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靖尧终于找到了可以甩锅的对象——这座大楼的整体坍塌, 不是他们一不小心给厨房血管供给太多养料的原因，孟庭柯这货不知道从哪种的大型藤蔓植物也功不可没啊！
贺言章反应最快, 他完全不像一个胸前撕了条口子的重伤员，敏捷地跨栏式跃步上了藤蔓，还伸手把下面还在发呆的路靖尧捞了上去。
“这是什么东西？你在哪找到的？”路靖尧终于回过神来，她往上爬了几步，来到孟庭柯旁边问道。
“是【恶之果】！”孟庭柯显然还处于“老子终于也能carry啦！”的兴奋激动中，“我们在下面做一个任务的时候发现的。一开始不知道有什么用就是随手带上了，结果在探索地下室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墙壁被震出豁口, 那里面……”
“地下室？你们怎么跑到地下室去了？这栋楼有几层地下室？”路靖尧更加困惑，她发现在远离她的地方, 她本来以为的挂件似乎经历了很多超出她想象的东西。
孟庭柯简单说了一下他们经历的事情。
“我们在一层没找到出口，就去了地下室。没想到突然发生了地震，一块墙皮掉了下来。我看到里面有一棵很粗的植物。是红色的, 看上去……有点恐怖。”孟庭柯描述着，“我就突发奇想, 这东西旁边还有块土地, 这不明显是任务提示吗？我就把恶之果种了下去，结果旁边那颗植物就枯萎了！恶之果快速长高, 就把我们带上来了！”
“……”路靖尧大概猜出了是怎么回事。
听孟庭柯的描述, 他做的那个任务里面的仙人球是依靠汲取恶念长大的。因为一直被人忽视, 从来没有获得充足的养分才这么瘦弱。而他在地下室遇到“地震”的时候, 应该正好是他们在餐厅搞出破坏的时候。红色的血管吸饱了箱子里的负面情绪，瞬间膨胀撑破了墙壁, 才让孟庭柯看到了藏在地下室的根须。
他把恶之果种在血管的旁边，从来缺衣少食的小可怜骤然得到大批营养，瞬间精神, 就像是男频打脸逆袭的废柴男主一般，迅速吸光了旁边家境优渥天选之子的资源，茁壮成长一飞冲天……
路靖尧忍不住潸然泪下。
为什么别人家的任务都成熟到学会自己完成了，他们的任务还在不断提高难度啊？！
“你怎么确定我们这么上去就一定能找到出口？”沈浩波在下面抓着藤蔓喊道。
“我不确定！”孟庭柯喊。
“？？？”
“但是，之前你们都说了，亡灵游戏副本的覆盖范围是有限的，只要我们能一直往上，一直上去……难道这座大楼的范围还能囊括上面几万米高空？”
“……”
所有人都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然而此刻下船也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冲破了三十层的屋顶，直接被带到了更高的高空中。
四周全都是黑的。
整个大楼像是被包裹在了纯黑的蛋里面，除了蛋黄——大楼之外，其他地方全都是黑色的蛋清。黑色好像延伸到无限远，也好像近到触手可及。
“没听到系统提示啊！孟哥，是不是你搞错了？！”苏至大喊道。
“那就是还不够高！我们再等等，现在不是还有时间吗？！”
冲破屋顶之后，【恶之果】生长的速度更加迅猛，下面的屋面快速缩小，玩家们能感到扑面而来的风。就在他们以为自己要这样上升到永远的时候，他们的眼前突然亮了起来。
唰！
像是飞机终于冲破了云层，一直被黑雾遮挡的视野豁然开朗。更加鲜艳的颜色替代了一成不变的黑色，然而这时候，他们觉得好像还是刚才的黑色要好一点。
他们挂在大楼的顶端，一两百米的高度，能很好地俯瞰眼前的一切。
这是一座城市，或者说“曾经”是一座很大的城市。
他们目所能及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红色薄雾中，高低参差的楼房还在，只不过看上去都好像很久没人居住了，有的楼房房间里亮着灯，灯光映出来的却是明显不是人类的扭曲黑影，那些黑影在灯光明亮的房间里舞动。街道上也有各种穷尽想象的怪物蹒跚地走来走去，有些像人类社会里街道上的行人，有的走路，有的站在一起交流，还有的在……可能在工作。
它们把一颗颗人类的头颅像是彩灯一样挂在路边的灯杆上，用尸体里面流出的鲜血涂抹墙壁，画上看不懂的图案。几个怪物围在周围，对着画出的画指指点点。然后它们摇了摇头，在涂抹好的图案上蒙上了一张人皮，开始新的创作。
