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科研所,回去路上，赵忠良瞥了一眼表情不甚明朗的乔笙，小心道：“他欺负你了？”
乔笙没回话。
见此,赵忠良越发确定自己的猜测，怒道：“他怎么欺负你的？有没有打你？”
可恨他当时为了给他们腾出空间,离的很远,什么都没看见。
“没有,我只是在想明天的事会不会顺利。”
“嗐,这个你别操心，就算不顺利，也不关你的事，反正就是做个实验，失败很正常。”赵忠良安慰道,“有我们呢。”
“信号塔铺设的怎么样了？”乔笙转移话题,问。
“帝都差不多覆盖了,正在往下边推行。”赵忠良脸上难掩喜色。
等覆盖全国,就是他们载入史册的一刻。
“我觉得终端功能还要完善，你们怎么打算的？”
“我们？这是老何他们的事,我不管。”
“老何？”
“我没跟你说？好吧，老何一生致力于我国的计算机技术行业，在你之前,她对AI的研究,是花国顶端的……”
——
“明天我让小张来接你。”赵忠良从车窗地探出头，和乔笙招呼道。
乔笙笑着应下，等车开走后。她才转身往小区里走。
经过门卫室，刷卡的时候，门卫大爷特意拿下老花镜多看了她几眼。
乔笙没在意,直到回到家，看到房间里多出的人，她的好心情瞬间毁灭。
“姐！”乔天看到她回来，高兴地从地上爬起来，迎上乔笙。
同时坐在地上，手里撸着一只真狗的程宋，心虚地不敢看乔笙。
“他怎么来了？”乔笙问乔天。
“程宋哥说他家门被人堵了，暂时回不去，所以就来我们这儿待一会儿。”乔天解释道。
程宋连忙站起来，跟着补充，“等天黑了我就走。”
“这狗又是谁的？”乔笙低头看地上苟延残喘，脏兮兮的大黄狗，问。
“大黄，流浪狗。程宋哥带来的，他说遇到了几个虐狗的人，他看不惯，就跟那些人打了一架，把它也带过来了。”
它就是大黄？
还真有大黄，乔笙眼神古怪了一下。
狗一蹲在大黄狗旁边，金属爪子搭在大黄狗的头上。
离近了，乔笙才看见，大黄狗只剩一只眼睛，歪着头躺在地上，身上血迹斑斑，毛发秃的厉害，看着很丑。
见她过来，大黄狗撑着身体就要起来，仅剩一只的眼睛，凶狠又警告般地看着乔笙。
“汪！”狗一爪子一拍，大黄狗立马安分下来，看向狗一的眼里，满是惊惧与委屈。
“主人，原来这就是狗，好丑。”狗一扭头，看着乔笙说。
乔笙：……
她看了眼包扎到一半的伤口，对乔天说，“你继续给它上药吧。”
“你跟我来。”她指的是程宋。
乔天好奇地瞥了一眼往主卧去的乔笙和程宋，没多想，让狗一帮他按住大黄狗，蹲下继续给它清洗伤口。
“你是花国人？”乔笙望着站在门口，神情约束的程宋，发现每次看到他，他的脸上都带着伤。
“是。”
“你之前就认识我？”乔笙继续问。
程宋迟疑了片刻，点头，“之前见过一面。”
“什么时候？”
真见过？
乔笙惊讶。
因为像程宋这种人，如果他们见过，她不会忘记。
“两年前，秦家开展的一场慈善晚会上。”程宋本来不想说，他想隐瞒这个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小秘密。
可他还是低估了那些人的不要脸程度。
眼看他们像苍蝇似的跟着乔笙上了综艺节目，试图挽回乔笙。程宋躲在房间，内心的愤怒与不甘如蛇蚁一般啃噬着他的心脏。
他很焦灼，他怕乔笙回心转意。于是原本想慢慢接触的计划，被他重新打翻。
乔笙不是一直在警惕他吗？那他就送上门，和她说清自己的目的。
“两年前？”乔笙这回是真惊讶了。
她回忆了半天最近的记忆与三年前的记忆，可唯独没想到，会得到一个两年前的记忆！
在她看来，这三年很特殊，除了几个和她有关的当事人，其他人对这几年的记忆都很特殊。
她曾私下问过萧梨发生在这三年之间的事，奇怪的是，只要和自己有关的记忆，她都会想一会儿，才回答。
有种自己不提，她绝对想不起来的异样感。
因此这会儿程宋主动提及两年前的相遇，怎能不让乔笙感到惊讶。
这时，她莫名想到了狗一上次遭受重挫得到的那些信息。
“长生制药、实验…”
看来昨天司律故意隐瞒了一些信息，她居然没发觉不对。
若非今天见到程宋，还不定哪天才能想起来。
“当时在哪看见的我？我有发现你吗？”乔笙追问。
“在世纪公苑那个喷泉池后面。”程宋此刻老老实实，乔笙问什么，他回什么。
