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哲很无奈,从顾谨书找到他起，他就知道，对方不愿放弃。
巧了,他也不想放弃。
他的系统编号靠前，有些关于任务系统的隐秘,别人或许不知,他倒是知道不少。
比如他们这些任务者,其实只是主脑,亦或者其背后主神的棋子。
也可以说是打工人。
被强迫的打工人。
当他们与系统绑定的那一刻，便代表自己的一生，都要给对方卖命。
如果不从，就是死亡。
宋哲求生欲很强，不然不会在死后被系统选中。因此哪怕知道了真相,他也没打算捅破,在他看来,系统给他安排的任务,就当是一次跨越世界的旅行。
次数多久，就习惯了。
直到这次踢到了乔笙这个铁板。
他意识到,自己这次可能会死在这个世界。
奇怪的是，宋哲居然很平淡的就接受了。甚至，心底还生出了一股尘埃落定的轻松感。
让他没想到的是,顾谨书的想法居然和他差不多。
怔忡了片刻,宋哲了然。
也是，与其最后为主脑背后的主神耗尽自己的灵魂之力，悄无声息的泯灭于时空。不如趁着现在，系统不能和主脑联系的空档，在最后的时间里大放光彩。
他们可是穿梭了好几个时空世界的人,纵使每次回归，记忆都会被时间洗刷一遍，忘掉不重要的。
可有些扎根深处的记忆，是怎么都忘不了的。
靠着这些记忆，他们没准真的能在这个即将踏向宇宙真谛的真实世界中，留下自己的名。
前提是，如何献上自己的投名状。
看到顾谨书，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笑了。
然后就有了现在这一出。
“你们说，你们打算把系统送给我？”乔笙眼神古怪地看着两人。
“嗯。”顾谨书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敞着一张笑脸，优雅坦然道：“笙笙早就知道，我是外来攻略者，不是吗？”
“自上次一别，我考虑了良久。现在才下定决定，希望笙笙不要怪罪。”
乔笙没回答，一双眼睛，来回地在他和宋哲身上扫视着。
未了，乔笙绷着脸，冷漠地吐出三个字，“我不信。”
“系统被我们欺骗，困在屋里。这个时候，是最好吞噬它们的时候，笙笙只要进去，便可看到我们的诚意。”
乔笙：“……”
她看着顾谨书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无情的话，心中警惕飙升。
要知道，那可是系统，他们一起生活了百年，甚至千年。然而现在，居然说舍弃就舍弃。
顾谨书似乎察觉到她的心思，淡然一笑，问：“笙笙觉得我对系统太无情？”
“它们，不过是工具罢了。而我们，在这之前，也只是工具人而已，甚至我们连工具人都不算。”
“比起系统更不如。”
“它们，在我们灵魂消失后，还能继续寻找下一任宿主。而我们，灵魂一消，便是彻底的死亡。”
“这样，你还觉得我对它无情吗？”顾谨书反问乔笙。
乔笙：“……”
“说来还要感谢你，没有你，等此间任务一了。我们指不定会在哪天，死在任务世界中。”顾谨书意有所指，笑着说。
“…没有我，你们可能还会活很久。”乔笙语气冷硬道。
“可是活着，还要看你怎么活，不是吗？”
“说实话，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乔笙冷漠无比。
“笙笙，你对我有偏见。”顾谨书笑了，内心郁闷无比，面上还要装着什么事都没有，“你应该相信你的魅力。”
乔笙：“……”
“因为你，我愿意束手就擒。”
“行了。”宋哲看不下去，打断了顾谨书的“表白”。
“时间有限，笙笙再不进去，等它们回神。你想要收服就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乔笙不作为，继续拖延，“你们能剥离系统？”
“没有目的。不能剥离，但它们可以自己离开。”宋哲感觉到乔笙始终不信他们，深刻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乔笙沉着眼盯了他们一会儿，激活终端，问两人：“介意我告诉别人吗？”
顾谨书和宋哲一顿，摇头。
“送给你，就是你的。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顾谨书说。
宋哲隐晦地斜了他一眼。
“你们的身份，不介意暴露一下吧？”乔笙又道。
