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 村子里孩子竟然成群结伴,来院子里找江宴玩儿。
层层叠叠的梧桐叶遮挡了刺眼的阳光,偶尔日光从缝隙里洒下, 地上斑驳一片。
几个孩子围着石桌,桌上摊着暑假作业, 江宴坐在中间, 用笔戳着脑门, 一脸愁色。
“江宴哥哥,你快点想想啊,这道题该怎么做呀?”黄衣服的小男孩儿晃着江宴的胳膊, 催促道。
江宴挠了挠头,“在想呢,在想呢,别催了。”
小女孩儿趴在桌子上,嘟着嘴,“江宴哥哥,你不是说你是全天下最聪明的吗?怎么这道题都不会。”
江宴用笔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狡辩,“哥哥不是不会, 只是没想出来,这题也太刁钻了。”
“三个苹果, 平均分给七个小朋友,最多只能切四刀。”
“……这什么破题!”
江宴翻到暑假作业最后几页, 准备找答案。
小男孩儿捂嘴偷笑, “哥哥,别找啦,答案被老师撕走了。”
江宴:“……你们老师也太狡猾了。”
他皱眉盯了题目半响, 忽然道:“这样吧,哥哥先给你们讲个故事,或许听完你们会有所启发。”
孩子们一脸期待。
江宴咳了咳嗓子,正色,“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孩儿,他的名字叫孔融,他总是会把梨让给其他孩子吃,这个故事就叫孔融让梨。”
“听完这个故事,你们有没有从中悟到什么?”
孩子们一脸懵,孔融让梨是这样的吗?怎么又跟这道题扯上关系了?
江宴再道:“所以这道题,只需要让其中一个或者四个小朋友学习一下孔融,就迎刃而解了。”
孩子们:……
被他神奇的脑回路惊到。
江宴犹豫,“或者…切掉一个小朋友?”
孩子们:!
江宴认真,“直接切掉四个小朋友也行。”
孩子们:!!!!!
惊恐。
唐梨经过,将他们的对话收入耳中,不由得嗤笑一声。
江宴抬眼,淡淡看她,忽地将手里的笔砸过去,“姓唐的,你笑什么?”
唐梨一把接住飞过来的铅笔,“关你什么事。”
江宴:“你要是笑我,怎么不关我的事?”
唐梨把玩着手里的笔,“你又怎么知道我在笑你?”
江宴冷哼一声,“聪明人自然有聪明的判断方法。”
唐梨走过去,站在他面前,弯腰,用铅笔的橡皮端点了点暑假作业那道题,眼中滑过一丝笑意,“聪明人只会切掉四个小朋友。”
江宴:……
旁边一小男孩儿圆溜溜的眼睛一会儿看看唐梨,一会儿看看江宴,最后忽然拉住唐梨的手,“姐姐,你会这道题吗?”
唐梨一顿,才道:“会。”
小男孩儿眼睛一亮,“那姐姐教教我们吧,求求了。”
其他小孩儿也附和,“求求了。”
“可以。”唐梨点点头,一看江宴还很没眼色地坐在石凳上,便踢了他一脚,“起开,聪明人。”
江宴瞥了她一眼,长腿一伸,懒懒地站起来,给她让座。
唐梨坐下,翻了一页草稿纸,一群孩子立刻凑近,很认真地准备听她讲课。
女孩儿刻意放柔了嗓音,与她平日淡淡的声音不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她神色认真,逻辑清晰,娓娓道来,令枯燥无味的数学题都变得有趣起来。
小孩子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提出来,唐梨十分耐心地解答。
渐渐的,大家发现,这位漂亮姐姐虽然看起来很冷,但是其实超级有耐心,便胆子大了起来,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问。
江宴在树下随意而坐,听着他们的讨论,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唐梨讲的投入,当觉得口渴的时候,手边恰好出现一杯温热的水。
水杯总是满的。
近中午的时候,孩子们捧着作业离开,郑重地向唐梨道谢,并且小心翼翼地问唐梨:“唐老师,我们以后还能来吗?”
大山里的孩子,皮肤黝黑,眼睛却很亮,里面闪烁着对知识的渴望。
唐梨揉了揉其中一个孩子的头,“可以,你们随时可以来。”
“谢谢唐老师!”
“那我们明天上午再过来!”
吃过午饭,睡了个午觉。
一出门,江宴就扔给她一顶草帽,“走,出门干活儿去。”
唐梨:?
江宴挑眉,“怎么,想白嫖啊?”
唐梨拳头一紧。
虽然是那么个意思,但从这狗嘴里吐出来,怎么那么欠揍呢。
江宴所说的干活,是真的干活。
插秧。
一路上,唐梨跟在江宴后面,遇到村子里的人,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
“哟,小江,终于舍得带女朋友出来啦。”
“小江,女朋友这么好看,还不赶紧藏起来。”
“般配,真般配!”
