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笙,你……”病房内，蒋母吃惊地看着乔笙。
乔笙转过头来冲他们笑了笑，不以为意道：“他们太吵了。”
蒋父及时拉住想替李琅说话的蒋母。
其实蒋父心中对李琅也有怨言的,这几天，李家人一来,天天都是这样。而李琅虽说没有理他们,可也没有赶他们走。
这在蒋父看来,就是纵容。
他的女儿可是还在病床上,任谁看了，谁不气？
“情况怎么样？”乔笙边问他们，边拿起一旁的记录本。
“专家说没有恶化，但也没有好转。让我们平时多喊喊她，看看能不能把人叫醒。”蒋母满是褶子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花白的头发被主人梳理的整整齐齐,说起话来轻声细语,和蒋老师很像。
蒋父不善言辞,面相严肃。看起来唬人，实际上花架子,不然也不能让李家人那么欺负，都没还手。
“不急，慢慢治疗,会好的。”乔笙叹气,看了眼疗养舱内的蒋老师，转身取出一个白瓷瓶。
上次带的养生丸忘记给蒋老师，也给不了。本来这次带来，是要给李琅的。
结果出来这档子晦气事，乔笙索性把养生丸给蒋父蒋母。
“这是养生丸,中草药制成。可补身体元气的，感觉精神不济的时候，可以吃上几粒。”乔笙怕他们拒绝，又道：“留着吧，你们二老还要在这这儿照看人，要是你们也倒下了，那蒋老师身边可真没人了。”
“不贵，平常的药制作而成的。”
说来说去，还是这句话有用。
等二老接过，乔笙继续和两人交谈了片刻，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笙笙。”蒋母叫住乔笙，随即给蒋父使了一个眼色。
蒋父立马跑到自己休息的隔间，从来时的包里，翻出一张银行卡和两个红本递给乔笙。
“我和你伯伯这些年也没存多少积蓄，卡里一共有三十万，这是两处待拆的老房子房本。听说拆了能有两百多万，你一并收着，到时和我们一起去过户就行了。”
“你还是学生，我们不能用你的钱。我知道这些可能不够，但是只要我们活着一天，这笔债，迟早有一天，我们会还给你。”
蒋母语气坚定地说着，想到还在疗养舱的蒋老师，眼眶顿时又红了。
乔笙思考了片刻，只拿走了银行卡，“蒋老师曾帮过我，救她主要为了偿还恩情，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卡里的钱我收了，至于这些，你们还是收回去吧。”
说着，乔笙避开两人的手，往门口的方向退去。
病房门被打开时，一直堵在门口的李琅差点摔了一跤。
“乔同学…”
他刚开口，就被乔笙出声打断，“刚才那些是李老师的家人吗？”
李琅闻言，尴尬又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压抑着声音自责道：“对不起。”
“我本来想让他们来帮忙的，谁知道…”
“医院不是安排了护工吗？”乔笙反问。
李琅嗫嚅着嘴，半响，小声呐呐道：“护理费一天三百。”
“这笔钱我已经出了，半年的。”乔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知道，我就是不想欠你太多……”李琅急忙解释，“我，我还不起。”
“我没让你还。”
“可是我必须还。”李琅声音徒然增大，引来了不少视线，这让他立马收敛过于激动的情绪，倔强又执拗道，“不、不能一直花你的钱。”
实际上，那天乔笙离开，他无意间看到账单后，整个人都被那笔庞大的金额吓懵了。
不得已，他才想法设法的去节省开支。
除了蒋老师每天必备的药水没动，其他自己不必要的营养餐等开销，能退的他都给退了。
后来他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就想到了老家的人，遂把他们叫了过来。
谁知一来就没消停过，他便是后悔也不知道从何下手。好在岳父岳母也来了，不然他都不知道怎么办。
而他这句话，让乔笙绷紧的脸，缓和了不少。
“你不必担心，该付的钱，蒋老师都付了。剩下的，蒋老师的父母也付了。以后你出去工作，这里有蒋老师的父母照看即可。至于其他人，以后不要让他们再来了。”
“我知道，我已经让他们走了。”李琅一脸愧疚。
显然，乔笙把他连同其他人关在门外的举动，刺激到了他。
“那就好，我先走了。过几天我再来看老师。”乔笙淡淡一笑，和他告别。
乘坐电梯离开医院之际，乔笙遇到了一个意外之人。
“笙笙？”秦绍望着电梯里的乔笙，两人对视中，均有些意外。
当电梯开始发出关闭的警报，乔笙眉梢微扬，抬脚正欲踏出电梯。
“请等一下。”秦绍拦住人，顺势挤进电梯，不顾身后助理还没进电梯，直接按5楼。
