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和褚无地的战况,沈容看不见。
不过听到这展厅里突然变的热闹起来的动静,感受到伏天火的高温与白雾的阴冷不断将展厅变得忽冷忽热,便可知战况有多激烈。
沈容暗暗偷笑,悄悄睁开眼睛看躲避攻击的刘至臻。
刘至臻在两只神兽种的攻势下东逃西窜,显得有些狼狈。
这倒让沈容感觉到一丝意外。
她还以为刘至臻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才能用不客气的口吻对那般厉害的白雾说话。
结果刘至臻看上去就只是一个依赖白雾保护的普通人。
不过这更显得白雾有多强大,竟然能一边对付褚无地,一边从两只伏天种手里保下刘至臻。
沈容暗暗感叹自己设计让白雾和刘至臻打起来的做法是对的。
如果她莽撞地和白雾正面刚,同时还要被褚无地追杀,她多半要完蛋。
展厅被和外面开放的前厅像被一个无形的屏障隔绝了。
沈容能看见前厅还有人来回走动,但前厅的人却没一个注意到这边的打斗。
一个蓝黑的身影从门口经过。
他脚步顿了顿,朝展厅内看了眼。
是昨天那个说作品生气的保安。
他像是发觉了展厅的异样,没一会儿,前厅的游客们便都离开了。
历史艺术馆内的灯光一间皆一间的暗了下来。
仿若有什么强大的怪物潜藏在黑暗中,将光亮驱散。
那保安关了灯后便离开了历史艺术馆。
原本沈容听着挺热闹的打斗,突然衬得这偌大的场馆静悄悄的。
“哒——哒——哒——”
像是高跟鞋的声音,从前厅传来。
还有皮鞋的声音,“滋滋”的金属在地面上拖拽的声音……
各种声音贴着地面震响,趴在地上的沈容听得一清二楚。
白雾在这黑暗中体型暴涨,变得更为强大。
褚无地猝不及防被雾气打飞出去,火焰化作羽翼在空中翻滚了两圈,才勉强稳住身形。
两只神兽种察觉到不妙,退到褚无地身边。
褚无地擦去唇边的血迹,冷声质问白雾:“有种就显出形态来,躲在雾里算什么本事!”
刘至臻带沈容跑到白雾中,道:“我们不需要显摆本事,只需要你的皮!”
话音落下,白雾再次攻向褚无地。
与此同时,那些异常的响动也加快了靠近的速度。
一切仿佛就在一瞬间发生。
沈容看见许许多多的雕塑和画中人物,宛若凶猛恶鬼一般,从展厅的各个门冲了进来,和白雾一起齐刷刷地攻向褚无地。
“是你们逼我的!”
褚无地咬牙,一团亮得刺眼的火焰自他脚下窜天而起,仿若爆炸般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那团白雾立刻裹住火焰与他僵持。
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因双方一冷一热的交战而形成了两道不断冲击的气波。
无数扑向他们的雕塑和画中人物被气波弹开,它们在刘至臻的操控下,又转而攻击两只神兽种。
两只神兽种也不再压制,变出了兽型。
沈容观赏着这一幕,感觉就像是在全息影厅看大制作好莱坞电影一样。
要不是她现在得装死,她真想拿出一袋爆米花,边吃边起哄:“打得好!再打得狠一点!往死里打!别客气!打他!打啊!”
反正不管哪方被打死,都是她得利,嘻嘻。
双方正激战,沈容忽见火焰中的褚无地浑身一怔,目光仿佛穿透了白雾看向了她,咬牙恨齿道:“这股气息……林湄!是不是你!”
沈容:?
啊?不是吧?我还在装死,什么也没干呢。
“撤!”
褚无地见势不妙,带着两只神兽种破墙飞走。
沈容想了想,又觉得刚刚褚无地好像不是在看她,只是在看她趴着的方向。
难道褚无地把某个刚刚突然出现的人认成是她了?还是他把白雾当成她了?
可惜自己趴着,视野受限,不然也许就能了解到褚无地刚刚为何突然叫林湄了。
“那孩子的皮!”
刘至臻往褚无地逃跑的方向追了两步,惋惜地跺了跺脚。
白雾凝聚在了沈容身边,仿若飞瀑流泉,白花花一片中染了斑驳猩红,似是伤得不轻。
那些参与战斗的作品们也都或多或少受了些损伤。
刘至臻回头看着眼前这一惨状,却没有生气,反而眼神痴迷地道:“你们看到没有?刚刚那个小男孩,背上长出了一对仿佛正在燃烧一样的、满是火焰的翅膀!他要是能被做成标本放到咱们艺术馆……”
刘至臻捧着脸,像怀春少女般充满憧憬地笑了起来。
沈容立刻趁此时机,浑身体展开。一手触须持浮沉镇海、风雪牌和一语成谶牌,困住白雾,用一语成谶牌要白雾臣服于自己。另一手触须迅疾地袭向刘至臻的脖子,勒紧。
“你!”
刘至臻讶然地眼珠子仿佛都要从眼眶里滚出来。
周围的雕塑和画像人蠢蠢欲动,想要攻向沈容。
沈容:“都别动!否则我杀了刘至臻,再让这团白雾除掉你们!”