决定彻底和乔笙摊牌，两人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听到她发问，自然不会介意。
只是他们没想到，乔笙竟真的没有独吞系统的打算。
难道昨天不是她做的？
不。
那种波动，只能是她。
那为何她不接受他们的系统？
宋哲不解。
在他看来，乔笙必定和拉他们入局的那位新生主神有关系，说不定，她就是那位新生主神。
然而现在，他们不确定了。
因为他们的系统对新生主神来说就是补品，如果她真是那位，是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的。
宋哲和顾谨书对视一眼，敛下眼底的情绪。
乔笙可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她已经决定，把他俩这烂摊子，交给别人。
等两人被“请”在一旁看管起来，乔笙看向脸色微微发白，精神头却不错的何玲。
“笙笙。”何玲握住乔笙的手，眼里满是激动与疑问。
乔笙知道她想问什么，但是现在不是解释时候，“我让老师带的东西，带的吗？”
“带了带了。”何玲说着，取出两个完整的仿真机器人。
怎么是人？
乔笙皱眉。
“这两个是我们院的心血，用的材料都是最好的。还有这个，你要的两个机械狗。”何玲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机械狗。
半人高，浑身散发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威风大气，很有科技感。
“智脑呢？”
“这里。”何玲取下终端，“我授予了你的激活权限。”
乔笙接过，抱起地上的两个机械狗，对何玲严肃道，“如果我半个小时后还没出来，直接炮轰了这栋楼。”
何玲惊的张张嘴。
“现在你们就可以准备了。”乔笙看了眼被何玲叫来的武装部队，心里有些感动她居然相信自己。一个通讯发过去，不问真假原因，直接照做。
“期间你可以让他们给你解释原由。”乔笙瞥了一眼满脸无辜的顾谨书、宋哲二人。
何玲逮到机会，忙问，“他们真的像你所说的，是其他世界的人吗？”
“嗯，记得我说的，如果半小时后，我没出来，直接开炮，那两人也不要留。”
何玲望着乔笙庄重严肃，不似作伪的眼睛，下意识拉住她的胳膊，试探道：“要不，你说怎么做，我让其他人去，或者我来？”
“不行。”乔笙没解释问什么不行，她已经感受到，别墅里的两股能量体正在苏醒。
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推开何玲的手，怀里抱着两个机械狗，走进了别墅。
见她这副如同对待大敌的模样，顾谨书和宋哲原本觉得她小题大做、不以为意的表情也变了。
顾谨书看向宋哲，嘴张了张，艰难了吐出了四个晦涩的字眼，“你别坑我。”
宋哲：“……我有点慌。”
顾谨书：“你别慌！你说清楚，你不是告诉我，这个办法，是削弱系统的最好方法吗？”
宋哲惆怅地看着眼前立在黑夜中，宛若凶兽的别墅，眸光担忧道：“怕就怕，你的系统，或者我的系统被对方吞噬了。”
“砰！”顾谨书忍无可忍，一拳打在宋哲脸上。
宋哲摸摸出血的嘴角，眼里冷光闪烁。
“我说了，凡事皆有例外。但凡她信我们，早一点进去，不可能拖到它们苏醒吞噬对方的时候。”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顾谨书愤怒地指着宋哲，“你说的万无一失。”
宋哲苦笑，紧紧捏着拳头，忍着心里的憋闷，沉声道：“谁能想到，她会对我们这般不信任。”
此话一出，顾谨书沉默了。
未了，他倏然抬脚走向别墅。
“你去哪？”宋哲一把拽住他。
“你不能过去，你一过去，如果你的系统感知到你的存在，它会将你作为退路，到时别想再把它们骗出来。”
“你确定，是我的系统吞噬你的系统，而不是你的系统，吞噬了我的系统？”顾谨书眼底的冷意与怒火，几乎将他整个人吞噬。
“我现在甚至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你早就算计好的。”顾谨书冷笑着说完，甩开他的手。
“不是我的系统。”宋哲再次拉住他的胳膊。
“我的系统之前受过重创，只能是你的系统占据上风……”
“你放屁！”
宋哲错愕地看着眼前不顾形象，对他破口大骂的顾谨书。
“我的系统蠢笨如猪，不，比猪还不如。它不可能赢。”顾谨书心累道。
