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轮到江宴做早餐,他早早地就起了床。
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与水声交织在一起。
唐梨坐在床边, 双手绞在一起,放在腿上
各种思绪交织在一起, 紧紧缠绕在心头, 半响, 她才起身,朝厨房走去。
果然看到那人单手在厨房里忙来忙去,因为用的是左手, 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唐梨站在门口,扶着门框,犹豫着怎么开口。
江宴一转身就发现了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很自然地使唤她,“今天这么早,刚好,过来一起帮忙。”
唐梨悄悄松了一口气。
说是帮忙,期间唐梨似乎很嫌弃江宴笨拙的样子。
“你这菜切的也太丑了。”
“动作太慢了, 一边去,我来。”
“…我觉得一只手的残疾人, 不配站在这里。”
最后,被嫌弃的江宴被赶到了灶台前烧柴火, 坐着看唐梨忙碌的身影。
金黄的曦光从窗外洒进来, 忙碌的少女肌肤白里透红,神情专注而认真,动作有条不紊。
江宴百无聊赖地用木枝戳着地面, 视线一直随着唐梨的背影移动,忽然道:“我发现你挺会做饭啊。”
唐梨懒懒地应了一声。
江宴发出了灵魂的拷问,“那你之前怎么不做?”
唐梨洗菜的动作一顿。
江宴再次拷问,“是我这个一只手的残疾人做饭比较香吗?”
唐梨:……
半响,才道:“不是。”
江宴:?
唐梨放下菜刀,看向他,缓缓道:“就是……”
“欺负你。”
江宴一愣,接着噗嗤一笑,眼中闪烁着亮晶晶的笑意,“那今天是良心发现了?”
唐梨捻起手里一截青菜精准地砸到他额头,“人要都懂在合适的时候闭嘴。”
江宴挑眉,“你竟然教训起我了?”
唐梨:“嗯哼。”
……
吃过早餐,村子里几个孩子们带着作业纷纷找上门来,手里还提着从家里带过来的小吃,以表示感谢。
唐梨欣然接受,并在辅导完他们作业后,将前两天收到的水果分给孩子们,让他们带回家。
江宴一大早就带着导演跟摄像大哥去河边钓鱼去了,回来时收获颇丰。
中午唐梨主动下厨做饭,饭还没做好,导演和摄像大哥眼巴巴地站在门口,馋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经过几天的相处,他们已经完全忘记唐梨武力属性,不再害怕。
导演调侃道:“看不出来啊,小唐你这么会做饭,真是全能型人才。”
摄像大哥看着已经做好的三盘红烧鱼,奇道:“我们四个,两条就够了。”
唐梨道:“另一条不是我们的。”
二人:?
唐梨用行动回答了他们的疑惑。
做好饭以后,唐梨将其中一盘红烧鱼端给房东女主人。
女主人看到唐梨端着一盘鱼过来时,面上的惊讶丝毫不掩饰,她一直以为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不屑于跟她交谈。
由于女主人的惊讶太过明显,唐梨有些有些不好意思道:“江宴钓了很多,中午多做了一条,端过来给您尝尝。”
女主人顺势接过盘子,无比受宠若惊,“太香了,你怎么做的?改天我向你讨教讨教。”
唐梨面上闪过一丝羞赫,“可以。”
在唐梨要离开时,女主人叫住了她,疾步回到屋里端出一盅炖的鸡汤给她,“刚炖好的,也给你们尝尝。”
唐梨欣然接受,往回走的路上,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小小的雀跃。
她像一个新生的孩子般,卸下心房,与人交往,试着去相信别人的善意,回应别人的好。
这种感觉很新奇,像是漫无边际暗黑的天空出现了零零散散的星星,和这个世界有了交集,令人惊喜。
大门口,江宴依着门框,看到唐梨的身影从拐角处出来,才转身进了屋。
午休的时候,江宴还在睡觉就被唐梨揪了起来。
他懒懒地坐起来,打了一个哈欠,不满地皱起眉头,“干什么?”
唐梨理所当然道:“干活去,昨天跟王婶儿说好的,难道你想吃白食吗?”
江宴又一头栽进枕头里,“你跟她说好的,我又没跟她说好,让我再睡一会儿。”
唐梨抽走他的枕头。
江宴拽着,不给她。
双方各执一端。
唐梨:“去不去。”
江宴:“我瞌睡。”
唐梨微微眯眼,手上加了力道。
江宴也不服输,死死拽着。
忽然,唐梨猛地一扯,紧接着,刷地放手。
砰——
江宴猝不及防,脑袋直接可在硬板床上。
“哎哟!”
唐梨抽掉他的枕头,再次问道:“还瞌睡吗?”
