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杀人了。
他亲手杀了他的队友, 他现实中的朋友，还是在这种真身参与无法复活的副本里……
贺言章手有点发抖，第一次杀人的不真实感还笼罩着他, 让他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居然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好在身后人唤醒了他。
路靖尧在连喊几声没得到回应之后一脚踹到了贺言章膝盖上, 看他痛得差点跪下来也没空道歉, 她弯腰把地上的碎肉捡起来往黑暗里面丢, 一边吩咐着：“快点, 把尸体碎块捡起来丢出去！别傻站着啊！”
路靖尧觉得心有点累, 这个贺狗虽然甜，可确实人有点蠢, 这让她不由得又有点想念那个黑狗……
算了，甜和业务能力不能双全，世间安得双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耶稣？
好在经过她的提醒, 贺言章总算是清醒过来。他沉默着弯下腰，和她一起捡着地上的碎尸块。大的肢体，小的内脏碎片，他们忍着恶心, 尽量把所有东西都丢进了光圈外面的黑暗中。那些咀嚼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们甚至已经能听出来那不是属于一个个体的声音。像是在鱼塘中央丢了一把鱼食引得锦鲤争抢一般, 他们能从翻涌的黑暗里看到各种扭曲的鬼怪。之前因为贺言章而缩小的光圈又因为这次投食扩大回了原来的位置。
终于, 当所有的残尸都被抢食完毕，地上的血也流淌干净, 他们听到了一声冰冷的系统音：
“公平交易完成，欢迎各位消费者下次光临。”
他们脚下的地面迅速升高，如同坐电梯一样, 只是没有了电梯的那种失重感。不过几秒钟的功夫，两人就重新站到了地面上。
这是地下一层，他们还站在废弃的超市前面，而通往地下二三层的楼梯已经无法进入了。
它被一面暗红色的墙堵得严严实实，仔细看过去，那些是由一块块人体残尸组成的，血肉纠结在一起，不知道要多少具尸体才能组成这样的一面墙面。
上面的人早就没了，不知道是在听到孔继德呼救的时候就吓跑了，还是看到他被杀死的时候才抛掉的。路靖尧坐在地上喘了一会儿气，才站起来走到始终沉默的贺言章身边，踢了踢他的脚。
“还在难受？你不想杀他？”
贺言章像是刚刚回神一般摇了摇头：“没有，他该死。我只是……还不太能接受自己杀人的事实。”
路靖尧理解地点了点头：“没事，第一次总是这样，以后你会习惯的。”
贺言章霍地抬起头，直直地看向她：“你杀过很多次人吗？已经习惯了吗？”
“……”她不是那个意思！
明明是以后的贺狗心黑手狠人坑爹，她才是被荼毒的那一个！
“我没有。”路靖尧坚决否认，“只是我身边有很多人，他们都已经习惯了用别人作为自己通关副本的垫脚石，也许，你以后也会变成那样。”
“我不会的。”他看着她轻声说，“只要我身边还有你这样的人，只要还有能让我相信希望的人存在……我就永远不会变化。”
路靖尧：“……”
她想她有点知道贺狗那句油腻告白怎么来的了。
这货原来真的就是这么想的啊？！
路靖尧无力吐槽，只能把贺言章丢到一边，开始研究起手中的道具。
一盘绳子。路靖尧特意检查了材质，确认那些确实是手指粗细的麻绳，并不是人的器官之类。她一截一截地展开来，发现绳子大概有十三四米，正好是刚才那个坑的深度。
所以，这东西真的是救坑底的人出来的？
不，不太可能。
路靖尧很快否定了这个推测。她还记得这个副本标题是“公平交易”，如果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交易的话，没道理那边把任务道具绳子拿走了，还能用交的钱再来救这边抵押的货。所以，就像贺言章上辈子的真实经历一样，他是一定要死的。
那么这次为什么……等等，她摔进贺言章的那个坑的时候，超市里的那个印鬼好像说过什么，她说要“按照约定，增加这边的交易物品”。也就是说，她就是新增的“交易物品”？
因为这边新增了交易物品，所以造成了交易的不对等，才给了那些人用绳子救人的机会？
那个时候，这边的“交易品”有三个，贺言章杀了孔继德，他们把尸体投进黑暗中，才算是完成了这次交易，拿到了任务物品。
看来，“公平交易”的原则不仅是用来约束玩家的，也是对副本中亡灵的约束之一啊。
【恭喜玩家破解世界观，获得破解增幅】
