地上,有一行在雪地上刻出的字:
【当我想起我的过去,我无法原谅自己】
雪花簌簌落下,将她的遗言变得模糊不清。
镇民们凝视着她,似乎在看到遗言的刹那,就已经明白了什么。
玩家们疑惑地面面相觑。
罗姐昨晚的话在沈容耳畔回荡。
——我不记得过去的事了……
——那天早上镇里的人起来,就看见……那血红的雪里,是他们不堪折磨的亲人和朋友……
“罗姐是战犯。”沈容低声道。
罗姐不记得过去,就像一只狼忘记了自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快乐地在羊群里度过了一生,被羊群当作亲人。
老时她忽然想起自己的狼的身份,想起她杀过的无数只羊,她无法再心安理得地待在往群里,甚至过去的欢乐都成了无法面对的痛苦。
于是,她就像那天早上羊群们不堪折磨的亲人和朋友那样,死在了雪地里。
她的死亡,既是她的忏悔,也是她依旧想做羊群朋友的表达。
从昨天来到镇子到现在,一天的时间还不到,玩家们接收了太多的信息,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
大家默默地回到招待所,再次聚集在丁琪房间里。
“这个地方真的有战犯?”
“可是这些镇民们不是……”
玩家们吸了口凉气,“难道,那些无皮人是战争受害者们的鬼魂?这其实是一座鬼镇?”
“那咱们来这儿干嘛来了?”
“帮忙解决镇上的所有战犯?”
玩家们七嘴八舌地提出猜想。
直至八点半,马蒙敲响了房门。
玩家们还没调整好心态。
沈容下楼开门。
马蒙对她笑了一下,笑容不如昨天灿烂了,“我来给你们送早餐。”
沈容道谢,要接过马蒙手中的餐盘。
马蒙:“我来帮你端进去吧。”
不等沈容回应,他便侧身进了屋,将餐盘放在桌上,而后回到门口,对沈容挥挥手,“中午见。”
他如此热情,沈容也不好冷淡。
她对他挥手,送他到门外,目送他离开。
待马蒙走远,沈容转身打算回屋,就见封政竟然不声不响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一身漆黑的他,在银装素裹的世界格外显眼。
他面色不善。
沈容瞥了眼马蒙的背影,有些好笑地一把抱住封政,“他还是个孩子呢,你别多想。”
封政任她抱着,“我只是来拿情书的,你也别多想。”
沈容弯了弯嘴角,正要说话。
目光透过封政的身侧,竟看到三道熟悉的身影,不自觉睁大了眼。
那是一家三口,三十多岁的父母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他们长得和吊在镇门上的一家三口一模一样,就连衣服也一样!
他们笑盈盈地在人群中穿梭,镇民们在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
沈容松开封政,说了声“抱歉”,拽着封政跑向还没走远的马蒙,拦住马蒙,“你还记得昨天被你用长杆戳过的战犯吗?”
马蒙点头,“记得啊。”
沈容指向那一家三口,“你看他们。”
马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开心地对着那一家三口挥了挥手,对沈容道:“他们是今天刚从外面回来的黎冰一家啊,怎么了吗?”
沈容:“你还记得昨天的战犯长什么样子吗?”
马蒙认真回忆了一会儿,摇头,“不记得了。不过我记他们干嘛呀。沈容,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关心起黎冰一家?你难道认识他们吗?”
沈容假装开玩笑,“没有,我只是觉得黎冰一家好像和那三个战犯长得很像。”
马蒙:“不像吧?虽然我不记得那三个战犯的样子了,但我印象里,他们一点都不像。”
“对吧?”马蒙转头问身边经过的其他镇民。
其他镇民也点头,嬉笑道:“沈容,你脸盲吧?脸盲好像是种病?”
话音刚落,沈容还没来得及回应。
突然一大块雪从天而降,把说沈容脸盲的镇民和马蒙一起埋在了雪堆里。
沈容看向身边的封政:“……”
封政坦荡得有些嚣张,仿佛在说“没错,就是老子砸的,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