“喷泉……”乔笙脑中骤然闪过一副画面。
但是…乔笙看向程宋的眼神越发古怪了。
“你当时，看到我在做什么？”
“我……”程宋脸一红，低着头绞着手指，吞吞吐吐小声道：“我看见你收了几个人的礼物。”
乔笙闻言顿时失神，随即上前两步，盯着程宋近乎逼问道：“你说什么？”
程宋被她堵在门上，手紧贴着门，仿佛受到了惊吓，喏喏地继续说：“我看到了你同时收了四个人的礼物。”
“不过你放心，我什么人都没告诉。”程宋生怕她生气，仰着脖子急促地想和她解释。
“这不可能啊？”然而这会儿乔笙完全陷入了另一种猜疑中，压根没听到他这句话。
即便这样，程宋也能接上话，问，“什么不可能？”
乔笙回神，舒展没多久的眉心，再次堆积成一个小山包。
“你说你看见了四个人送我礼物？哪四个人，你还记得吗？”
程宋一怔，尔后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地回道，“记得！”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生在天堂不知福的狗东西，他怎么可能忘。
乔笙察觉到他对那几人似乎有种敌意，故作不知道：“能告诉我是谁吗？我好像忘了。”
“笙笙忘了！”程宋一脸惊喜，竟直接亲密地唤出了乔笙的名字。
直至发现乔笙的不悦，他才赶紧回神，手指轻轻挠着身后的门板，忍着心里的高兴，说：“那四个人是秦绍、顾谨书、沈乐然、陆昭。”
好家伙，连顺序都没错。
乔笙迷茫了。
怎么回事？
他怎么会记得？
他是谁？
他难道也是重生的吗？
不，他没有重生，如果他重生，不会像现在这样，行事无章无序。
而且他没理由重生，位置的都满了，决计不会多出一个。
所以，和那个什么实验有关？
看来司律瞒着她的，不是一个简单的事。
“你还记得十年前的事吗？”乔笙想到另一个疑点，问他。
“十年前？”程宋神色茫然，“十年前什么事？”
“所有的事。”乔笙紧紧盯着程宋。
“所有？”程宋迟疑，开始回忆。然而不管他怎么回忆，惊然发现，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了？”乔笙见他好像发起了呆，试探地询问。
“十年前？”程宋猛然抱住头，冷汗直冒蹲在地上。
他看起来异常痛苦，似乎十年前的回忆，对他来说是一个禁忌。
“你没事吧？”乔笙蹲下，伸手去摸他的手腕。
“啪——”程宋一巴掌挥开乔笙的手，接着在乔笙错愕的眼神中，撞开她，推开门跑了出去。
“哐当”一声。
门被关上的巨大动静，引起了在客厅给大黄狗上药的乔天的注意。
他手里拿着绷带，疑惑地走到乔笙房间门口，“姐？发生了什么？你们吵架了？”
乔笙这会儿还没从刚才看到的眼神中回神，闻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我不是让你离他远点吗？”
她的感知果然没错，程宋的确很危险。
刚才她差点以为程宋要失控伤人。
但是他这会跑出去，会不会有问题？
“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说着，乔笙匆匆出了房间。
下了电梯，望着已无程宋任何踪迹的小区，乔笙激活终端，叫醒三狗让他通过监控找到程宋的行踪。
明确方向后，乔笙赶紧跑了过去。
“……我刚才看见了什么？”临近中午，不少下班族该回家的都回家了，刚才乔笙激活终端，并没有避开其他人，所以不巧，刚好就被路过的几个路人看见了。
“卧槽！外星人！”
“滚犊子，你特么才是外星人，那是全息投影！”
“卧槽？我穿了？”
“？？兄弟，我也穿了。”
“穿个锤子，你们给我清醒点，大中午的，别发神经。”
“你看见了，你也看见了，我也看见了，所以我眼睛没出问题。而且老二说了，那是全息投影，啥时候我国的全息投影都在户外使用了？啊？”
“我觉得，有可能，是魔法吧。”
“？？？”
“你们给我清醒一点！都说了是全息投影，是全息！”
“啊啊啊——我没疯！”
不知道自己再次引起关注的乔笙一路追着程宋，最后居然来到了自己先前住的小区，也就是明河小区。
看来他没瞎跑。
只是吧，乔笙没想到，程宋说的竟然是真的。大白天还真有人蹲在他回去的必经之路，看见他，四五个流氓混混当即拦住了人。
