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靖尧在第二个副本的时候, 曾经有玩家跟她说过，亡灵游戏的副本空间是有限的，特别是在前期, 它可能是一个学校, 一个村庄，一栋大楼……而路靖尧后面遇到的副本面积也证实了这一说法。她遇到的唯一两个例外，一是第一个莫名其妙的单人副本, 二就是第五个考核副本。
那么, 贺言章的这个副本又是怎么回事？
路靖尧还记得, 之前大楼副本里贺言章是说过自己全部副本都通过的。以他的性格，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面吹牛装逼，那么……他的第一个副本是这么个完整到看不到边界的巨大世界，他还在第一个副本就被杀死了……这么久以来，她身边这个狗比到底是什么？他是人，还是……早就已经被亡灵替代的鬼？！
路靖尧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回忆起之前和贺言章相处的点点滴滴都有些发毛。正当她想着贺狗这么欺骗她的信任，是打算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捅她一刀的时候，视野的左上角，之前那个灰色的波浪纹标记突然开始变得淡了起来。
那是之前限时技能【彻底隐形】的buff，看起来, buff即将要消失了。
【论坛邀请券】的时间还剩十分钟, 可路靖尧完全不敢在没有buff的情况下在这种充满亡灵的地方呆着。她抓紧最后几秒钟, 飞快地点了下载。好在小树苗视频网的网速还是很快的，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视频下载完毕，路靖尧飞快地关了网页，正当她要退出的时候, buff的图案却突然消失了。
“咦？有新人吗？”
“新人怎么没改名字？”
面前的屏幕上，突然跳出了类似聊天窗口一样的弹窗。路靖尧心底一沉，也不敢回复，飞快地叉了窗口下线。
她看着自己刚才保存的两个视频，仍然还沉浸在刚才的海量信息中，当心跳渐渐平稳下来后，她才拿出了自己平时用的笔记本，想要把刚才那些零碎的信息都记录下来。
然而，没写两行字，刚才视频里贺言章那张扭曲的脸就再次浮现在眼前，他用力挣扎着，在地上打着滚，甚至伸手想要把眼睛里伸出来的那只手□□。鲜血流了满脸，最后他像一条破布口袋一样软踏踏躺在地上。
啪嗒！
手里的笔掉到了桌上，路靖尧发现自己很难抑制住手指的颤抖。
她不是没见过死亡的人，亡灵游戏通关到现在，她已经经历了太多次更加惨烈的死。可是，她是真的没经历过自己身边的、非常熟悉的人的死亡啊！
就算贺狗不做人，可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曾经合作过多个副本的人，怎么算也是挺亲近的了。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在眼前支离破碎，所带来的冲击是陌生人的死亡无法比拟的。甚至，路靖尧不由自主便会脑补起周赢的死、孟庭柯的死，甚至……她自己的死。
这样一轮又一轮下来，他们所有人都会这样死在游戏里。
当路靖尧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不由自主拿起了手机，甚至拨出了电话号码。
“贺狗”两个字在屏幕上闪烁着，看着那个称呼，路靖尧心里第一次充满了忐忑和不安。
她觉得他不会接电话，毕竟当时他已经找到了【历史的坐标】，按照他做事遮遮掩掩的风格，估计还要在副本里停留找点什么。可她隐隐又希望贺言章能接听，这个视频太惊悚，她甚至不敢找孟庭柯商量。
电话响了五六声，就在路靖尧忍不住想要放弃挂断的时候，那边突然被接听起来。
“喂？路路吗？”
男人的声音充满了惊喜和不敢置信。
“是我。我想问……”
“你怎么会突然给我打电话？啊这是你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你等等，我先录个音留个纪念！对了你想问什么？放心，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算是问我银行卡密码我也会……”
“……行了你闭嘴吧！”路靖尧太阳穴又开始跳，等她吼完，却发现自己刚才一直以来的焦躁情绪居然平复了不少。
“……”这个人总有种让人忘掉一切烦恼，只觉得唯一的烦恼就是他的魔性能力。
电话那边顿时没了声音，如果不是还有点微弱的呼吸，路靖尧几乎以为贺言章已经挂了电话。
