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镜天可能会为难守灯灵这边的玩家,但绝不会设立一个死局。
否则,它们就不会特地更改灯塔的考验。
直接让守灯灵带着灯塔一直躲避神的寻找,耗到那位神彻底消逝反而更轻松。
沈容紧盯眼前这幅巨画。
这幅画里有六个人,死掉的那个,对应的应该是死去的第六名玩家。
第六名玩家与画中死去的人的结局都是死亡,或许因为这个,他被排除在了目前与画中人交换人生的名单之外。
守灯灵说的是与画中人交换人生,交换人生就是要进入画中的想法是邱天他们说的,守灯灵从来没有这么直说过。
这是不是代表了其实交换人生,只是要和画里的人下场相同,而不是要进入画中呢?
画中的人都是缺胳膊断腿的残疾,也就是说……
沈容扫视身边的其他玩家,瞥见他们身后的墙壁上并未出现前两轮会有的封印空间和卡牌的符文。
她尝试从空间取出一张小黑牌,成功了。
其他玩家还在盯着画,面露纠结。
他们经过深思熟虑,也认为这绝对不会是一场死局,提议道:“要不,咱们先到画里去?”
说着,宋春梅率先要去碰画。
沈容拦住她,“等等,先观察一下周围再说。”
巨画出现,他们都被巨画吸引,而忽略了其他。
玩家们经沈容提醒,开始打量这方空间。
这里和灯塔原本的样子没有区别,只是更高了些。
周围是光秃秃的灰白弧形墙面,墙面向上延展至黑暗里,叫人不太看得清黑暗中有什么。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查看,竟见黑暗里有五只蝙蝠正在沉睡,分别栖息在玩家的头顶。
油光发亮的翅膀包裹着它们的身躯,让它们看上去像一只只圆圆的黑色茧蛹。
沈容告诉其他玩家黑暗中有东西。
玩家们尝试用卡牌将其打下来。
但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阻隔,哪怕是卡牌的力量也打不穿。
“现在怎么办?”
玩家们叉腰皱眉,仰头盯着黑暗沉思。
过了一会儿,见沈容继续在塔内到处乱逛,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他们也跟着乱逛乱摸起来。
逛了一圈,沈容在巨画背后的角落里找到一只画笔。
这画笔卡在巨画与地面的衔接处,颜色与巨画融为一体。
要不是她看得仔细,根本发现不了。
她拿着画笔绕到巨画的正面,把玩着画笔继续打量巨画。
这次她的注意力放在了那些围着画中六人的黑袍人身上,还有天上的灾祸。
抛去画中人残疾的躯体不看,细想,假如它们和自己互换了人生。那它们不仅会得到完整的躯壳,还要面对这个世界的螭牙和永久的灰暗永夜。
画中的天灾改两笔,似乎能改成乌云密布的永夜样子。
在那些黑袍人身上涂抹几笔,也能将他们画出螭牙的形态。
残疾人……给它们画上完整的身体,再在地上画上几张刚刚玩家们使用过的卡牌,这样它们不就是拥有和沈容等人相似的现状了嘛!
互换人生,没说从哪个阶段开始换,也没说怎么换,完全可以让它们先来体验玩家们的人生啊!
沈容想到了应对方法,唯一的问题是找不到颜料。
她将目光在投到了黑暗中的蝙蝠身上。
五只蝙蝠,似乎对应了五个人……也许它们异常圆鼓鼓的身下就是颜料。
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把蝙蝠打下来?
沈容继续研究巨画。
黑袍人们围着六人,却没有靠近它们。
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屏障将它们圈了起来。这屏障的源头在哪儿呢?
沈容盯了好一会儿,也找不到屏障的源头。这说明屏障的源头一定在看不见的地方。
而看不见的地方,只有六人的脚下。沈容低头看地面。
地面灰蒙蒙的,似乎和原来没有区别。
她单腿站立,却见半只蝙蝠在她站着的地方显露出来。
她走到哪儿,这只蝙蝠便跟到哪儿。
沈容单脚站立,用画笔去触碰蝙蝠。
画笔像是落入了水中一般,被一股莹润的感觉包裹住,笔尖触碰到了蝙蝠,拨开了蝙蝠的翅膀。
蝙蝠翅膀内果然是颜料。
只是沈容单腿站立,无法蘸全颜料。
她让其他人闭上眼睛,展开六翼飞起,地下的蝙蝠却又不见了。
看来她必须有一只脚站在地上,才算是脚下有秘密。
飞起来,露了脚底,便不算了。
可这样要怎么蘸全颜料?
