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律没想到乔笙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上次他刻意一笔带过的话。
不过就算这样，他在乔笙没捅破前，故作不知地回了两个字,“比如？”
“长生制药企业前身的另一个董事，程氏。”
司律沉默半响,语气幽幽道,“没想到你居然查出来了程氏。”
乔笙一脸淡定,嘴里说出的话和她的表情却完全不符,“没有什么是我查不多出来。”
司律一怔，他看着乔笙，眼里的陌生似乎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不可否认的是，现在的乔笙，比之前更加耀眼。
司律恍了一下神,突然笑了。
他已经很少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了,就算研究项目有进展,司律也只是激动,顶多内心自傲一番，并不会有太多的情感波动。
何况像高兴这种情绪,似乎从很久以前，就被剥离了他的情绪。
三岁明理，五岁学完全部基础课程知识,十二岁被国家破格录入帝都大学制药工程系,十五岁被父亲安排进家族企业制药部，十八岁死。
他的前世生活，除了学习和实验仪器陪伴，没有其他乐趣。即便如此，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司律知道私底下有很多人说他古板无趣,事实上，在他看来，他们口中的乐趣，却是浪费时间。
常莹莹小时候经常说他活的像个机器人，只知道学习和工作。殊不知，他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与值得他在意的事情。
直到死后莫名其妙成了另一个人，重新开启了一段新的人生，结果还是走上了那条路。
只不过，这次他是心甘情愿的。
司律不想回忆前世，可乔笙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程氏确实是长生制药的另一个股东。”他心情不错地看着乔笙。
乔笙很不满他这提一句，说一句的态度。
“我想知道，十年前你们到底研究出了什么。”
“有意义吗？”
乔笙被他回的这四个字，激的眉头深深蹙起。
“我想知道真相。”她冷声道，随即目光犀利地刺向司律，面若寒霜，“以及，你们是不是，很早以前就在秘密进行人体实验。”
自从看到程宋身上的变化，这个猜测，一直萦绕在乔笙脑海里。
好不容易逮到司律，怎么能不问清楚？
当看到司律在她说出“人体实验”，脸上并无明显的波动时，乔笙心一沉。
“我不知道你怎么查出这些的，你最好不要管。”司律初听到乔笙的询问，心里微惊。他不知道乔笙怎么连这个也查出来的，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还是让他斟酌着，给出了劝告。
“你们当初，到底在研究什么？”乔笙不肯退缩，执着地问。
“我上次就说了，长生。”司律好不容易因笑，多了几分温度的脸上，再次被冷漠覆盖。
“长生…”乔笙眉头皱的能夹死一个蚊子。
“你觉得我会信？”
“那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乔笙眼里骤然多了一丝怒火。
她冷冷地看着司律，姣好的面容，满是愠怒。
见她这般，司律心头没由来一软，缓和了语气，“你相信平行时空吗？”
乔笙怔忡，眼睛惊疑不定的看着司律。
“你相信平行时空中有另一个你吗？”司律又道。
乔笙突然有点怕了，心里很慌，像是有什么，超出了她的规划。
即便这样，她还是很快稳住了情绪，面无表情道，“相信如何，不相信又如何。你们都过界了。”
“不。”司律摇头，“不知你有没有听过平行空间真假论？”
乔笙茫然。
司律低头唇角微勾，低沉的声音如黑夜中的鼓钟，沉闷悠长又警人心扉，“你非要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乔笙直觉这个秘密不一般，很有可能，与程宋现状有关。一时间即高兴又紧张。
“平行空间，有真有假，而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在十年前，就是假的！”