她稍微思考了一下，没有直接问视频的事情。而是放缓了语调，问道：“贺少，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有件事情一直忘了问你。”
“什么事？”
“我们是在第二个副本认识的，你的第一个副本是什么样的？难吗？”
“啊，不难。是个单人副本，副本名字叫【七日循环】，只要找到引发时间循环的鬼就行了。”
路靖尧：“……”
路靖尧：“？？？？？？”
“……你找到的鬼，是在哪里，什么样的？”路靖尧试探着问。
“是在一座公寓的楼梯间里面，只有特定时间才会出现。”贺言章答得毫不遮掩，“你知道【亡者归来】这个技能吧？我是通过特殊手段拿到的，第一个副本我就使用了技能，变成了杀害那个女鬼的变态男。要不然按照我的战斗力，大概做不到找到女鬼还安全离开。”
路靖尧沉默了足足一分多钟。
贺言章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太对。他喊了两声：“路路，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有点问题。我觉得，你说的那个副本，可能不是个单人副本。”路靖尧轻轻吐了口气，“我也在那个副本里，你杀那个女鬼的时候，旁边那个抱头等死的女白领就是我。”
贺言章：“？？！”
他的脑海中也缓慢浮起一个巨大的问号，却也忍不住顺着路靖尧的话想起自己的第一个副本来——
那时候他是刚刚被亡灵杀死，再次睁开眼睛，听到的就是系统提醒他进入副本的提示音。那时候他的大脑还被遭遇背叛和死亡的愤怒和恐惧充斥着，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进入了新的副本，所以哪怕他当时有外挂和金手指，那个副本还是到了第四天才通关。
他杀女鬼的时候，有女白领在吗？
贺言章从自己模模糊糊的记忆里搜寻。他一向是不怎么记得副本里的NPC的，现在想起来，当时好像确实有个从楼梯间里拼命往下跑的女人，在他打开隐藏的那一层楼梯间的时候，这女人干脆直接抱头蹲在那里了。
那时候他以为那只是个被他和女鬼吓到瘫软的路人NPC……没想到那就是路路吗？！
天啊他们居然在那么早就有交集！
他当时为什么没有立刻贴上去献殷勤！！！
贺言章再一次恨不得穿越时空把自己狠狠揍一顿。
“路路，我……”贺言章支支吾吾地开口，“对不起，我当时根本不知道是你！我要知道是你，肯定不会那么对你！我一定会……”
“没关系，就算你知道是我，第一次见面你也是那个样子的，你想想学校那个本。”路靖尧和善提醒。
贺言章：“……”
所以说人就不能作死，当年装的逼，现在还不是要他一个个跪着舔回来！
“我错了，我当初不该那么对你。”贺言章跪得飞快，“我会改的！我以后一定会向你学习，做一个谦虚礼貌认真……呃，好吧，我不说了。”
电话这头的沉默让贺言章知道自己可能又说错话了，他飞快转移了话题：“路路，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我这个了？”
路靖尧停顿了一下。
她仰面看向卧室的天花板，脑中飞快思考着，犹豫着要不要把全部的事情真相告诉贺言章。
“我……上了一个论坛。”路靖尧还是开口说道，“那是个亡灵们的视频网站，上面有很多副本内的视频……我在其中一个视频里，看到了你。”
她模糊了细节，只是说了自己打电话给贺言章的最初目的。
“我看到你当时在一个有些像下水道里的地方，你很害怕，后来你……有个鬼从你的眼眶里钻了出来，你好像是……死了……”
哗啦！
电话那边突然响起了水声，像是杯子被打翻了一样。紧接着，听筒那边突然沉默了下来。
“喂？喂喂？”路靖尧喊了两声，“贺言章？你……你没事吧？我就是以为那个视频可能是你第一个副本里的经历，不是就好。你说那个视频网站是怎么回事？有没有可能这上面的视频，是我们以后将要经历的副本？我们能不能从里面获得信息让自己免于死亡？”
她说话的速度很快，东拉西扯地说了一堆，像是为了掩饰自己对于贺言章的无端怀疑而产生的尴尬情绪一般。可她说了很多，这段时间以来表现一直很舔的贺言章却反常地没有接话，一直到路靖尧停下来之后，那边才幽幽地重新响起了声音。
“不是未来。”
贺言章的嗓子突然变得格外沙哑，仿佛刚才的几分钟内他突然遭遇了重大打击一般，声音都透着路靖尧从未听过的慌乱和脆弱。
“不是未来啊……那些事情是曾经发生过的，是过去。
“是曾经……真实发生在我身上的过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