接着领头一名脖子上纹有纹身的男人上去一把勾住程宋的肩膀，拖着人一脸阴狠地往偏僻的角落带。
其余的混混连忙跟上，乔笙想想，也跟了上去。
很快，熟悉的小巷，熟悉的拳打脚踹声，传入乔笙耳中。
没有持续太久，五分钟左右，里面停止了一切动静。
站在外面的乔笙，顿了顿，起身往里走。
昏暗的死巷，边缘堆满了垃圾，好在这个天没有苍蝇帮助发酵，不算太难闻。
乔笙没走几步，就看到地上倒了一地的人。而这些人中，并没有程宋的身影。
他就像凭空消失了般，使得空气都变得诡谲了起来。
忽地，乔笙耳朵轻动，猛地转身。一道黑影迎面扑了上来，速度之快，乔笙根本反应不过来。
“咚…”乔笙被按在地上，后背撞击地面的猛响与疼痛，完全不及她看到的人令她震惊。
程宋此时的模样很古怪，四肢撑地趴在乔笙身上，原本漆黑如墨的瞳孔中，此时泛着幽蓝的光芒，便是脸上，也有密密麻麻的蓝色乱码浮现，模样很是怪异。
更为古怪的是他对乔笙的态度，初扑上来时，乔笙看到了自他眼底散发的冷意，如同看待死物一般，不含任何感情。
可很快，他低下头，疑惑地在乔笙身上来回嗅着。就在乔笙打算推开他时，程宋嘴里突然发出了一道奇怪的哼叫，接着脑袋一歪，在乔笙胸前依赖地蹭了蹭。不多时，呼吸平稳，俨然睡着了。
乔笙半抬起头，表情迟疑地看着四肢扒在她身上的人，抬手捏住程宋的后领，往旁边扯。
“呜～”程宋闭着眼，脸上的蓝色乱码慢慢消失，手和腿却紧紧扒着乔笙不放。
“啪啪啪……”乔笙毫不客气用手拍打着他的脸，见没反应，索性开始用力捶程宋的后背。
“咚咚咚”一声接着一声，听着就让人浑身疼。
可程宋，就像没反应，死了一般，巍然不动。
没办法的乔笙，心神一动，扭着程宋的耳朵拧了一圈。
终于，程宋醒了。
他单手捂着耳朵，眼泪汪汪地看着乔笙，无辜道：“疼。”
“起来！”乔笙表情不好，一张脸，又冷又严肃。
程宋不敢造次，其实他也刚醒，疼醒的。
听到乔笙的话，他还纳闷往哪起。低头一看，脸瞬间红了，手忙脚乱地赶紧从乔笙身上爬了起来。
“我、我，刚才发生了什么？”程宋尴尬又心虚的不敢抬头看乔笙。
乔笙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闻言让他看看四周。
“啊……他们是姐姐打的吗？”程宋惊讶地看着巷子里昏迷不醒的混混，回头一脸激动地向乔笙道谢，“谢谢姐姐帮我教训了这些人。”
“他们可坏了，天天抢我钱，不给就要打人。”程宋似乎真的忘了刚才的事，以为这些人是乔笙打的，正一脸委屈的朝乔笙哭诉，“大黄也是被他们打成那样的，他们就是无赖。”
“姐姐这回算是替天行道，你放心，我不会报警的。”程宋拍拍胸脯，表示自己的立场。
乔笙嘴角抽了抽，说：“你要不要先看看你自己身上的伤势？”
“伤势？我身上没伤啊？”正说着，程宋‘哎呦’一声，捂着嘴角和脸，“好疼。”
“肚子也好疼，还有后背。”程宋捂前面不是，捂后面不是。后劲一上来，感觉浑身疼。
“我是不是刚才被打了呀？怎么全身都疼？”程宋嘟囔道。
“你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乔笙认真地看着程宋的脸色，不放过他脸上一分一毫的变化。
“什么印象？刚才发生了什么？诶，不对呀，我刚才不是在姐姐家吗？怎么突然跑到这儿来了？”程宋疑惑地挠挠头。
忽地，他脸色微变，有些紧张地看着乔笙。
见状，乔笙直接开口问，“你想起来了？”
“没。”程宋摇摇头，后退两步，离乔笙远了远，脸色难看，紧张道：“姐姐，我刚才是不是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你知道？”
得到准备回应的程宋，脸倏然一白，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之色，尔后，强忍镇定道：“姐姐怕吗？”
“你这种情况，以前就有？”乔笙饶有兴趣地问。
见乔笙脸上没有露出异样，程宋心里松口气，以为这次只是简单的失控而已，遂眉开眼笑道：“一种遗传病，很少复发。姐姐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到姐姐的。”
