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靖尧觉得, 贺言章这种智商高长得帅还有钱的富二代从小到大一定是太缺乏挫折教育，导致这个人不但性格糟糕，而且不能经受一点失败, 要不然不至于自己的推理受到了一点质疑，就摆着这么一张“活着没意思”的厌世脸。
算了, 反正他不做人, 还不是只能以爸爸的心胸原谅他。
“你来到这里有多久了？”路靖尧问, “我看你和那帮NPC混得挺熟, 还能带着他们搞武装巷战。”
“如果算副本里的时间，有一天。混得熟不是因为我搞人际, 而是因为‘我’在这个住宅区, 本来就和他们很熟悉。”
“？？？”
贺言章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略一思索，说道：“我进来的时候, 是从缓冲间进到了监狱区域，当然是在走廊里，有看守。他发现了我，我反应比较快，在他把消息传出来之前就上去杀了他。”
路靖尧：“……”
贺言章接着说：“我把他的衣服扒光，找到了有些像钥匙的东西, 就近开了一间监狱，床下有排水沟，我把尸体扔进去，然后我换上了他的衣服走了出来。一路找到了住宅区。对了，你说未来的监狱有两扇门，这个可能是未来和现在不同的地方，我离开的时候, 监狱只有一扇门。”
路靖尧：“…………”
贺言章继续说：“我运气比较好，进入住宅区没多久，我就看到了一个和我长相一模一样的男人。感谢防护服看不到脸，他没发现我有什么不对劲。我躲了有两个小时，从NPC对话中了解了大概的世界观和复制人的存在，然后我找到了那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人，把他杀了，并且给他换上了我这套防护服。我把他的尸体送了出去，说我遭遇了复制人袭击，我正当防卫杀了他，然后我继承了这个NPC的身份，成功打入NPC内部。”
路靖尧：“？？？”
这个人的操作能不能偶尔像个人类一点？
这是正常人类玩家能干出来的事吗？！
正常人类玩家忙着解密忙着被队友怀疑忙着绝境求生，正常人类……好特么羡慕啊呜呜呜！
“……那你了解到了什么世界观？”正常玩家嫉妒而屈辱地问。
“这是个末世背景的世界，”贺言章说，“外面可能是发生了核战争一类的灾难，充满了辐射以及遭受辐射而变异的生物。人类为了生存下去，建立了一处处的要塞基地，我们所处的就是其中之一。所有人类都要为了生存下去而拼搏，除了那些穿着防护服的科研人员，剩下的人基本上都是‘战士’。包括我这个身份，以及你也是。
“这个世界的科技非常发达。全息技术、电子技术、生物技术都已经达到了我们不能想象的领域。这个基地应用了人类目前最高超的技术，比如，这里所有的门都需要DNA或者录入了DNA的个人信息卡解锁，只有基地内录入了信息的人员，系统才会自动采集DNA。而这些门一旦遭遇攻击，就会自动开启锁闭模式。
“剩下的人类不多，且每天都需要外出寻找物资。为了减少战士的损耗，科研人员制作出了战士们的克隆人，在他们的设想中，所有的伤病、器官移植等等都可以用克隆人身上的部件来解决。玩家们在副本中的身份，应该就是这些复制人。”
路靖尧：“……就这？”
“这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总觉得……这设定有些普通了。末世确实是恐怖吧，但亡灵游戏策划总觉得……要比这个更加不做人一点？”
路靖尧觉得自己简直像是被游戏PUA了，难得遇到一个设定温和一点（并没有）的副本，都觉得这后面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嗯，你说得对，我一开始以为是这样的，不过你来之后，我发现这游戏确实没做过人。”贺言章说。
“……和你比起来呢？”
“……比我还要更加不做人一点。我刚来这个地方一天，这些消息都是从和周围NPC聊天的过程中获取的。还没有去过研究所、温室。结合你在那边看到的，我想这个世界的生物技术可能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高，他们的克隆并不是随心所欲复制器官，而是利用温室里的阳光和那个水池，直接‘种植’出一模一样的人。”
路靖尧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之前温室里的一幕幕飞快闪过脑海——那些复制人是因为她的到来提前“成熟”的，可如果按照常规流程的话，应该是NPC看守提前抵达，在复制人“成熟”之前一个个捞上来，然后用眼镜灌输记忆，最后一起带走。