江宴瘫在床上,生无可恋,“不了,谢谢。”
唐梨将枕头扔在一边,拿起旁边的草帽盖在他脸上,“走吧。”
收拾好之后,两人出门。
江宴像一个幽灵一样跟在唐梨后面,面无表情地接过来小姑娘送来的一束束野花,还要帮唐梨拿着别人送给她的花,像保镖一样。
再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跑过来,羞涩地将手里的花儿塞给唐梨,转身就跑了,根本没有给唐梨拒绝的机会。
唐梨看着手里的花,有一丝丝苦恼。
直接扔掉又不太好。
江宴在一旁凉凉道:“我就说过吧,会很麻烦。”
唐梨又将花塞到他怀里,“那也比被人误会好。”
江宴冷哼一声,“死要面子活受罪。”
唐梨愣愣瞥了他一眼。
很快,两人到了田里,王婶儿早已经在干活,看到他们过来热情地跟他们打了招呼。
田里所剩的秧苗不多,三人一起,应该很快就能干完。
唐梨已经掌握窍门,毕竟聪明的脑袋瓜子摆在那儿,很快就成为效率最高的那个。
于是她开始嫌弃江宴。
面无表情的——
“你动作能不能快一点?”
“你不觉得这些苗都歪了吗?”
“……我认为一只手的残疾人是不配站在这里的。”
江宴:……
最后,一只手的残疾最后被赶到了岸边,百无聊赖地坐在田埂上,看着田里将他的活儿揽过去的人,眼中弥漫着淡淡的笑意。
水田里池塘边不远,池塘边上大树底下坐了三两个钓鱼的老翁。
在田埂间坐了一会儿,江宴看别人钓鱼忍不住心痒痒,于是朝唐梨喊了一声,“我去那边钓鱼去了!”
唐梨朝他摆摆手,看着他走去池塘边,才继续弯腰劳作,动作都加快了些许。
王婶儿看在眼里,笑着调侃道:“这么舍不得?”
唐梨动作一顿,面上一片迷茫,“什么?”
王婶儿却换了个话题,没头没脑地说道:“婶儿告诉你,男人哪,不能惯着,不能对他太好了,不然他就不会把你当回事儿,那电视上不是说什么,轻易得到的往往不会珍惜,所以女孩子要矜持一点。”
起先唐梨一头雾水,听到最后才明白了,原来是误会她跟江宴了。
唐梨认真地解释,“不是您理解的那样,我跟他只是……”
她顿了一下。
眸中闪过一丝迷茫。
接着才把剩下的话说完,声音轻轻的,“只是朋友。”
王婶儿笑着摇摇头,倒没再说话。
话题就此结束,两人专心劳作,只剩下一点,很快就插完了。
唐梨清洗完腿上的污泥,便走到江宴身边。
他随意坐着,嘴里叼了一根狗尾巴草,手握着鱼竿,不知道借谁的。
大树遮挡了炽热的阳光,留下一片阴影,这么得天独厚的钓鱼位置,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接手的。
唐梨很自然地在他身边坐下,看了看他的小桶里,已经有两条鲫鱼了。
他似乎很擅长钓鱼。
江宴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惊讶道:“这么快就干完了?”
唐梨:“嗯哼。”
江宴站起来,拍了拍小板凳,“那刚好,你帮我坐着看一会儿,等鱼上钩了,就拉上来,赵大爷喊我过去给他帮个忙。”
唐梨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动作,反而问道:“帮什么忙?”
江宴顿了一下,“就……让我帮他看看一盘棋。”
唐梨淡淡“哦”了一身,坐在他坐过的板凳上,“那你去吧。”
“早点回来。”
又补了一句,“我不喜欢钓鱼。”
江宴一愣,随即笑开,应道:“好。”
他所说的帮忙,其实就是跟赵大爷没下完昨天尚未分出胜负的棋局。
赵大爷以前是村里的小学老师,性格古怪,脾气暴躁,却酷爱下棋,打遍村里无敌手,直到遇见江宴,棋逢对手。
用赵大爷的话说就是,江宴此人下棋心思缜密,刚开始在不了解对方的套路时,会一步步试探,看似故意输棋,实则步步为营,待摸清对方的性子后,便能随意掌控整个棋局。
这种人很是可怕。
一番交战,最后,赵大爷还是输给了江宴。
最令人生气的是,他绞尽脑汁对弈,对手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时不时望向池塘边,却一改他之前温水煮青蛙,戏弄对手的下棋方式,落子又快又狠,原本一个多小时的棋局,时间硬生生被他缩短了一大半。
赵大爷喝了一口茶,输得心服口服,叹息道:“还好你小子心思纯正,不然绝对是千年祸害。”
江宴不以为然,视线落在池塘边的人影身上。
她似乎很不擅长钓鱼,每次收竿的时候,总会将鱼放走。
如此几次之后,她失了耐心,拿起鱼饵,全都撒进水里,再小心翼翼靠近,蹲下……
等再次上来时,手里抓了两条鱼,迅速塞进水桶里。
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坐下,拿起鱼竿,做出垂钓的样子。
将她一系列动作收入眼中,江宴忍俊不禁。
赵大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随意问道:“你跟那个女孩儿认识很久了吧,或者说青梅竹马?”
江宴挑眉,“怎么说?”
赵大爷气定神闲地分析,“那女孩儿虽然心地很良,但戒备心极强,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只有在你身边才会放松,所以你们应该从小就认识了吧。”
江宴只是笑笑,没再搭话。
不。
他们只认识了不到一个星期。
“她童年时一定吃过很多苦,如果以后你们在一起了,就教教她吧,跟这个世界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