“遗传病？”乔笙反问。
“嗯嗯。”程宋听话地点头，发现乔笙对此感兴趣，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索性直接说道：“这是我们家族的一种基因病，只有受到刺激的时候，才有可能发病。”
“犯病的时候，不认人。但是我不一样，我就算犯病了，也会认得姐姐。”程宋一边说，一边表忠心。
乔笙直接无视了他的忠心，主要把注意集中他的前半句话上，“你确定是基因病？”
乔笙倏然想到昨晚司律说，常家研制的长生药剂，就是一种基因药剂。
这么巧？
“嗯嗯。”程宋点头。
“你说你是花国人，可据我所知，你才从国外回来。”乔笙试探道。
程宋没意外乔笙会查到他的信息，只是他扫了一眼四周，请示乔笙，“姐姐要不去我哪坐会儿？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这里实在太臭了，我怕熏到姐姐。”
乔笙没拒绝，这里确实不是个聊天的好地方。
610室。
“姐姐快进来。”程宋打开门，兴奋地招呼乔笙。
乔笙看了眼对面的609，随即回头没再关注。
“喝水。”程宋殷切地泡了茶水，端给乔笙。
“我的祖上，是花国人。所以我也是花国人，只不过生在鹰国，在鹰国长大。”程宋正襟危坐地坐在乔笙对面，回答了乔笙的上个问题。
“你七岁之前，回过来吗？”
程宋今年十七，七岁之前，就是十年前。
既然直接问十年前问不成，那她换个方式问。
“七岁之前？没有吧，我小时候只回来过一次，听家里的长辈说，是在满周岁的时候，回来祭祖。”
“然后就是两年前，我犯了个错，被赶了回来。”
“那你们家，在花国有过什么产业吗？”
“产业？之前好像有，后来没有了。”程宋翻了一下记忆，说。
“之前是什么时候？”乔笙抿了口茶水，问。
程宋见状，高兴了一下，边回忆边答话，“我很小的时候。”
“我记得，那时候我爸经常不在家。”
“你有爸？”乔笙脱口而出，旋即觉得这句话不妥，连忙清清嗓子，说：“抱歉，我的意思是，很少听你提家人。”
“我当然有爸，我还有妈。”程宋幽怨地瞥了乔笙两眼，“虽然他们很早不在了，但是小时候，应该对我还挺好的。”
“应该？”
“嗯，小时候很多事我都忘了，他们都说我爸妈对我很好。”
他们？
再一次听程宋提“他们”，乔笙禁不住好奇道，“他们是谁？”
“程氏族人啊。”
哦。
乔笙不在意，接着上面的问题，“你知道，你们家在花国的产业，叫什么吗？”
“不记得了。”程宋苦恼地摇头，“好多小时候的记忆，我都不记得。”
“你曾经有没有怀疑过什么？”乔笙想到他的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微微失神。
“怀疑什么？”程宋不解，“小时候的记忆，不记得很正常啊，难道你能记得自己小时候的记忆？”
乔笙点头。
“可我不记得。”程宋愁眉苦脸。
“你的病，曾犯过几次？”
“两次，不，加上今天这回，三次。”
“犯病后，清醒了，是会忘了犯病时的记忆？”
“姐姐真聪明。”
“你难道就没有怀疑，你之所以想不起来小时候的记忆，是因为你小时候经常犯病。”
“想过啊，可是我现在好好的。”程宋不明白，乔笙为什么对他的病，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
比他这个人，还要感兴趣。
乔笙发现程宋，并没有追究以前记忆的打算，沉默了片刻，起身。
“时间不早了，谢谢你的招待。”乔笙认真道谢。
“姐姐要不留下来吃顿午饭？正好尝尝我的手艺？”程宋忐忑地望着乔笙，目光中满是期待。
“不了，乔天一个人在家。”
“那我叫小天弟弟过来一起吃。”程宋连忙开口。
“不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程宋一口打断了乔笙未说完的话，接着麻利地给乔天打电话。
乔笙：……
算了。
程宋在厨房做饭，乔笙忍不住在客厅里回想起他的那张满是乱码的脸。
如果不是亲自给他把过脉，验证他是活生生的人，乔笙还真的怀疑，他是不是乱码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