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第一反应是用【一语成谶】更改真理之言的答案。
可惜女神像的回答是直接传入脑海的。
等沈容祭出一语成谶卡牌,时间已经过去了三秒。
这三秒足够真理之言给出答案,再在答案后面做补充,未免太突兀。
宋红清能识破她的身份,不会是个傻的。
沈容默默收起一语成谶牌,走到眼珠旁的黑暗处,用触须收走眼珠,假装检查这片区域。
宋红清走过来,很自然地蹲下身检查地上的物品,实则却是在找刚刚引起她注意的东西。
沈容心道宋红清警惕性可真高。离开这块地方,晃悠着走到佟焕身边去。暂时无暇管封政的异常。
佟焕察觉到沈容的脚步,也漫不经心地向沈容靠近。
和宋红清认识的男玩家借此机会去找宋红清。
两方玩家各自会和,各自低语。
佟焕道:“那个男玩家自称名叫杭超东,警惕性挺高。在和我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在打量你。”
“我觉得他调查密室不太专注,注意力一直在我和你身上。似乎……他想先解决了我们,再解决密室。”
沈容将宋红清的信息告诉佟焕,并说出了宋红清要对付她的事。
让沈容在意的,不是宋红清要对付她,而是宋红清要对付她的理由。
佟焕道:“假如我是宋红清,卡牌既然已在他人身上,又是不可以交易的。而且真牌比镜牌获取难度要高,说明取得真牌的人实力在我之上。”
“真牌持有者没有发现我,也没有主动对付我,我会假装没有镜牌,而不是主动下手。除非……除掉真牌持有者,我会获得某种好处。”
沈容也是这么想的。
她低声道:“好处……比如说,让镜牌,成真?”
佟焕与沈容的眼眸皆是一暗。
倘若这个猜测是真的,宋红清对付她也确实是这个理由,那事关的就不只是宋红清,而是所有卡牌了。
卡牌中有这么一项条件,那岂不是所有持有高级同款牌的玩家,性命都在被他人虎视眈眈?
佟焕低语道:“我上场游戏刚获得一张牌,虽然没有区分真和镜,但有区分高级和低级,高低级效果不同。我获得的是高级,但没有获得任何提醒。”
沈容:“我获得的真理之言其实也不是顶级的,也没有这样的提醒。”
二人沉默细思,又猜想或许是宋红清得知有真牌后,向镜牌提问了该如何提升镜牌。
除掉高等卡牌持有者,或许是镜牌的答案。
不管镜牌这个答案是真是假,宋红清肯定也是信了一半才会盯上沈容的。
沈容扫了眼宋红清,眸中有锐利寒芒。
她要看看宋红清要如何对付她,对付她的方法能否成功,没准儿能趁此机会,发现自己的弱点。
然后……她会在杀了宋红清之前,把疑问都问个清楚。
封政垂眸盯着沈容看,双手不自觉像铁箍一样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脖子,把脸和她的贴在一起。
沈容感觉到束缚,微微抬眸对封政皱了下眉,低声道:“你怎么了?”
封政的眼眸一会儿明一会儿暗,仿佛昼夜在瞬息间错乱更迭。
他扯了下嘴角,却没什么笑意,道:“我身体有些不舒服,不用管我。”
沈容下意识抬手摸了下封政的额头。
他的体温冷得刺骨。
明明可以触碰到,却感觉摸到了虚幻,仿佛他离自己十分遥远。
沈容心里冒出这样异常的想法,暗笑是自己糊涂了。
封政就算身体不舒服,应该也不会有像普通人那样发烧什么的吧。
她低声道:“那你先回去休息吧。”
“不。”
话音刚落,封政便紧跟着拒绝了。
他搂紧她,闭上眼睛,道:“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沈容拍拍他的手,没说话,任他搂着了。
佟焕已经借着调查密室和沈容分开,走到了杭超东和宋红清之间。
那二人怕谈话被听见,立刻分开,杭超东有意无意地将佟焕拉离宋红清身边。
而宋红清则朝沈容身边晃悠过来。
宋红清笑问沈容道:“你发现什么异常了吗?我刚刚看到货架那边有许多空的食物袋,还有许多未食用的食物。这些东西摆放很整齐,分类也很明确,就好像房间的主人有强迫症。”
有强迫症?
那床铺边的划痕,怎么会划得歪歪曲曲,深浅不一?