朴实的村民,脸上洋溢着热情憨厚的笑容,每个人都散发着善意。
唐梨一时间竟有些无错,不知如何回应,莫名地心里生出一股紧张。
江宴却很自然地跟他们寒暄。
“老孙头,今天这么开心,小儿子的婚事谈妥了?”
“赵大爷,家里养的猪可好些了?”
“李大娘,您家鸡又跑出来吃庄稼了,还不看着点。”
话题被江宴转移,唐梨默默松了一口气,跟在江宴身边,渐渐察觉出不对劲。
每遇到一个人,都默认她是江宴的女朋友。
唐梨停下脚步。
江宴回头看她。
唐梨:“你到底怎么败坏我的清誉的?”
江宴装傻,“什么?”
唐梨有一丝不自然,“就是…大家都误会了。”
“啊,你说这个……”江宴的态度倒十分坦然,“误会一下挺方便的。”
方便?
唐梨不懂他什么意思,义正言辞地拒绝,“不行。”
江宴面色古怪,“真的吗?”
唐梨很确定,“真的。”
江宴:“好叭。”
于是,再遇到村民打招呼,江宴果真乖乖解释。
“小江,带女朋友出来玩儿啊。”
江宴:“不是女朋友,只是一起出来玩的普通朋友。”
“哟,真的啊?”
江宴:“真的。”
“那这么说,你们两个都还没有对象?”
江宴:“是这样的。”
“太好了!!翠花,大虎,听到没有,这俩人都还没有对象呢!!!”
唐梨:……
怎么感觉村民的目光更奇怪了呢。
徒步十几分钟,终于到了目的地。
江宴所说的干活,是真的干活。
插秧。
唐梨上辈子什么都干过,从野兽嘴里抢吃的,同伴相残,朋友反目,却唯独没有在田里插过秧。
但是她的学习能力极强,态度认真,小小插秧,手到擒来。
王婶儿夸赞道:“小唐学的也太快了,都超过小江了。”
唐梨的目光落在只有一只手能动的某人,“两只手比一只手强不是正常的吗?”
江宴看了她一眼。
王婶儿哈哈一笑,话匣子打开,“听说你们两个没在处对象,真的假的?”
消息不胫而走,竟然比他们两个行走的速度还快。
唐梨:“……真的。”
王婶儿啧啧叹道:“这下村儿里少男少女的心又该荡漾起来了。”
接着,王婶儿又拉着唐梨动拉西扯。
唐梨的注意力大部分放在眼前绿油油的秧苗上,听着王婶儿的话,随意应和两句,没当在觉得不知所措前一刻,江宴这时总会插一句,巧妙地将话题带过。
对话中得知,王婶儿丈夫在外地打工,她一个人既要照顾老人和孩子,又要忙活田里,很是辛苦,街坊邻居忙完自己的,都会过来帮她。
这样闲聊似乎令人放松,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的很快。
收工的时候,唐梨手里还有一些没干完,正弯着腰,撅着屁股忙活,没注意身后的人。
江宴路过,忽然抬高腿,用大腿推了一下她的屁股。
“啊——”
唐梨一个没注意,身子往前一倾,双手恰好按在前面刚插好的秧苗上,按了满手的泥。
恶狠狠地回头,“江宴!!!!”
江宴踏着水,与她拉开距离,不怕死道:“我有一只手,两条腿。”
唐梨将秧苗一丢,噔噔噔几步追上去,用沾满泥的手拎着他的后衣领,拎到未插完的秧田那里。
冷冷道:“插完。”
江宴屈服于唐梨的拳头下,乖乖做了她未干完的活儿。
王婶儿在岸边看着疾言厉色的少女和埋头苦干的少年,想起来自己年轻的时候,失笑着摇摇头。
一直到两人在池塘边清洗,唐梨都冷着脸,不和江宴说一句话。
清洗完,唐梨回到岸边,阴恻恻地盯着某条狗的背影。
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他身边经过时,忽地一脚揣在他腰上。
“哎哎哎——”
江宴正坐在石阶上,被她这么一揣,屁股直接滑下两个台阶,下半身直接没在水里,裤子湿了大半。
唐梨弯起嘴角,在江宴看过来时,摊手,“扯平了。”
回去的路上,走过交错的田地。
忽然被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儿拦住。
对方一脸羞赧,将手里一束野花递到唐梨面前,“送……送给你。”
唐梨一愣,下意识看向江宴。
江宴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自己惹的桃花,自己处理。
唐梨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了那束野花。
年轻小伙儿眼中迸射出惊喜的光芒,“谢谢……那个,我叫苏航,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尽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