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钓到鱼的“男人”, 在场的所有NPC依然如同刚才一样木愣愣坐在那里,似乎对于男人的头被替换没有一点知觉。肩膀上顶着一个掉了半张脸皮女人头的男人大笑完毕之后,又再次坐回到钓鱼凳子上,
路靖尧也努力保持着平静,只有握着鱼竿的手在微微发抖,然而这次却不是想要钩鱼,而是在怀疑自己坐在这里到底是不是对的。
如果那些“鱼”离水之后就会变成人头, 而且吞掉钓鱼人的头的话, 这场“钓鱼比赛”根本就不是钓鱼。而是那些“鱼”在选择自己的猎物, 找到之后便会飞过来代替掉钓鱼者的位置,这其实是一场鱼钓人的比赛!
她手持鱼竿端坐在那里, 不再试图钓上金鱼,而是观察着四周NPC的动静。果然, 没过几分钟, 那名年轻靓丽的女子也钓上一条橘色的金鱼,在脱水的刹那, 那条金鱼变成了一颗肥胖的男人头颅,离水之后,人头就快速朝女人飞去, 一口咬掉了她的头, 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然后是另外一个壮硕男人、白发老人, 十几分钟后, 在场NPC里面唯一还算正常的,已经只剩下那个扭曲着一张似哭似笑的脸的小男孩了。
路靖尧用余光死死盯着他,想要看清是不是他也会变成那个样子。大概一分钟之后,小男孩的鱼钩也沉了下去。他用力朝上拽鱼竿。金鱼脱水后变成了一个成年男人的头,然而由于小男孩力气比不了成年人没法甩竿, 只能吃力地拖着人头拉线。人头就像一尾真正的鱼,不断地跳出水面,而当它再次沉入水中的时候,便又变成了鱼。
当鱼彻底被拖上岸的时候,人头已经落到了草地上。它不断发出怪叫声,如同一个到处凹坑的皮球,骨碌碌朝着小男孩滚过去。小男孩蹲下来,伸出了双手,像是一个普通的迎接自己胜利品的小朋友一样迎接人头入怀。然而路靖尧看得清清楚楚,他那张脸仍然定格在似哭似笑的那个扭曲表情上,而他的眼中,流下了两行泪来。
人头蹦不了太高,它用力弹起来,正好撞上了小男孩的胸口,路靖尧听到了咯吱咯吱啃骨头的声音,没过多久,小男孩稚嫩的胸膛被啃开,那颗人头颇为洋洋得意地镶嵌在了里面。
从始至终,小男孩脸上始终维持着那个似哭似笑的扭曲表情,上面是孩童稚嫩扭曲的脸,下面是成人贪婪自得的脸,他就维持着那样一个姿态,重新坐到了钓鱼椅上,拿起了鱼竿。
路靖尧仍然保持着蜡像一般的姿态,只有眼球在眼眶中不受控制地颤动着。
现在她知道了金鱼在不离水的情况下会一直保持着鱼的形态,倒是可以从这里下手。可问题是总不能一直放在水里吧?她可只有一根鱼竿,一旦离水,这人头是可以替代任何器官的,就算她能杀死它,这东西估计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咬掉她的手。到时候她可能就能实现用牙钓鱼的记录了。
路靖尧表情凝重地盯着水面,就在这时,旁边的贺言章突然站了起来。
他手中的鱼竿已经钓上了一条鱼,他正一手握着鱼竿,另外一只手压着线,手腕一抖一抖地收着。他的动作很有技巧,能始终保持让金鱼在水面以下。等到金鱼靠近了岸边,他把鱼竿插进旁边的石缝里,一只手收线,另外一只手捡起两块扁平的石头,猛地插在了岸边,让两块石头和池岸形成了一个三角形,刚好把金鱼卡在了那一汪水里面。
路靖尧:“……”
学会了学会了。
贺言章站了起来,利用钓鱼成功的间隙和路靖尧解释着:“他们没有给我们鱼护,其实只要这样简单做一个鱼护,让金鱼不要离开水就行了,虽然我们的目的只是那只红鞋‘鱼王’,可我总觉得,我们最好还是努力赢得这场比赛的好。”
说完,他又坐回到自己的钓鱼椅上,开始了下一轮的PK。
按照贺言章的指导,路靖尧终于是顺利安全钓到了自己的第一条鱼,她抓紧这个间隙看了看四周,那些NPC已经开始钓到第二条鱼了。另外一个壮年“男人”笑着收杆,一颗尖嘴猴腮的男性头颅再次朝他飞来,这次的人头又是一口吞掉了之前那个头,就像是套娃一样,除了男人的头大了一圈,再没有别的变化。
路靖尧:“……”
看来,她不但没有这些NPC们高超的钓鱼技巧,也没有他们那愿意令自己头大的决心。
她决定直接朝鱼王下手了。
别看那条“鱼王”只是一只鞋子,它的动作却极其灵敏,时而在水中悬停,时而一个猛冲上浮,如同真的王者一样高傲地游弋在一片鱼钩之中,不屑地路过了所有鱼饵。
虽然路靖尧觉得让一只鞋子张嘴咬钩有点太为难它了。
不过,既然鞋子不会主动咬钩,她就只能想想别的办法了。
路靖尧看准方向,甩出了鱼饵,她屏住呼吸,极轻地一点点拉扯着鱼钩,在红鞋侧着在水里游动的时候猛地一抖手,鱼钩准确地勾住了红鞋的侧边。然后趁红鞋受惊准备逃跑的时候,她一下子拉紧了鱼竿。
成功了!