沈容记下这个要点,道:“我刚刚发现房间的床似乎是一个箱子。我找到了锁孔,但还没找到钥匙。那里有一道和墙壁融为一体的门。门上没有门锁,推不开。哦对了,还有……我看到一个不足巴掌大的小鞋子,像是婴儿鞋。这房间里可能有婴儿住过。”
这都是她和佟焕说话期间探查到的。
若是先前,她会隐瞒这些信息。
不过现在嘛……宋红清马上就要死了,说出这些也无妨。
宋红清也是同样的想法,才会将她的发现告诉沈容。
两人都面带友善温和的笑。
密室内的温度却仿佛下降了。
宋红清缓步向沈容走来,“哒哒”脚步声回荡在安静的屋内,像是踩在了人心上。
气氛紧张起来。
宋红清含笑绕过沈容身边,走向沈容说的那道门,在墙上摸索起来,道:“真的推不开,也没有钥匙孔。”
她转头问佟焕和杭超东道:“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佟焕掏出一串钥匙,道:“在衣服口袋里找到的。”
杭超东很自然地摇头,说自己什么也没发现。
他全部心思都盯着沈容和佟焕了,哪还有心力去找信息?
解决掉沈容和佟焕,他们查到的东西就全都是他的了。
杭超东这么想着,一点也不慌。
他很有自信。
他的自信来源于宋红清。
沈容看向杭超东,眼眸半眯,意味深长地勾了下唇,很快又恢复正常表情。
她这一举动让杭超东一愣,皱眉思考她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发现了他和宋红清的计划?
宋红清笑说太好了,迎向佟焕去拿钥匙。
佟焕将钥匙抛给沈容,笑道:“你过来干嘛,待会儿床箱开了,我是要过去看的。”
宋红清脸上的笑微僵。
佟焕话里有话——床箱开了我是要去看的,你特地跑过来拿钥匙做什么?你是什么人?领导者吗?我凭什么把钥匙给你?我们很熟吗?
他把钥匙丢给了沈容,这又代表了,他在明示他和沈容就是一伙的。
不像她和杭超东,目前还遮掩着关系。
佟焕只说了一句话,做了一个丢钥匙的动作。
但宋红清却感觉到了挑衅和讽刺。
沈容也因着宋红清那一下意识要去拿钥匙的举动,明白了宋红清的一些信息——她可能一向是领导者,她的实力在她所在的整个区可能是顶尖的。
宋红清保持微笑,和佟焕、杭超东一起走向沈容。
沈容开了床箱的锁。
“咔哒”的开锁声是屋里唯一的声响。
屋内暗潮汹涌。
锁打开,掀开床板。
一股奇特诱人的清香散发出来。
这香味带有魅惑之感,让人头晕目眩。
光照入箱中,一具婴儿干尸映入众人眼帘。
干尸躺在许多婴孩的衣物中,微微蜷缩,像是在母亲的子宫里。
香味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
滴答——
衣物里突然响起时钟的声音。
沈容从空间里取出钳子夹开衣物,发现第二层衣物有被烧过的痕迹。
似是被烧了一半又被水扑灭了。部分布料焦黑,部分布料发黄。
一个半焦的小恐龙台钟还有一个圆形手环躺在布料间。
钟上的时针和分针都交叠在一起,只有秒针在走动。
沈容想了想,把布料盖回时钟上,将床板放下。
宋红清和佟焕都没有说话,保持安静。
杭超东本想开口,看了宋红清一眼,学她的样子安静。
屋内四人屏息凝神。
滴答——滴答——
床内时钟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显得很响亮。
宋红清道:“先前我们都没听到时钟的声音。钟是在我们打开床板的瞬间才开始走动的。”
杭超东道:“这代表在我们打开床板的一瞬间,某种计时就开始了?如果我们没能在计时内逃出密室,就只能在这儿等待七天后游戏结束才能离开?”
“那……计时是多久呢?”
宋红清蹙眉沉思。
沈容:“十二个小时。”
宋红清质疑道:“你怎么知道是十二个小时?。”
沈容:“钟旁有一个圆形手环。从三针交叠时开始,到三针交叠时结束,恰好是一个圆。”
杭超东赞同地点头,看向宋红清道:“十二个小时,时间有点紧吧?”