沈容思索片刻,叫来宋春梅,把画笔交给她,让她趴在地上看地下。
宋春梅照做,惊奇地道:“你脚下有一只蝙蝠!”
沈容单脚站立:“你试试看用画笔拨开它的翅膀。”
宋春梅趴在地上,斜着将画笔伸到沈容站在地上的脚下,竟然真的拨开了那只蝙蝠的翅膀。
沈容抬头看了眼自己头顶的蝙蝠。
这只蝙蝠也展开了翅膀,像是她脚下蝙蝠的投影。
沈容让宋春梅蘸颜料,给画上的残疾人画上肢体。
宋春梅画了一个,却不能再画第二个,茫然地看向沈容。
沈容瞬间明白:每个残疾人对应一名玩家,所以只能对应的玩家去给残疾人添上肢体,交换人生。
她与众人轮流给画上残疾人画上肢体,最后沾上蝙蝠翅膀的颜色,将黑袍人的黑袍连在一起,画成螭牙的形状,再将天空改成仿佛快要塌陷的样子。
画作的添改完成,画中人开心地活动起来,只是双眼仍盯着沈容等人,似乎在等待他们砍断自己的肢体。
沈容对画中人道:“我们愿意和你们交换人生,但是我们想让你们先体验一下我们的人生,免得你们之后后悔。”
画中人面露不悦。
这时变成螭牙的黑袍人活了起来,扑向它们。
它们惊慌失措地跑动起来,但越跑越会引起听不得半点声响的螭牙的注意。
它们再次用祈求的目光看向画外。
沈容:“想换回来了?”
画中人点头。
沈容立即用画笔上沾染的颜料,将螭牙的身体分割开来。
螭牙像碎纸片一样倒在地上,画中人垂头丧气地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做回原来的姿势。
画自动复原,又开始变化。
所有颜色凝聚在一起,逐渐变成了一片漆黑。
黑暗中有一些黑影,似乎在交战。
黑影们的最顶端有一个奇异的白点,散发着光华。
这是什么意思?
沈容还没想明白,守灯灵便宣布她通过了考验。
但是守灯灵说话的语气,却带着一丝无奈和悲哀。
“第三样东西,零镜台。”
地图飘下,沈容看了一眼便直接收起,将其他玩家收回化血城。
她转身离开灯塔,一出灯塔的门,就见世界被黑暗笼罩,仿佛变成了灯塔里那幅巨画最后的样子。
一切就像是回到了黑夜刚刚降临的那天,空气中压抑与血腥的气氛浓重得叫人喘不过气。
沈容迈开步子,脚下响起清脆的咔嚓声,似是踩断了一根枯枝。
随机,她脚下一空。
低头看,一个漆黑得仿佛和周围的昏暗融为一体的洞在她脚下蔓延开来。
她记得这个!
这是另一个世界的吞噬!
沈容展开六翼,在坠落前飞起。
那漆黑的洞漫延开一瞬后,又回缩。
大地恢复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但沈容知晓,这个世界又变了。
又是十年过去了。
她飞往城镇,想去找封政。
未至城镇,就见一只只大小不一的黑影在互相撕咬战斗。
整个城镇到处是一片废墟,仿佛变成了一个饱经摧残的战场。
黑暗中的黑影们战况激烈,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倘若不是风声在沈容耳边呜咽,她会怀疑自己耳朵聋了。
无声的世界,天空低低压下,仿佛快要塌陷。令人窒息的黑暗将整个世界填满。
与画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守灯灵话语中的悲哀,便是因此吧?
第三轮考验不难,但是离开第三轮考验,要面对的夺取第三样道具的考验,很难。
沈容屏气敛息,靠近城镇。
血腥味被风卷携着扑到她脸上,黑暗中不停有血从那些黑影身上喷溅出来。
靠近了能看清,庞大的黑影是略有变异的螭牙。
而小一些的黑影则是十年前她看见的螭牙模样。
这些螭牙中肯定有一方是螭人,才会这般拼死战斗。
那么哪一方是螭人?人类又去了哪儿?