就像是独立于人类世界外的另外一个亡灵之国，血腥，残忍，扭曲，光怪陆离。
整座城市里，有着几座和他们所在的大楼差不多高的建筑。那些建筑的灯都亮着，像是漂亮的玻璃盒子。一只白骨手掌从天空中伸了下来，轻轻地在一座座大楼上面拂过，就像是人类抚摸心爱的手办一般，它一一检阅着自己的玩具，然后又轻轻收了回去。
红雾弥漫的天空之中，浓云的缝隙里透出一颗巨大得无法窥伺全貌的骷髅。
“这是……什么啊……”
南风吹雪近乎呻/吟的声音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这是什么？这TM到底是什么？！
他们刚才在大楼里和那么多亡灵奋战搏命，原来只是在这个世界的一个小小角落里吗？！
和天空中那只把大楼当手办的骷髅手指相比，他们自以为是的机关算尽过副本简直就像是蚂蚁企图对人类发动攻击，让人连笑都觉得浪费时间。
人类能和这种亡灵对抗吗？
他们拼命过一个个副本是为了什么？
这一瞬间，藤蔓上挂着的所有人几乎都从心底升起了一股绝望。
就在这时，每个人脑中的系统面板都同时跳出了一条消息。
【副本目标已完成，恭喜玩家完成游戏，】
这次没有给玩家们选择在这里停留一会儿的机会，他们甚至没看清这座庞大恐怖的城市到底有几座高楼，所有的玩家就瞬间消失在大楼顶端的藤蔓上。
下方的城市依然不知疲倦地狂欢着，怪物和亡灵对于几个人类的消失毫无知觉。他们游走在人类的街道上，如同每个不会亮起的夜晚一样。
就在这座大楼的一层，还没有完全坍塌的某个房间里，一只苍白修长的手轻轻按了一下面前的键盘。
他穿着一件保安的制服，头上的帽子低低地盖着半张脸。他面前是整面的电视墙，一百多个屏幕整齐排列着，每一块屏幕上都显示着大楼内的某个区域，每隔一段时间，屏幕上的画面就切换到下一个区域。这里就像是每一座大楼里都会有的监控室一样，保安队可以在这里清楚地看到大楼全貌。
屏幕从鲜血淋漓的顶层泳池切换到绿色藤蔓疯狂生长的地下室，监控屏前面的人却没有任何表情波动。
他面前的消防电话主机里传出被扭曲过的男人声音。
“他们都离开了？”
“离开了，这次通关的玩家有8个。有点多了，我们这里还有很多域主在排队，他们恐怕会有意见。”
电话那边的男人短促地笑了一声。
“域主？你是说那几个在虚幻领域都完不成任务的垃圾？他们也配？”
“如果是平时，他们肯定不敢说什么，但这次是您有意……”
“你在教我做事？”
屏幕前的男人迅速闭嘴：“不敢。”
双方沉默了三分钟。
勇气似乎在这三分钟里又回到了保安男的身上，他不甘心地继续说道：“可是这次，他们根本没有完成副本任务，他们本来应该通过这间消防控制室的出口离开的，您让他们通过了副本不说，还让他们看到了‘外面’的样子。而且……电梯里的那一位特意给你创造了机会，你却仍然没有回收偷渡者，实在是太玩忽职守了。”
“看到了‘外面’又怎么样？他们难道还能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吗？至于那个偷渡者，她献祭的数量越来越少，已经让BOX注意到了，她迟早会回来。这些都不重要。”
他轻笑了一声：“我找到了更有意思的东西。这个【恶之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楼里成长起来的小东西，似乎能成为新能源的替代品了。”
电话那边静了下来，只能听到沙沙的摩擦声和愉快地哼着小调的声音，一听就知道那头的人是多么轻松快乐。保安男双手环胸坐在椅子上，他盯着屏幕，帽子下面的眼睛渐渐变得越来越大，到最后，除了嘴巴之外，半张脸孔都被两只巨大的眼睛占据了。
他看到一百多块屏幕的右下角，那块始终是黑色好像坏了一样的屏幕上现出了上面的内容。
破败阴森好像十年没人来过的大办公室里面，一道道瘦长的黑色鬼影来回穿梭着，它们像是对大楼里面的变化一无所知，依然把一具具像是死了也像是活着的人体拖到角落，按照种类排布好，用锉刀磨掉那些人的五官。
而在角落里，当初路靖尧和贺言章他们没看清楚的地方，正坐着一个穿着黑西装白衬衣的男人。他的五官俊美到好像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男人怀里抱着一具脸部已经被磨得非常光滑的人类躯体，他的手上拿着一支画笔，正哼着歌愉快地给那张脸画上新的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