“你那天晚上说的话，我回去查了。”秦绍看着乔笙，皱眉说道，“由于时间太过久远，我并没有查出有力的证据。不过可以确定，我那次落水，不是意外。”
“但周雨岚确实病了，不过不是心脏病，是急性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不然可能活不过三个月。”
“哦。”乔笙反应很平淡。
毕竟她早发现了。
“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她吗？”
乔笙：？？？
见秦绍一脸认真，乔笙差点怀疑是自己有问题，而不是秦绍有问题。
“到了。”秦绍等待电梯门缓缓开启，眼睛看向乔笙。
迟疑中，乔笙来到病房，与病床上的周雨岚大眼瞪小眼。
周雨岚更是抖着唇瓣，见鬼似的质问秦绍，“你和她一起过来的？秦绍，你什么意思？”
说完，周雨岚委屈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配合她那苍白的脸，看起来脆弱无比。
然而秦绍就像没看见，镇定自若道：“半路遇到的，她听说你也在这个医院，便提出来一起看看你。”
乔笙：？？？
你怕是个棒槌。
“是这样吗？”周雨岚还是有些怀疑，目光在他和乔笙身上来回扫视。
许是见乔笙对秦绍的态度比较冷淡，秦绍也没有想象中的热络。周雨岚稍稍放下了心，扯着嘴角对乔笙道：“谢谢你来看我。”
“吃吗？”秦绍递给乔笙一个削完皮的苹果，态度随意自然，就像普普通通的朋友间的询问。
乔笙确定，秦绍请她来，纯属是为了气周雨岚。
“对不起，忘了你不喜欢吃苹果。”未等乔笙开口，秦绍已然收回自己的手。并转了一个弯，把手里的苹果递给周雨岚。
“忘了你也不喜欢吃苹果。”秦绍在周雨岚伸手前，无奈地边说边带回了苹果。
周雨岚：……
“我想…”
“人你也看了，什么时候走？”秦绍突然对乔笙道。
乔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
秦绍回头淡定地和周雨岚说，“我去送送她。”
周雨岚很想让他别送，可最终，还是忍了。
门外，乔笙说走就走，没有犹豫。
秦绍追出来，人已经在十米之外。他想也没想，快跑着跟了上去。
“我查到了她在国外的生活痕迹。”秦绍手插在兜里，棱角分明的侧脸，透着一股冷漠，“她在国外有个男朋友。”
乔笙不耐烦地想说自己根本不在意她的这些消息。
就听秦绍继续道：“他的男朋友染了病，传染给了她。治好后，她在国外待不下去，这才想起回国。”
乔笙：……
“意外吗？”秦绍收回眼神，低头看乔笙。
确实挺意外，乔笙只查到周雨岚根本没有心脏病的病史。完全没想到，她私生活还挺乱的。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秦绍话风一转，“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乔笙：“…不用谢。”打点钱就行了。
“其实一开始，她回来的时候，我心里就有点怀疑。但是出于对她的愧疚和信任，我没有追究下去。”秦绍蓦然开始述起了自己的心声。
“你说，若是当初我就查她，还会有后来这些事吗？”
“选定了，就不能后悔。”乔笙事实而非的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但秦绍听懂了。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一次又一次的错过，让他心里无比痛苦。尤其第二次，眼看近在咫尺的希望，又被他亲手推开，内心的绝望，几乎压的他喘不过气。
但是即便这样，遇见乔笙，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奢望一下。
“对不起。”秦绍望着乔笙离开的背影，视线贪婪又急促，仿佛要把她深深地记在脑海里。
良久，当乔笙彻底消失后。秦绍收回眼睛，气息回转间，他的气质看起来比先前还要冷。
——
被秦绍打扰，回到家门口，已经八点多了。
“好菜啊，这人怎么能比我还菜？”
未进门，乔天的哀嚎便传到了乔笙的耳朵里，随着她将门推开，房间内，戛然而止。
“姐？”乔天叫了一声。
“你还没睡？”乔笙看着趴在沙发上看自己的乔天。
“没有，我睡不着。”乔天捧着手机，一脸不开心。
“怎么了？”
“我玩游戏，结果匹配的队友都比我菜，一直输。”气的他怎么都睡不着。
乔笙神情微顿，问，“你玩多久了？”
“没多久吧。”乔天一看时间，顿时不再说话。
“去休息。”
这次，乔天没有抗拒，甩下手机直奔卧室。
乔笙把狗一从自己的卧室里放了出来。
“以后我不在家，你自己开门，不用顾虑其他。”
“汪？”狗一点头，眼睛微亮，表示明白。
“还有，你监督他，一旦他玩游戏超过了两小时，断他网。”
“汪汪！”明白。