技能判定她推测没错，路靖尧很满意地笑起来。与此同时，贺言章揣在怀里的的传呼机突然有些发热，他拿起来看了看，惊讶地发现背后的黑壳子上出现了一行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刻出来的数字：
136~284HZ
9698874
“这是什么？我们触发机关了吗？”贺言章捧着传呼机研究。
“不是机关，是我的技能。我……”路靖尧没有隐瞒，她把自己的推测和自己自带的技能解释给贺言章听，满意地收获了绝对不可能在黑贺狗身上获得的崇拜和信任目光。然后她也看了看传呼机上面的刻痕，凭借自己童年的记忆，她推测着上面两行字符的含义。
“上面这个应该是传呼机信号所在的波段，下面可能是这台机器对应的号码。”路靖尧有些兴奋，“这条信息很有用！也许其他人的传呼号也都能通过这次破解增幅看出来，如果有技术流，我们或许能通过信号来源找到寻呼台！”
她看了看贺言章——这小少爷连传呼机都没用过，指望他是没可能了。只能看看这次副本里又没有可靠的队友可以合作一下了。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贺言章眼巴巴地看着路靖尧，“去找我的那些……认识的人吗？你不是说席悦参与的那次公平交易任务物品不见了吗？他们手中一定还有一样任务道具。然后我们再去寻找一件，就能通关这个副本了。”
“找他们是必须的，可是……我不仅想要找他们，我想把所有玩家全部找到。”路靖尧沉声道。
“……有这个必要吗？”
“有的。贺言章，你有没有听说过BOX？”
“那是什么？”他疑惑地问。
路靖尧深深看了他一眼，男人脸上的表情是纯然的疑惑，按照现在这个时间段贺狗的性格，大概不会骗她。
所以，就连第十个副本的资深玩家都还不知道BOX的存在了？
要知道，在她通关副本的那条时间线，可是第五个副本就有了BOX的线索。虽然她参与的那个副本比较特殊，可她不相信这个时间线的世界，哪怕到了第十个副本贺言章还会对BOX一无所知。
是因为这条时间线的BOX隐藏得太好，还是……BOX是贺言章重生后的时间线才出现的呢？
他的“重生”，又是真的普通的重生吗？
“BOX是什么？”贺言章仍然在询问着。
路靖尧回过神来，含糊掉原因：“比较麻烦，等到出了副本我再给你慢慢解释。总之，这个副本比较特别，你以前也没经历过几次这么大地图的副本吧？像这种有些像开放世界的副本，我们最好能把整个副本探索完毕，世界观解锁度越高，对于我们了解并完全脱离这个游戏越有好处。”
贺言章信服地点了点头：“好，我跟着你走。”
“那么，我们去下一个地点吧。你之前说还有哪些已知的场所？”
目前已知的地点有游乐场、博览中心、温泉山庄、双子楼，还剩三处地点不清楚。博览中心的任务物品已经被那些人拿走，而据贺言章所说，游乐场有两人前往，温泉山庄三人。
他们在双子楼一层的柜台里找到了一张城市地图。根据地图显示，游乐场距离他们大概五公里，温泉山庄远在西郊，有二十多公里。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去游乐场寻找线索。
他们还在柜台里找到了五块没坏的巧克力，两盒饼干，还有一盒薄荷糖。考虑到这个开放地图副本没有时间限制，找齐所有线索通关还不知道要多久，他们便把所有食物带在了身上。说起来，这还是路靖尧第一次在副本里担心饥饿问题，还挺新奇的。
能找到的交通工具全部损坏，他们便只能走着去。路靖尧在路上询问了贺言章经历过的副本，发现和他们之前遇到的居然没有一个相同的。贺言章这还真的是“从头开始”了。
路靖尧以前没来过C市，但也听说过那是一座人口几千万的大城市。可是现在，大白天走在这座大城市的主干道上，他们却看不到一个人。两侧的楼房破败不堪，窗户很多都被打破了，有的窗框上还喷溅着血迹，路靖尧甚至还看到了四根手指在窗框上用力抓挠过的血痕。像是有人曾经绝望地扒着窗框，却最终还是被里面的怪物拖进了屋里。
“那里面没有尸体。”贺言章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一般说道，“我们在刚进入副本后进过几栋建筑检查过，里面有非常惨烈的挣扎痕迹和血迹，可奇怪的是没有任何尸体。就像是……这座城市里所有的人都已经变成了亡灵一样。”
路靖尧不期然想起之前，她在超市里给那个女鬼“捡钱”之后，女鬼说的两句话。
“红雾……改变了城市……”
“不要呆到晚上十点以后……”
那些人变成的亡灵，会在晚上十点后出现吗？
这个“红雾”，和她之前考核副本里看到的红雾是一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