寂静中突然响起一声奇特的音波,沈容循声望去,见是一名浑身是伤的小型螭牙在仰天长啸。
其他小型螭牙立刻会意,随那名螭牙撤离战场。
紧接着却是天火骤降,对那群逃离的螭牙们穷追不舍。
体型庞大的螭牙们占领城镇,倨傲地看着那些落荒而逃的身影。
一道高挑的身影站在体型最大的螭牙头顶,仿佛是号令这群螭牙的王。
他的背影沈容很熟悉,一眼就认得出。
沈容飞向他。刚认定城镇的螭牙们其实是螭人,就见逃跑的螭牙们逐渐化作人形,消失在了黑暗中。
而城镇中的螭牙们仍旧保持着巨大的体型。
沈容飞向他的速度不自觉放缓了。
他像是察觉到沈容的到来,回过头。
猩红的双眸在黑暗中仿佛闪烁着血的光芒。
她张了张口:“封政……”
不自觉地没有发出声音。
他却好像听见了她在叫他,远远地道:“我很想你,很想抱抱你。”
话音落下,他的周围凭空出现了许多黑洞,仿佛要将他吞噬,但随后黑洞又自动消散。
他道:“你要的第三样东西我没法儿直接交给你。”
“我等你来杀我。”
之后,他消失在了黑暗里。
天地间寂静如死。
沈容微怔,向着刚刚那群螭人逃跑的方向飞去。
她在城镇外的空地找到了螭人与人类的地下基地。
是来巡守的螭人们发现了她,她才得以进入基地。
基地内螭人与人类和平相处,却是又回到了被螭牙侵略的寂静时代。
沈容进入后基地后就遇见了苗苗。
苗苗因为有作战经验,成了基地的军队指挥之一。
沈容刚来,她就带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过来了。
老人脸上已经没有棋盘格一样的伤疤,但沈容认得出,她是文婷。
她现在似乎过得不错,看见沈容的瞬间露出了笑意。
苗苗道:“我早跟巡守的人打过招呼,说看见在外徘徊的、一脸懵逼的人就带回来通知我。果然……十年了,你再次回来了。”
苗苗扶着文婷,沉稳了许多。
文婷拉住沈容的手,道:“谢谢你。”
沈容明白她在谢什么,道:“谢你自己吧。”
她不认为她当初的话和教训就能叫醒苗苗。
归根究底,还是文婷的真心让苗苗感受到了。
苗苗也没有对沈容道谢,带文婷看完沈容,就让人把文婷送了回去,带沈容到一间僻静的小巷,道:“你的爱人,涯,背叛了螭人……哦不对,准确地说,他从来就没有和螭人或人类为伍过。”
沈容平静地道:“涯不是我的爱人。”
涯是涯,封政是封政。
封政只不过是扮演着涯的身份而已,真正的涯,她可不认识。
苗苗没在这上面纠结,将这十年来发生的事简单概述了一遍。
大概就是涯想称王,故意博得人类和螭人两面的好感,背地里却在改造螭牙。
两年前涯宣布开战,将所有人逼到了地下。
之后涯竟然夺得了吞噬的力量,让世界再度回归寂静,让螭牙在寂静中得以变成如今这般强大的模样。
也就是说螭牙当年不如螭人,完全是因为人类世界的吵杂限制了螭牙的发展,反而让螭人发展起来了。
当明白了这一点,螭人们意识到,人类才是与他们一体的,也就有了如今和平共处的局面。
“涯夺得吞噬力量的方法,我已经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那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你还记得三十年前你看过的那个帖子吗?”
“帖子里说,这个世界有一位快要消逝的守护神,后来的发帖人改id叫无名者。”
沈容点头表示记得。
苗苗道:“神是真的,无名者是涯的父亲。”
“涯通过他父亲找到了神,掠夺了神的力量,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至于那位神,我还找不到他的踪迹……也不知道他还是否还活着。”
“爷爷,你小心点。”
小巷外有一老一青年前后经过。
老人嘿嘿直笑,像个傻子似的奔跑。
老人走过了巷口,突然又转了回来,一瞬不瞬地望着巷子里的沈容。
青年人回头拉住老人,见箱子里有身穿军装的苗苗,连忙鞠躬道:“抱歉,我爷爷他老年痴呆……”
话顿住,青年也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容:“是你,你……还是一点没变。”
沈容看了青年一会儿,才认出那年她捡圆饼时认识的小孩儿。
十年前,他一身脏污,宛若乞丐,说他十四岁,和爷爷分散了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沈容笑道:“你找回你的爷爷啦,恭喜。”
青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老人见沈容笑了,像个孩子一样,欣喜地向沈容扑来,儒慕地叫道:“主宰大人,你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