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靖尧没有丝毫迟疑, 也不顾自己里面是不是真空，一把就拽下了上衣。她伸手想要去够背后，却被贺言章喝住。
“别动！我看到那东西了！”
贺言章手中拿着一根尖尖的棍子, 前端冒着电火花。他慎重地靠近了路靖尧，看着她后背的皮肤。
席悦是他圈子里的玩伴, 双方父辈有生意上的交流, 因此他们平时也有不少沟通, 自从两人都被拉进亡灵游戏后, 关系就更近了几分。然而就算如此, 他也熟知席悦的性格。她娇气、任性，哪怕进了这么恐怖的游戏, 仗着有身边几个男性好友的帮助，性格仍然没有太多收敛。
因此，当席悦出现后没多久, 贺言章就确定了她肯定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以席悦的性格, 是绝对不敢单枪匹马回来找他的。
虽然她对自己的来历闪烁其词，可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却始终是清正平和的，说话的语气也是不紧不慢有条有理，不谈身份背景的情况下, 仅从能力来看，贺言章敢断定她肯定是能超过自己那几个队友的。
而且……他一直没说, 刚才在他一个人的时候, 看到了很多的幻象。幻象中包括了他这些副本以来经历的种种恐怖场景，只有画面没有声音, 却让他差点被逼疯。那种极致的寂静和不安的等待，像是虫蚁一般一点点蚕食着他的理智，就在他感觉到要崩溃的时候, 她突然掉了下来。对他来说，简直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一束光。
说不定，多了解几分，等她信任他之后，能发展成新的队友呢！
对自己判断莫名自信的贺言章凑近了看她的后背。
席悦平时很注重对自己的保养，夏天要穿泳装，她背部皮肤是一定要保持晶莹细腻的。然而此刻在光线照射下，她的背后虽然还是白皙肤色，却如同树皮一般凹凸不平，扭曲的纹路组成了一张痛苦呐喊的人脸。
“疼吗？”贺言章轻声问。
“不……不疼。”被男性直视着自己光溜溜的后背，哪怕不是自己的身体，路靖尧也觉得有一丝不自在。
“那么……正面应该是外面这边了。”贺言章像是自言自语道。
他的手突然极快地伸出去，棍子尖端靠近了路靖尧的后背，并没有贴上去，只是前方的电弧挨上了那块凹凸皮肤的边缘。他的手腕极快地轻轻一抖，如同捞起牛奶表面的凝固薄薄奶皮一般，一层肤色的薄皮被他一下揭了下来。
与此同时，狭窄的空间里突然爆发出一声长而凄厉的尖叫。
“啊——”
路靖尧的背后紧贴着一张血淋淋的人脸，它比普通的人类面孔要大得多，像是被擀面杖擀成了平平的一张，紧紧糊在女人的后背上，正扭曲着发出宛如遭受酷刑的惨叫声！
“忍着点。”贺言章说着，手下的动作不停，他捏紧了那根尖尖的棍子，尖端的电火花一瞬间变大，他一手抓着路靖尧的肩膀，另外一只手攥着棍子狠狠戳到了路靖尧的后背中心。
那一瞬间，路靖尧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都被抽出来了。
不疼，可身体却刹那间感觉到了麻木无力。她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正要继续往前倒的时候，男人抓在她肩膀上的手捞住了她，同时另外一只手丢了棍子，捏住了路靖尧后背上突然褪去了血色的那张脸皮，一把撕了下来。
伴着那一声好像撕透明胶一样的声响，铺天盖地的疼痛又把路靖尧原本麻木的身体重新唤醒。她如同咸鱼翻身一样腾地直起了身子，痉挛着扭曲成麻花样的一团。然而后面的贺言章牢牢按着她挣扎的动作，硬生生用手把脸皮撕下，扔到了地上后，他把刚才的那根长棍前端电流开到最大，用力戳进了脸皮中央。
“吱——”
一声像是踩死了老鼠一样的叫声，本来就血色褪去的脸皮被那电流一电，顿时腾起了一阵白烟，它扭动了几下，化作一滩恶臭的脓水流入了黑暗中。插在脸皮上面的尖细棍子也变成了一片片蓝光消失了。
“好了。”贺言章松了口气，他扶着路靖尧让她站起来，可女人却软得如同没了骨头一样，刚站好就又往下滑。贺言章连忙又伸手扶住她，滑腻的肌肤蹭过他手臂，他的脸上一阵发烧，顿时身体更加僵硬。
“不好意思。”路靖尧用颤抖的手抓着他的胳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嘴唇轻轻蠕动着，“我……使不出力气，还很疼，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辛苦你了。”