“虚假的世界，在无尽的岁月中，按着既定的命运轨迹，永无止境的循环。”
“想要打破这个循环，必须唤醒智者。这是我从出生起，就被赋予的任务。”
“你怎么肯定，这个世界是假的？”乔笙想到了陆昭的虚拟人生系统说，他们这个世界是衍生世界进化的真实世界。
可他没有系统，又和陆昭他们不熟，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们常家人特殊，不入循环。”
看到乔笙困惑，司律接着说，“常家的男人，从小便在身体内，移植了一个芯片。”
说到这，司律顿了几秒，接着说，“那枚芯片，能让常家人拥有超出世俗的智商与学习能力。前提是，唤醒智者，打破虚界循环，否则到了40岁，必死。”
“你不信？”
“我信。”乔笙面无表情，有他那几个前男友做铺垫，别说芯片了，再离谱的事，她都信。
“我就知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司律心情不错。
前世的秘密，本该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遗忘。
然而，自从上次和乔笙坦白后，前世逐渐模糊的记忆，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这么说，你们唤醒了智者？”乔笙好奇道。
“不知道。”司律这次回答的很是干脆，“不过常生既然已经活到了五十岁，打破了四十岁死亡的魔咒，应该是唤醒了吧。”
见乔笙怀疑地看着自己，司律摇头道，“你既然调查出了十年前的事，就应该知道，十年前的那场大火。”
“那场大火，将长生制药一切相关的东西，都埋葬了。便是地下的实验室，也被夷为了平地，不见丝毫线索。”
“火是怎么发生的？”
“不知道。我那天不在，听说是实验室化学器皿爆炸。”
“程家又是怎么回事？”
“程家对我们的芯片很感兴趣的。”司律点到为止，明显不想多说。
可乔笙，明显不想放过他。
“智者到底是什么？是人吗？”虽是这般问，却可以从声音中听出，乔笙并不认为智者是人。
“你觉得呢？”司律来了兴趣，目光灼灼地看着乔笙。
“我想看看你说的那个芯片。”乔笙转移话题，提出了要求。
“你去医院看你父亲，就是为了取走芯片吧。”说什么基因药剂，也是为了掩盖真相。
亏她上次还真信了。
果然，常氏制药私下做那种实验还没曝光，和他们掩盖真相的手段不无关系。
司律再次笑了，发自内心，看得出他很高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聪明？”
乔笙：“这很难猜吗？这几年你只在常生去世的当天看了他一眼，这说明你和他的关系，并不像你表现出来的那般好。”
“这不得不让我怀疑你那天过去的用意。”
“还有，你看似为他找古医给他看病，实际上，你等他死了，才打的那通电话。我想，你是想验证什么？比如，古医能否激活他身体的机能或者激活那个芯片！”毕竟那天乔天将人从死亡绝境中拉了回来，这点不少人都看见了。
然而司律知道，常生的死，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按他说的，常生的生死与芯片有关。因此，他对乔天的手段感到好奇是正常的。
估计司律本人也没想到，自己一通电话，来的竟然是她。
更没想到，自己挑能说的说，还是引起了乔笙的怀疑。
“哈哈哈”司律突然大笑起来，眼镜被他取掉，露出那双具有异域风情，此刻却盛满疯狂的绿瞳。
他指着乔笙，抹掉了因激动，溢出眼眶的水渍。
未了，他平复了情绪，擦了擦眼镜，重新戴回脸上，恢复了一本正经，盯着乔笙，重重地说出了三个字，“你、很、好。”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他还是想问清楚，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
因为相较于芯片，基因药剂看起来更有说服力。
乔笙看着他火热执着的眼神，嘴角上扬，微嘲道：“你刚才不是说，实验成功了吗？”
若非程宋的异常，她也想不到这点。算来算去，都是巧合。
成功了？
然后呢？
司律眼镜上，默然多出了一层雾霭。
还有一点，乔笙没说。
其实那天从医院回去的路上，她和萧梨通了电话，询问了一些关于她姥爷的消息，顺带打听了一下司律的前身。