路靖尧按捺下心中的狂喜,稳住心思一点点收着鱼线。不知这次是运气好还是她的技术真的练出来了,虽然过程中红鞋挣扎得厉害,可居然一直没有跳出过水面。眼看已经拉近了三分之一的距离,路靖尧屏住呼吸,打算一鼓作气彻底把红鞋拉上来。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了脸上一阵冰凉。
一只手从后面伸了过来,轻轻地抚摸着她的下颌。
手指纤细而硬,冰凉得像是刚从冰窖里推出来一样,她一只手仔细地抚摸着她的脸和脖子连接的部分,另外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脑,大拇指尖利的指甲插进头发里,似乎路靖尧只要动一动就会从后面贯穿她的头骨。
路靖尧一瞬间如坠冰窟,拉线的动作停住,鞋子挣脱了,可她一动也不敢动。
五个NPC和贺言章和她都已经坐在这里了,现在活动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不对,到底是什么?!
她僵硬地坐着,人那只手一点点抚摸过她的整张脸,又在她的脖子动脉处危险地停留了一下,然后,她的身后传来一声失望的叹息。
“不是这一个。”
啪嗒,啪嗒。
她松开了手,路靖尧听到了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红鞋已经从她的鱼钩上脱了下来,可路靖尧丝毫没在意,她的全部心神都放在那脚步声上面。她听到它走到了她右边,站在了贺言章的背后,她努力斜过眼睛,想要看清那是什么。她看到贺言章的身体也瞬间僵硬起来,应该也是遇到了和刚才的她一样的事情,然后她……看到了贺言章背后站着的那个东西。
那是一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女性,光脚站在贺言章背后的碎石地上,她的裙子破破烂烂的,沾着血迹和泥土,还在往下滴着水。而在那纤细的肩膀上,却并没有头。
她和刚才摸自己一样,仔细抚摸着贺言章头和脖子相连的每一个细节,良久之后才放下手,继续发出失望的声音:“也不是这个……”
说完,再次走向贺言章的下一个人,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等她站在其中一个壮汉身后的时候,她摸到了壮汉的头和脖子的接口,壮汉的肩膀上此刻套着一颗女人的头颅,路靖尧听到了她的低语声:
“一、二……啊,是这个呢,找到了!”
说完,她两只手毫不犹豫地一个用力,猛地拧断了那颗头。
无头的尸体倒了下去,半边身体浸入水中,很快被池水腐蚀。女人却欢喜地把男人套了好几层的脑袋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因为看不到方向,她还放反了,只是它看起来却好像完全不在意,依旧欢欢喜喜地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了。
这时,之前教导路靖尧的老者已经又钓到了鱼,他站起来,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壮年男人,声音里带着点淡淡的遗憾:“看起来,小刘依然没能参透舍得的哲学啊……”
……什么意思?
是说那个男人没做到舍得吗?对了,他是目前为止钓到鱼最多的人,会这么想也不奇怪。可是,这场比赛不是“钓鱼比赛”吗?难道是要比赛谁钓的鱼最少,最多的人就会被杀死?
想到之前送死才能离开的亡灵电影院,路靖尧顿时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所以,刚才老人说这场比赛重要的是得与失的智慧,意思就是让玩家不要太贪心,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要通关这个场景,看起来就要避免钓到鱼,等有NPC钓到鱼王为止。
可问题是,他们这次来就是要把鞋带走的,一条“鱼王”的价值,说不定比那些小金鱼加起来都要高得多,如果他们拿到了最高分,岂不是要被亡灵从后面取走头?
这到底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