“没、没事。”贺言章僵硬地摇头，“那个道具是【魂体捕捉器】，能把藏在任何物体里的灵魂抽出来。刚才我可能没瞄准，连带着你也……还有那个印鬼也是，它是剥了皮的人变成的，把它撕下来的时候，就好像从你身上揭掉一层皮一样，疼是正常的……不对，应该说，你居然能忍下来，真的很不错，很棒！”
路靖尧：“……”
就算是全身瘫软，她也忍不住轻轻笑起来：“你这话好像在哄幼儿园的小朋友。你多大了？”
“……反正我肯定比你大。”
“那不一定，你又没见过我真实身份，说不定我能当你妈了呢。”
“……”
路靖尧好笑地看着贺言章皱着眉努力寻找怼回去的词，越发觉得面前这人情商可能不超过七岁。
“行了，衣服借我穿一下。”路靖尧拍了拍他后背，自己都没注意到她不自觉的命令态度。
贺言章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看了看地上路靖尧那件已经破得不成样子的衣服，乖乖脱下了外套，犹豫了一下，又把里面贴身的衣服脱了下来，露出了精壮的上身。
“你穿这个吧，别嫌脏。”他解释道，“穿外套可能会比较……磨。”
路靖尧又笑起来：“你还挺贴心啊。”
“……还行吧。你不是说席悦身上道具没有了吗？要不要我分你几件？”
“你怎么那么多道具？”路靖尧问出了她对口水地狱犬贺言章怎么都不会主动问的问题。
他看起来颇为骄傲：“我之前抽到了十五格道具卡槽，保证够用！”
……懂了，和孟庭柯一样，万恶的欧洲人。
路靖尧默默套上了贺言章的衣服，有点血腥味，但并不算难闻。
直到这时路靖尧才有空仔细看一下这里——这是个大概十几平方米的圆形空间，并不是路靖尧之前看视频的时候以为的下水道口，这里非常明亮干净，就像是被从上面投下的光束特意照亮了一般。只不过这个圆形的空间之外，便是无尽的黑暗。
没有墙，没有边界，也不知道那边是什么。
“你那些朋友去了多久了？”路靖尧问。
“大概二十分钟。”贺言章说，“最多十分钟他们就能回来。”
路靖尧也没有继续和贺言章争辩他的那些“朋友”到底会不会来救他，她在心里把这次副本的任务默默捋了一遍，然后问道：“你说玩家们一共收到了七条消息，其他消息的内容你知道吗？”
“不是太清楚具体内容，但是我知道有人去了游乐场，还有人说是要去东郊的一个温泉山庄的。”
“加上我醒来的博览中心，现在我们就知道三个地址了。”
“那等我朋友们回来，加上你的任务物品，我们再去游乐场找那边的三个玩家，我们就能完成任务了！”贺言章天真地说道。
路靖尧默默看着他，一直到男人开始感觉有些不对劲地低头看自己是不是穿错了衣服，她才叹了口气：“我说，你为什么会觉得其他玩家会二话不说和你配合一起完成任务呢？你没经历过被其他玩家坑的副本吗？”
“经历过，可那是玩家分属于不同阵营的对抗类副本。”贺言章很甜地说，“可是这个副本里面应该没有对抗需求吧？”
“哦，我这边没有任务物品。”路靖尧冷漠地说。
“你……”
“悦然死了，我在这个身体里醒来的时候，任务物品已经被拿走了，你说的传呼机我也没看到。”
“怎么会……”贺言章惊住，他百思不得其解，“任务物品被拿走就算了，可能他们以为你真的没救了。可是传呼机为什么也……”
“你传呼机还在吗？给我看看。”
接过贺言章手中的道具，路靖尧仔细看了看。黑色的圆角方块，一行窄窄的绿色屏幕，这玩意儿着实很有时代感，晚于某个年代出生的人，很可能都不知道这是什么。
哦对，贺言章这种土豪圈子的人可能也不记得这是什么了，这东西流行的时候贺建业已经发展起来，可能就直接用大哥大了。
绿色的窄窄屏幕上面有一行字，是贺言章刚才说的那两句诗。她拿起来跟贺言章解释：“在现实生活中，当年流行的传呼机是一个单向接收器，每一台机器都有独立的号码，在找人的时候，可以用固定电话打给寻呼台，然后由寻呼台发消息给该寻呼机的主人。如果这个副本中使用的传呼机和现实中一样的话，就代表着这座城市里，一定存在着这样一个专门发消息的寻呼台。
“你刚才也说了，它在副本刚开始的时候给玩家随机发了七条信息，有的是五个人一起收到，有的是一个人单独收到的。你们五个人收到同样信息还好说，那剩下一个人呢？如果他死了，他所接收的消息对应的任务物品难道就作废了吗？”
贺言章只是天真，不代表真的是个傻子，听到这里，他微微一怔：“你是说，传呼机被拿走，是为了寻找那上面的消息对应的任务物品？”
路靖尧嘴角勾起一个有些阴冷的笑：“你刚才说了，这个副本目标是‘收集三个任务物品’，这个收集是指你们可以共享三个任务物品，还是说……每个玩家必须单独收集三个？如果是我说的第二种的话，你算一算，这个副本一共能有几个人通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