奇怪的是，只知其名，不知其人。便是萧梨的姥爷，也很少提起司律，就像没这个人。
“你看到了智者！”司律死死盯着乔笙，打断了她的回忆。他眼底猩红一片，声音坚定有力，“他真的活了？”
“告诉我，他是不是活了？”司律激动的上前想要去抓乔笙。
乔笙避开，冷静道：“我想知道，常家的芯片，是什么芯片。”
司律此刻的情况不对，他似乎很在意智者的存活。
“常家的芯片，人死后回收，想要再次使用，就得让智者蕴养一年。”司律见乔笙寸步不让，势要让他先回话，视线一收，眸光幽深道。
“很可惜，智者在十年前的那场大火中消失了。”
司律看了一眼乔笙。
“芯片呢？”
“芯片没了。”司律一脸坦荡，“被他们用了。”
“谁？”
“你上次留下来的那个AI，说芯片可以成为它的载体，之后只要我们把感应头盔的材质问题解决了，它便可以和智脑联手打造一个独立的精神世界。”
乔笙惊讶，“你倒是大方。”
心道三狗倒是适应的快，这么就开始为自己谋划。果然，只有被赶出家门了，才知道生活的不易。
“智者被唤醒，常家便无用处。”司律很平静，他对常家没感情。
可以说，他们常家的男人，都没有感情。
“智者到底是什么？”最终，话题还是转移了回去。
“智者是一个‘大脑’，和你们拿出来的智脑有点像，不过智者看起来，比智脑完整一些。”司律说着，目光很有深意地看了乔笙一眼。
“没见过智脑前，我以为智者是‘大脑’，见过智脑后，我才觉得智者更像智脑的成熟体。”
乔笙心里一震，她今天从司律这里得到的消息都太震撼了，尤其智者居然是智脑的成熟体？？
她不怀疑司律的判断，他也没有理由骗她。
乔笙低垂的眼皮抖了抖，掩盖住眼底的情绪。
忽然，乔笙一僵，因为她想到，智脑的本质和顾谨书他们的系统差不多。
那会不会，常家所谓的智者，其实是一个未激活的系统？
乔笙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心里实在愕然。
所以常家的任务是唤醒系统？
但是程宋，好像不知道什么是系统。他们那副模样，倒像是……
“常家的智者是哪来的？”乔笙缓了缓情绪，低着声音问。
“不知道。”
乔笙不太满意这个回答。
“我只知道，常家是智者的守护者与唤醒者。”
乔笙沉默。
良久，她说：“能知道，你们是如何唤醒的吗？”
此话一出，司律面色一冷，浑身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与排斥。
“你最好不要知道。”
“你刚说程氏觑觎你们的芯片？”
司律和乔笙一前一后同时开口。
“程氏无意间得知了我们常家的秘密。亦或者是常生故意在他们面前透露，导致程氏参与了进来。”
“程氏很贪又疯，后来的实验体，基本都是程氏提供的。用他们的话来说，反正这个世界是虚假的，会无限循环刷新，不如大胆些。”司律碧绿色的眼眸，渗着一丝诡异的冷光。
“而且我怀疑，当年的火，就是他们放的。”
“程氏一族本家在海外，他们在陆地的资产，只有和常家合作的长生制药。一旦有了成果，我相信他们会直接卸磨杀驴，比如那场大火！”
“因为他们就是一群疯子。”
听到司律的话，乔笙想到了程宋。
故作玩笑般问道，“你说他们是疯子，有多疯？总不会拿自己的人做实验。”
见司律没反驳，一脸默认，乔笙收起了脸上扯出来的笑。
“他们妄图用人体接纳智者。”司律点到为止，内容却让人感到心寒。
“后来找不到合适实验体，他们就自己上。”司律思忖了两秒，继续说：“程氏族人很多。”
“和常家合作后，便一直鼓励族人生孩子。”
“我有件事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乔笙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司律嘴角上扬，心情愉悦道，“我只想知道，智者在哪，是不是真的活着。现在看来，他不仅活着，还出现在你的身边。”
乔笙默然。
“常生之前一直没死，我就怀疑智者是不是被他们唤醒了。”
“现在看来，那场火就是程氏毁灭一切的证据。”
乔笙不作声，显然，她也是这样觉得的。
为了避免司律提出见程宋的要求，乔笙潜意识话锋一转，问：“你们这些天的实验进展如何？”
话题转移的僵硬又突然，司律愣了一下，眯着眼，凝视了她半响，知道了她的意思。不再多言，起身邀请乔笙，“一起进去看看？”
乔笙没拒绝。
国属科研室，不仅面积更大，里面的设备也比司律在外面小打小闹，费尽心思赶制的好。