他不想妄自菲薄，可事实就是如此。而他这么多年的修养，全败在了这个破系统身上。
不然他也不可能天天把它屏蔽了。
宋哲望着他这副不像撒谎的模样，心头一慌，一个被他忽视的问题，迫使他紧张地追着他问，“你的系统编号多少？”
“857”
“撕拉。”
顾谨书望着自己被宋哲撕掉一个袖子的衬衣，眼睛毒的仿佛随时都能择人而噬。
但这会儿宋哲已经完全感知不到其他，双目无神，一副深受打击的憔悴模样。
“怎么可能？”宋哲语无伦次的自言自语。
“什么怎么可能？”顾谨书随口接过话茬。
“你的系统怎么是三位数八开头？”宋哲脸色煞白，急的跺脚，“三位数八开头的不是残次品，应该报废的吗？”
顾谨书：“……”
“垃圾！”
“你骂谁？”
顾谨书忍无可忍，烦躁的又是一拳打在宋哲脸上。
宋哲：“……”
你踏马，打上瘾了，真以为我不还手。
宋哲回神，起身回了一拳。还不忘讽刺他，“八开头的三位数就是垃圾，废物，和你一样。”
顾谨书不说话，一拳一拳的出击。
直到两人被分开。
他们纷纷不肯服输地瞪着对方。
“怎么回事！”何玲本来看到乔笙进去，心里就有些紧张不安，随后就听到助手说，顾谨书和宋哲打了起来。
一时间何部长想起乔笙和她说的，当即上前让人将两人分开。
看到她，宋哲回神，想到别墅里自己的系统，当即抬腿就往别墅跑。
“你站住！”这次轮到顾谨书拽住他，不让他去。
“你不能去。”
顾谨书的声音，将宋哲惊醒。
“不…”他愁眉苦脸，摇头，“吞噬了你的系统的007，阶位上升堪比主脑，这个世界没有谁是它的对手。”
“007…”
听到宋哲系统编号的顾谨书人都懵了。
“怪我，忘了编号这茬。”宋哲舔了舔干燥的唇瓣，“我以为你和我在同一个世界，编号不会差的太远。”
“没想到你的系统那么垃……”在顾谨书愤怒的注视下，宋哲闭上了嘴。
“总之，现在笙笙很危险。”
“多危险，有没有办法解决！”听着他们对话，摸不着头脑的何部长，这句话倒是听清楚了，立马抓着宋哲问道。
对于何玲，宋哲、顾谨书不陌生，毕竟昨天晚上还在热搜视频上见过。
想到以后可能还要和她长时间相处，宋哲缓了缓语气，说：“有办法。”
“什么办法？”何玲迫不及待问。
“我进去，召回系统。”宋哲看了一眼顾谨书，说。
“那你快点进去。”何玲说着，出声制止，“等等，笙笙不让你俩靠近别墅。”
“我不去的话，她必然失败，她失败的结果只有一个。”宋哲话音刚落，一声惊雷加闪电落下，照亮了方圆十里，也惊醒了整个帝都。
这一刻，现场所有人看着被雷劈中的别墅，脸都是懵逼加震惊。
“完了。”宋哲急的嘴上冒泡。
他甩开何玲的手，往被雷劈的火花四溅，却没倒塌的别墅跑。
然而就在他靠近的前一秒，一道雷劈在他脚前，阻断了他的步伐。
宋哲僵在原地，直直地看着前方。
透过被雷劈开的门扉，他看见了背对着他，浑身笼罩在蓝光中的乔笙，以及她头顶，二对一，愣是被系统压制的光团。
007的形体是一把几乎凝似的白色光剑，两个白色光团一个类人，一个似狗，身影虚虚幻幻，仿佛随时都能消散。
007剑尖指向乔笙眉心中间，剑身蓝光金色相互交织，一步一步地逼向乔笙。
两个白色光团苦苦相撑，然而距离还在缓缓靠近。
一旦等007触碰到乔笙，乔笙就完了。
危机关头，宋哲只来得及瞥见一道黑影从旁边掠过，留下一阵不是幻觉的冷风。
抬头，他惊愕地看着门内，徒然出现的陌生人，手里抓着007所化的光剑。
他是谁？
他怎么能碰到007的本体？
宋哲震惊。
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的顾谨书，眼里也是异光闪烁。
可惜，对方似乎不喜欢他们窥视，挥手间，房门直接关上。
也在这时，对方的模样落入宋哲、顾谨书眼中。
“嘶……”
宋哲倒吸一口气，便是顾谨书，表情也是出奇的慎重。
别墅内。
乔笙看着突然出现的程宋，由于他及时抓住了光剑，导致光剑未能成功接触自己，这让乔笙松了口气。
她进来时，被对方阴了一把，好在她让何玲把二狗三狗带了过来，加上狗一四狗，倒能勉强和对方持平。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便是三狗融于二狗、四狗融于狗一，也无法阻挡步步紧逼的007。
如果没有别的后手，她迟早会被007侵入。好在，她给何玲发消息时，顺手把地址给程宋发了一份。
乔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给他发消息，只记得联系人的时候，恍了一下神，回过神已经发了。