刘至臻和雕塑们见原本躁动地仿佛要冲破冰牢的白雾,突然变得仿佛一条听话的狗般栖息在沈容身边,纷纷噤若寒蝉,不敢轻举妄动。
白雾是他们最大的依仗,它都臣服了,他们再想反抗,也只是以卵击石罢了。
沈容谋划的就是这个时刻。
她自知实力可能不如白雾,即便用一语成谶也不一定能控制得了它。
但如果白雾和褚无地双双激战,受伤的白雾她还是有尝试掌控的机会的。
只不过等白雾恢复,可能它就要挣脱她的控制了。
也不知白雾恢复的速度有多快。
她得尽快多准备个保障才行。
沈容掏出契约卡牌,要求刘至臻和她签订服从契约。
刘至臻任她如何威胁,也不愿意,大有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
沈容考虑到了这种情况,早在动手时就想好了第二种应对方案。
她不慌不忙地笑道:“你不愿意服从我,那我也不逼你了。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刘至臻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等她细说。
沈容:“我和刚刚打伤这团白雾的人,也是敌人。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队友,所以咱们俩其实算是队友。”
她顿了顿,用海幽种之瞳的瞳术影响刘至臻的思想,略带蛊惑地道:“你不是想要将他做成标本吗?我可以帮你呀。”
没有白雾的阻拦,干预很快就成功了。
刘至臻思考片刻,道:“你帮我?那你想要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
她的目光在触及沈容的肢体时,明显流露出一丝贪念。
褚无地那样的伏天种都让她想做成标本,沈容这样精致的海幽种,她又怎么会不想呢?
沈容的触须收紧,慢条斯理地道:“我想要的是咱们成为盟友,从此以后你不得背叛我。如果我死了,你也要给我陪葬。我今年才七岁,如果不出意外,肯定会活得比你久,这个附加条件并不算为难你,我只是想给我自己谋求一份安全而已。”
刘至臻沉吟片刻,道:“可以。”
沈容用契约卡牌与刘至臻定下协议,并加上条件,倘若刘至臻动了背叛的心思,就当场暴毙。
刘至臻在沈容瞳术的干扰下,稀里糊涂地签了契约。丝毫没有注意到,契约里每一条都在约束她,却没有一条是约束沈容的。
沈容拿着契约卡牌转面向白雾,想和白雾签下契约。
安安静静待在她身边的白雾溢出一丝寒凉气息,拂过她的手臂。
沈容顿觉异常,振翼极速后退,与白雾拉开距离。
白雾在她后退的瞬间突然暴起,带着破风之势袭向她,仿佛要将她吞噬。
真是不得了……沈容还以为白雾受伤肯定就能被她控制了,结果即便它受伤,实力也依旧在她之上?
还是说它在这短短时间内就已经恢复了?!
难怪褚无地及时后退——等等……
沈容忽然身体微僵。
在袭向她的白雾中,她闻到了一丝淡淡的熟悉香气。
那是海幽种的香气!
刚刚褚无地不是在对着她喊林湄,而是把白雾当成了林湄!
它是海幽种?
可是她没有从它身上感受到任何海幽种的气息,唯一能让她感觉到它可能和海幽种有关系的,仅仅是它散发出来的香气。
白雾不断逼近沈容。
沈容暂时放下思考,目光凌冽地看向刘至臻,道:“我们可是盟友!”
刘至臻连忙对白雾道:“快停下!李……”
她喊到一半,却又突然顾忌起什么似的,话音戛然而止,只不停地让白雾停下。
然而白雾根本不听她的话。
沈容双手交叠在身边,招架白雾的攻击,正要唤醒手上的蜈蚣和蟒蛇手镯,让它们去抵挡白雾。
眨眼间,眼前世界突然变幻,白雾也散了。
脚下坚硬的灰石地板变成了柔软的红绒地毯,地毯上繁复精致花纹彰显了它的奢华。
抬眸,一条悠长的高顶长廊映入眼帘,廊顶和墙壁上都绘着华丽的图纹,挂着玉兰样式的琉璃灯盏……
这里没有一处不透着富贵,好像是一座城堡的内部。
嘎吱——
身后传来开门声。
沈容立刻警惕地回过身去,就见一个身穿华丽长裙的女人从屋里走出来。
女人有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卷发,宛若海藻般,一半披散,一半被一个精致的鸽血红王冠发夹拢起。
她姿态优雅地缓缓转过身来。
沈容看见她的模样,不自觉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女人明明和她长得完全不一样,却给人莫名感觉,这个女人好像就是她?!
沈容愣怔地看着女人微凸的肚子,还未反应过来,眼前场景变得昏暗破败。女人和刚刚的华丽城堡仿佛一幅画被烧毁般化作飞灰,瞬间湮灭了。
密密麻麻的黑影挤满了长廊。
它们骨瘦如柴,皮肤溃烂,如同丧尸群般朝正在长廊中央的沈容逼近。
这是一群得了瘟疫的人!
瘟疫……
沈容记得自己在哪儿听说过瘟疫。
啊,对了!
丽莎和丽雅的故事,就发生在瘟疫时期。
丽莎和丽雅曾是贵族小姐,这个城堡很有可能就是她们曾经的住处。
她是和白雾交战时被带到这里来的,也就是说——白雾是丽莎或丽雅中的一个。
原来丽雅看到她会笑。
不是因为她长得像妹妹,而是因为她很像妈妈。
所以即便刘至臻已经和她达成了契约,放弃对她下手,思念母亲的丽雅或丽莎也不肯轻易放过她!
沈容尝试祭出卡牌,结果竟然成功了!
她竟然不是被带入幻境,而是被带入了真实的场景中。
那白雾的力量,真是强大的可怕!
沈容振翼飞离这些身患疫病的人,冲进方才女人走出的房间。
确定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后,她使用困城牌,躲进了化血城里。
为什么丽雅或丽莎会带有海幽种的香气却不是海幽种?为什么她们的妈妈和她给人感觉诡异的相似?
沈容现在的思维一片混沌,坐在化血城城门口沉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