实验室里只有李晋国和他的几个学生，加上司律，勉强十人。
看到乔笙，有几个没见过她的人愣了一下。有人知道内幕，脸上不禁有些激动。然而碍于李晋国还在，他们不敢上前攀谈。
“笙笙啊，你终于来了！”李晋国看到乔笙，连忙将手中的工作交接给别人，热情地迎接道：“我可等了你许久。”
“等我做什么？”乔笙好奇。
“来来来。”李晋国拉着乔笙，走到角落，背对着其他人，小声说：“你弟弟，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乔笙：“？”
李晋国见状急了，“没和你说吗？”
乔笙疑惑，她昨天晚上回来的，到家时，乔天已经休息了。
今天早上由于他们催的急，便匆匆和乔天简单交代了一声，饭都没吃赶紧来了。
因此这会儿被李晋国问的，着实有些茫然。
“他当我挂名学生的事，真没和你说？”半天不见乔笙反应，李晋国心都凉了。
“啊？”乔笙终于开口，“挂名学生？”
“对。”李晋国生怕乔笙不明白，解释说：“就是他当我学生，我教他一些现代医学知识还有经验。”
“他没和你说，他要上学吗？”乔笙反问。
“说了，工作日上学，休息日来我这儿。”
乔笙一听，就要反对。
“听说你要找延龄草，我私人药田就有一株。”李晋国察言观色，一见苗头不对，连忙抛出了筹码。
乔笙果然犹豫了。
默然了半响，说：“我相信你也看出来了，他的身体不好，不能过于劳累。”
“我不会让他太累的，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而且我会帮他调养身体。”李晋国保证道。
乔笙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她一直担心唐师颖的预言，要是有李晋国这种国医圣手帮忙，或许可以避免。
然而凡事皆有意外，除此之外，她还要提前预防各种可能。
“你们什么时候见面的。”乔笙松口，转而问起其他。
“嘿嘿，前两天。”李晋国很高兴，他知道乔笙这是同意了。
乔笙没意外他会知道自己的住处，只是没想到他会比自己想象的急。
“以后乔天的身体，就拜托您了。”乔笙话里多了几分敬意。
“好说好说，你弟弟天赋不错，算我占了个便宜。”李晋国看向乔笙的眼里满是慈爱，“我给他检查了，用药养着，迟早会好的。”
乔笙没迎合，事实而非的说了三个字，“但愿吧。”
没在实验室里待多久，乔笙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途中被赵忠良叫住，跟着他去了何部长的实验室。
何部长先前主要负责AI智能的开发，有了乔笙的帮忙，智脑的出现，直接让她一步登天。不过随之而来的问题也有很多，再则她还兼顾花国国属科研部的部长，平时很忙，一直都没有机会和乔笙好好聊聊。
便是上次，也只是匆匆见了一面。
今天倒是没那么忙，于是赵忠良把乔笙带过来，她很高兴。
简单的问候一过，在何玲部长刻意的询问下，两人就智脑，开始了第一轮的交锋。
何玲部长先是抛出自己这些年遇到的难题，然后话锋一转，问道：“笙笙，关于智脑，你了解多少？”
“或者，你觉得有一天，它能拥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吗？”
“它现在就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乔笙不假思索回道，“它现在的反应能力，也会越来越快。”
乔笙知道何玲的担忧，无外乎，智脑的成长能力与学习速度很惊人。
“嗯，就怕有一天，会失控。”何部长试探道。
前段时间唐师颖的“预言”，在圈里传开，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虽然她一再保证，智脑不会背叛，可还是受到了监管。
直到前些天，乔笙再次拿出了三狗，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我相信何老师能解决。”乔笙面不改色，镇定道。
“哈哈。”何玲笑了，“你倒是对我有信心。”
“不过有件事，我需要请教你。”何玲眉目慈善地看着乔笙，笑眯眯道：“你是怎么，让它拥有独立意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