他们不仅要逃脱这个密室,还要杀掉佟焕和“林湄”这两个难对付的玩家呢。
佟焕故作听不懂道:“不算紧吧?之前你们逃脱的密室,应该最多花费五个小时就出来了吧?”
“说起这个,你们之前吃过饭了吗?要不休息一会儿,先吃饭吧。”
说着,佟焕从空间里拿出两份食物,一份给自己,一份给沈容。
杭超东撇了撇嘴,看傻子似的看了佟焕一眼。
宋红清看了眼自己和杭超东,对上佟焕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的自尊受到了挑衅。
佟焕的眼神仿佛在说:“我们光明正大地承认了我们是认识的。你们呢?你们俩这么怕我们吗?到现在都不敢表明关系?”
宋红清紧咬唇内侧的肉,用疼痛让自己保持冷静,不中激将法。
沈容和佟焕坐在床边吃饭。
吃了两口,佟焕又嫌弃宋红清碍事似的,拿出两份食物给宋红清,像赶狗一样摆摆手,道:“你们去那边吃吧,别挡在这边影响我们吃饭。”
宋红清被他再三刺激,再好的定力也有点动摇。
她扫了眼乖乖吃饭的沈容,微笑道:“不用了,我们自己有的吃。”
她拉着杭超东到桌边,拿出更丰盛的食物来。
虽气,但吃饭的时候还是一直盯着沈容和佟焕,生怕他俩搞小动作。
杭超东边吃边低语道:“宋姐,要不我们先找到离开密室的方法,然后再趁机对他们下手?”
“这样他们逃脱的概率就提高了。”
“你不是有那个困城牌吗?到时候直接……”
“你让我把那牌用在这里?”宋红清瞪了杭超东一眼。
杭超东缩着脖子道:“你看,那个林湄第一反应就对你用了假名,她警惕性高,脑子也聪明,实力肯定不俗。但刚刚佟焕丢钥匙给她,她就开箱。佟焕说吃饭,她就吃饭。佟焕说话,她一声不吭。她就像是佟焕的小弟,佟焕的实力肯定在她之上。”
“对付一个林湄就已经够麻烦的,再加上一个比她更强的佟焕,你用困城牌,也不亏的。而且就算困城牌使用的时候会吸血,但你是欧皇啊,肯定不会有事的。”
杭超东武力高,脑子不好。
他的话,宋红清一向是不愿意听的。
不过细想,杭超东的话其实也有道理。
宋红清沉思起来。
他们以为他们的话沈容二人听不见。
但其实沈容的属性加成和她的海幽种之耳让她把他们的讨论听得一清二楚。
她勾了下嘴角。
佟焕明白,宋红清二人被他误导成功了。
他们二人认为他更强,肯定会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沈容把手背在身后,触须延展成丝缕,不动声色地探进床箱内,从衣物间取走了一样东西。
四人吃完饭,掀开床箱继续查看翻找。
箱中除了之前发现的,便是一些婴儿玩具,还有桶装婴儿奶粉。
杭超东拿走婴儿奶粉的桶,打开。
桶内是干缩凝结的固体,散发出一股臭味。
“这是什么啊。看上去好像什么膏。”
杭超东伸手进去要摸。
沈容假装要阻止他,在他伸手进去后,道:“是粪便,别摸……”
看他摸了,她同情地叹了口气。
杭超东脸色难看,像要吐出来,不过片刻后,他对宋红清使了个眼色。
宋红清道:“你摸到什么了吗?”