灌输的记忆是什么？
为什么没有灌输记忆的复制人会直接杀了看守，然后还要来住宅区杀戮？
“‘一模一样的人’。”路靖尧重复着，“身体一样，记忆……应该也是一样的，那么这些复制人，和那个本来的人有什么区别呢？”
“区别就是，一个是真本，另外一个永远是副本。”贺言章盯着她说道，“你知道吗？我在这里看到了和你一模一样的人，可能是你的真本。”
“……她在哪里？”
“她死了。就在昨天。”
“……”
“我看到有人把她的头带了回来，那时候我以为是你……”贺言章顿了一下，很快转了话头，“然后，你来到了这里，而且那些人把你带到了研究所，你觉得他们想要做什么？”
真本死了。
真本的头被带了回来。然后作为复制人的副本被带入了实验室。
未来人类消失的“仓库”冰柜里，放满了人体的各种器官和肢体，但是没有头。
“他们想要切开我的脑袋，然后把真本的脑子换进去，接下来，我就成了真本。”路靖尧很慢地说道，“我不明白，既然复制人和拥有同样的身体、同样的性格，甚至同样的记忆……那么为什么非要执着于大脑移植？如果真本死去了，不能让复制人成为新的战士，代替她活着吗？”
贺言章用一种新奇的目光看着她：“我记得你现在的工作是仓库管理员？”
“……你问这个干什么？”
“打个比喻。你看，你现在的工作是仓库管理员，本科学历，工作努力，月薪三千，而你们公司的老板，有幸继承了他父亲的公司，本科学历，努力程度一般，月薪三十万。你们两个拥有同样的学历水平、同样的努力程度，甚至，如果你拥有他那样的出身，一定能比他做得更好……那么，如果你老板死了，为什么不能让你继承他的公司呢？”
“……”
“你看，你不是很清楚吗？”贺言章用一种几乎能称作温柔的目光看着她，“大多数时候，就算完全一样，人类也会让他从名义上变得不一样——因为名义，本就是因为幸运而拥有了某种东西的人，对于那些随时可能取代自己的人的控制方式啊。”
路靖尧呆呆地看着他，她脑中一瞬间闪过了很多东西，到最后这些东西统统变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联想——她居然觉得，自己在听一个资本家在给自己讲资本论。
“咚咚咚”。
外面响起了规律的敲门声，路靖尧和贺言章都收起了脸上的表情，一起向着门口看去，一个金色寸头的西方男人正站在门口，表情古怪地看着他们。
“贺，复制人已经全部解决了，我们要去研究所吗？”
“研究所？”贺言章迅速进入角色，他微微挑起眉，看上去很是惊讶的样子。
男人脸上的表情很是凝重：“嗯，刚才我们试着和研究所那边通讯，然而所有的信号都石沉大海，我们担心那边也受到了复制人的入侵，我们最好赶快过去帮忙。”
信号中断可能是因为，现在他们所处的地方是受到路靖尧自身buff影响的一个小时之后，但是研究所那边肯定是受到了入侵。
他又转向了路靖尧：“路，你是刚从研究所那边回来吗？我听说是D给你做的手术，那边现在怎么样？”
这位兄弟，你其实是贺言章请来的托吧？他刚做完猜测完，你就来给他补全了。
路靖尧：“我回来的时候，还没有什么事。”
“那应该就是你回来之后的事了。”男人脸上带上了些忧色，“我听说温室的培养基是需要研究所那边控制的，路，你要是身体没问题，去温室看看那边的情况吧，我们基地只剩下那里一个培养基，如果出了问题，可能就没有替换的复制人用了。”
——关我屁事。
路靖尧和贺言章的想法在此刻难得达成了一致。不要说看到过未来荒废后的样子，单是两人的复制人玩家身份，就足够让他们觉得这世界毁灭了也挺好。
“不用，她身体还不太适应。”贺言章一口拒绝，“她很担心D的安全，我们打算一起去研究所那边。”
路靖尧斜着眼睛看他熟练地编瞎话。
“也好，那么我自己去温室那边看看吧。”男人没反对，他指了指自己的通讯器，“记得随时保持联络。”
“等等，你和贺言章一起，我去温室！”路靖尧突然想到了自己忽略了某件事情——温室那边还有着没收拾的尸体和被她用过的全息眼镜，如果NPC在那边发现了异状，那她复制人的身份不是就暴露了吗！
贺言章疑惑地看着她，被路靖尧从背后狠捏了一把示意他闭嘴。金发男人没发现异状，他点了点头：“如果你坚持的话……对了，温室那边也有控制培养基的开关，如果再出现复制人叛变的情况，你记得守好开关。”
“没问题。”路靖尧比了个OK的手势。她接过男人递给她的通讯器，朝着贺言章使了个眼色，然后先一步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