没想到，他来了不说，还能直接触碰到007的本体。
就是模样看起来不对劲。全身被幽蓝的数字代码光芒覆盖，一双蓝黑色的眼睛，深不见底，宛若星河海底，死寂幽冷泛着令人心惊胆颤的余光。
此刻的他，完全失去了人的特性，便是身体，也开始渐渐变得透明。
这与狗一、智脑是何等的相似。
“走！”程宋蓦然对乔笙说了一个字，紧跟着，他握住007的手，猛然如镜子般，裂开了一道道纹路。
无疑，现在的他也不敌007。
乔笙看了眼与程宋交织，光芒不减反增，愈发强烈耀眼的007，心头危机越来越盛。
“放我离开。”
正在乔笙大脑快速转动，思考解决办法时，一道男女莫辨的声音，在房间里突兀的响起。
乔笙看向007。
“放我离开，否则同归于尽。”007再次说道。
有了程宋，007对乔笙的控制一松，此时，乔笙已然不想刚才那般，不能动弹。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不能随便乱动，她能感受到，对方一直盯着自己。
“走！”程宋再次出声，手臂的裂纹顿时加重。显然，说话会加重他的负担。
“放开我，或者一起死。”007幻化出来的剑身，也蓦然多出了一道裂纹。
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它更加强势的气息。
“我不会告知主脑你们这方世界的存在，放我离开！”说话间，“砰”一声，程宋握着007的手，径直炸开。
血雾弥漫了整个房间，程宋面上蓝白代码游走，瞬间，一只由代码化成的手，紧紧抓住了007。
007光芒闪烁了两下，气愤之时，轻“咦”了一声。
“居然是真人？”007感叹完，下一秒，放弃对乔笙的侵入，倏然收势反向往程宋体内钻。
乔笙见此，眼里大变的同时，下定了决心。
“狗一，你去，和他融合。”有程宋在前顶着，压力减小不少的狗一一怔，来不及思考乔笙说的什么意思，身后智脑一脚，将它踹向程宋。
“草，你个不孝子！”狗一骂骂咧咧，任由自己撞向程宋。
程宋看了乔笙一眼，扯了扯嘴角，似乎在笑。
随后另一只手抓住狗一，在狗一惊恐的眼神中，张口将其吞噬。
刹那间，程宋身上游走流窜的乱码一静，紧接着密密麻麻更多的荧光数字覆盖了程宋的身体。虽是这般，却给人一种杂中有序，一点都不凌乱的错觉。
正欲入侵夺舍身体掌控权的007这时终于慌了，或者说，看到程宋成功吞噬狗一的那一刻，它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再多想，007直接化为一道流光，冲向外面。
然而，智脑早有准备，直接拦住它的去路。
007很愤怒，它尖声骂道：“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为何赶尽杀绝！”
乔笙心道它还是个有文化的系统，没理它，等程宋适应了力量，这次轻而易举将007拿捏。
接着手指用力，007身上的白光金光乱溅。
“乔笙，你放开我，否则你会后悔的。”007痛苦的叫着，却不肯服软。
“我已经上报了你的存在，你放了我，我可以既往不咎，追回上报的文件。如果你非要留下我，相信我，等待你们的，将是毁灭！”
“啊啊啊——你会后悔的…”
007辱骂了半天，身体越来越小，消耗的时空粒子越来越多。到最后，它只剩绿豆大小，彻底放弃了挣扎，但它还不死心，有气无力的喊道：“放了我，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与你有关。”
眼看乔笙无动于衷，007急道：“你难道不想知道，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实世界吗？”
乔笙摇头。
007希望一断，随即直接被程宋掐断了系统核心。
智脑趁机在旁边吞噬了许多能量，到最后，它居然长大了不少。
“扑通……”
乔笙兀地看向倒在地上的程宋。
他身上的数字蓝光，随着系统被销毁，渐渐隐没于他的皮肤之下。
“笙…”程宋伸出仅存的左手，去勾乔笙。
乔笙上前，替他理了理额前的乱发。
“计划…成功了吗？”程宋眼神迷离地看向乔笙。
不等乔笙回答，他又道：“我没听你的…你不会怪我吧？”
“我等了太久，全世界就剩我还‘活着’，我还以为，计划失败，就选择了沉眠……”
“能再次见到主人，我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