杭超东本来想隐瞒的,但是宋红清都这么说了,他便从其中掏出来他摸到的东西——几根手骨。
他将这些手骨拼凑在一起,发现是一只被火烧得干缩的、完整的人手。
屋内的臭味被婴儿散发出的香味取代。
沈容想了想,在佟焕身边低语了几句。
佟焕会意,拿夹子夹起这人手,走到那推不开的门前,拿这手一推。
墙上留下乌黑的手印。
门晃动了。
沈容目露惊喜和佩服。
而宋红清敷衍地笑了一下,看着佟焕的眸色加深。
杭超东上前,推开晃动的门。
一间血淋淋的浴室映入众人眼帘。
浴室内的瓷砖上布满了自上而下的流淌状的干涸血迹。在血迹顶部,有一个弧度。
看上去就像是有人泼血在墙上,任其流淌形成的样子。
四面墙上皆是这样的血迹,地上青色的瓷砖几乎被血全部染红。砖缝间的血凝结成块。
滴答——滴答——
有一道帘幕遮挡在浴室内侧,水声自其中发出。
透过那半薄的帘幕,能看见幕后有个浴缸的影子,浴缸边似乎趴着一具尸体。
有新鲜的猩红色液体正从帘幕下的缝隙里漫出来,顺着浴室倾斜的弧度,流向下水道。
宋红清让杭超东上前。
杭超东撩开帘幕。
浴缸里一个黑影“腾”的一下蹿起,扑向杭超东。
血水激荡,溅了杭超东满身。
那黑影仿佛一个三米高的人形鬼怪,身躯庞大,透出恐怖的力量。
沈容隐约看见黑影的皮肤仿佛被烤焦的肉。
碎块状的焦黑间有猩红的血肉,血肉里仿佛有无数细小如蚂蚁的黑红虫子在爬动。
无数蟑螂从满是血水的浴缸里顺着血水爬出来,密密麻麻如同一支蟑螂大军爬向沈容四人。
沈容没来得及看清那鬼怪的模样,宋红清和杭超东便脸色青白地跑出浴室。
佟焕望向沈容,询问沈容的意见。
沈容想了想,摆手示意佟焕出去。
佟焕细思片刻,跑出了浴室,而后关上了浴室门,用货架堵住。
宋红清和杭超东祭出卡牌弄死了爬出来的蟑螂。
蟑螂发出“枝啾”一声诡异刺耳的叫喊,化作一滩脓水黏在了地上。
抬眸,发现沈容不在,宋红清看着拿夹子的佟焕,道:“她还没出来呢!”
佟焕很有大哥风范,镇定地道:“没事,她能解决。”
宋红清和杭超东对视一眼。
彻底认定佟焕是领导者,而沈容不过是个小弟。
浴室内的沈容迅速用暴风雪冻结了血水里所有蟑螂。尾羽轻而易举地将浴缸里爬出来的鬼怪钉在了墙上。
宋红清二人不在,她正好趁此机会将这里调查个彻底。
她总不能为了宋红清而耽误逃出密室。
为了藏拙,逼宋红清尽快对她出手。
她刚刚不仅假装没发现很多东西,还偷藏了一样能误导宋红清的东西。
她含笑心想:希望宋红清不要让我失望。困城牌,我真的很感兴趣。沈容敛了思绪,蹲下身,检查血水里的蟑螂,隐约觉得眼熟。
取了一只蟑螂走近鬼怪。
鬼怪挣扎咆哮,嗓子却嘶哑到几乎发不出声音,难分男女。
沈容靠近它,才听见它说:“怪物!它是怪物!杀了它,杀了它!”
语气疯癫中竟夹杂了一丝恐惧。
这只鬼怪口中的怪物是谁?
沈容疑惑了一秒,先处理手上的事,对比蟑螂和鬼怪血肉里的小虫子。
那些小虫,像是蟑螂的幼虫。
沈容从空间里取出夹子,稍微翻开鬼怪烧焦的皮肉。
她不仅从其中看出了看到了无数幼虫,还看到了在鬼怪血肉间鼓动的、密密麻麻的雪白虫卵。
沈容弄死了手上的蟑螂,抬眸扫了眼鬼怪的模样。
它焦黑的皮肤上长出了无数癞蛤蟆一样的疙瘩,满脸都是起起伏伏的痘包,痘包端部有白色液体流出。
它的眼睛很独特,像两颗玻璃球。
透过它的眼睛,看见的它的血肉,是扭曲变幻着的,仿佛动画。
鬼怪嘶吼,面容扭曲,却不是在看沈容,而是在看被关上的门,仿佛想要冲出去。
沈容收回目光,拿出先前被自己藏起来日记翻看。
日记本第一页,满是黑色水笔胡乱涂画的痕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黑色线条组成的可怕世界。
线条内隐隐有几道红色水笔画出的线。
第二页,还是黑线世界,其中的黑线多了一些。
沈容的余光看见第一页的反面,隐有凸出的字体痕迹。
虽被胡乱涂画的线条模糊了字迹,但勉强能辨认出一些信息:
【宝宝出生了,皱巴巴的,但是我觉得她好可爱……我和老公商量了一下,给她取名圆圆。老公逗了她好一会儿……看来真像我妈跟我说的那样,真有了女儿,他就会改变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