“有件事忘了问你。”乔笙思忖片刻，说：“程宋这几天没追过来吧？”
“没有，不过主人，小天弟弟这几天和他一直保持着联系。”
“不去管。你去玩吧。”乔笙说着，拿起手机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准备试试，能不能把手机上的软件移植到终端。
移植前夕，她登上许久没登的微信。
99+的未读消息，让乔笙习惯性清消息。
“萧梨：开学啦，笙笙，你人呢？怎么不见你？”
“萧梨：才知道你找辅导员请了假，伤心了，我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中间略过萧梨一大串废话文学。
“萧梨：啊啊啊，笙笙你上电视了！”
“萧梨：笙笙，你火了，现在学校里有好多人打听你。”
“萧梨：笙笙你回学校记得做好伪装，不然你进不来。”
“乔笙：为什么进不去？”
“萧梨：笙笙，你终于回我了。你居然一声不吭上了那个综艺节目！！你知道吗，你现在彻底出名了，无论是我们学校的人，还是校外的人，都知道你乔笙，是我们美院的校花。”
“萧梨：一些狗仔还趁机跑到学校打听你的八卦，最后学校不得不出面阻止，总之，你若是回学校，最好做一下伪装。”
她的话，乔笙听进去了。
“我知道了。”
“嗯，笙笙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啊？”萧梨好奇地问。
“过几天吧。”实际上，她明天准备去一趟学校，只不过不会待太久，所以就不打算和她说。
“好吧，那你还去上那个综艺吗？”
“去。”顾谨书说一个月，这才第一个星期。
“好耶，我又能天天看着笙笙的脸睡觉了。”
乔笙：“……”
萧梨还在发着消息，话题也开始从学校的各种八卦，转移到她的家人身上。
说实话，乔笙一直没见过萧梨的家人，只知道她的父母常年不在家，家里只有保姆和一个管家照顾她。
“我爸妈还是准备离婚了。”萧梨声音听起来有些难过。
“我知道他们不喜欢我，他们结婚只是联姻罢了。这几年，他们各玩各的，都有了新的家人和孩子。只要等我姥爷一走，他们便会离婚。”
“笙笙等一下，有电话。”
乔笙见状，删了刚打出来“安慰”人的话，继续低头清空其他未读消息。
其中班级群消息特别多，乔笙扫了一眼，直接忽视。
她和他们不熟，这几年自己就跟过剧情一样。不重要的人，就像一个脸谱。
在这之前，萧梨也是脸谱背景板，直到自己分手，他们的人生才变得有血有肉，仿佛重新活过来般。
看来自己这次“被分手”也是一个重要节点。
乔笙若有所思，接着激活终端，让狗一帮忙和三狗一起，把手机的软件试着转移。
最后成功是成功了，但没有三狗，根本用不了。也不知道信号塔铺设的怎么样了。
忽地，乔笙看向卧室房门。
“咚咚、姐，你睡了吗？”门外，乔天的声音有几分小心翼翼。
乔笙将门打开。
“是这样的姐，你还记得我下午救的那个人吗？”乔天穿着睡衣，手里拿着手机，紧张地问乔笙。
“怎么了？”
“刚才有个人给我来个了电话，说是病人的家属，感谢我救了那位老人。但是老人现在的情况不太好，就在刚刚，病情突然恶化，比下午时还要严重。他估计听说了我下午帮助老人控制住病情的缘故，急病乱求医，联系到我，希望能帮忙看看还有没有救。”
乔天说完，神色有些忐忑地看着乔笙。
“你怎么回的？”乔笙示意他继续说。
“我，我没答应。”乔天对着手指，低垂着头。
“既然没答应，现在叫我干什么？”乔笙挑眉。
“那个人的身体很奇怪，他全身的器官早已老化枯竭。按理说在十年前，就该死去，但偏偏活到了现在。”
“你确定？”乔笙心思一动，终于有了几分重视。
“应该是这样的，下午我仔细替他把了脉，不会有错。”
“那人和你说在哪个医院了吗？”乔笙问。
“花城医院，姐，你要去吗？”乔天报完医院的名字，接着问。
“你把他的联系电话给我。”
然而当乔笙从乔天那里要到对方的联系方式时，表情有些古怪。
去了医院，在高级病房门前，等“古医”的司律看到朝他走来的乔笙，眼睛眯了眯，摘下脸上的眼镜，轻轻擦拭了一番，重新戴上。
他和往常一样，面色冷峻，仿佛谁都无法动容他的心。
直至乔笙在他面前站住，司律碧绿色的眼睛，微微凝固了一瞬。
良久，他沉默着伸出手，语气生硬道，“好久不见。”
乔笙下巴微抬，闻言疑惑道：“好像每次见面，你都是这四个字。”
司律表情一僵。
“你有家人？”乔笙骤然开口，眼睛看向病房。
若非司律深知乔笙不是那种人，他差点怀疑乔笙在骂他。
“你不是孤儿吗？”乔笙扭头，语气不疾不徐继续问他。
“里面那位，是我朋友的家人。”司律声音硬邦邦回道。
“你有朋友？”乔笙勾唇轻笑了一声，“我怎么不知道？”
司律：“……我有朋友。”
他不服气的想要列举两个，结果，他皱眉想了一圈，沉默了。
这辈子好像确实没有什么朋友。
“说吧，不必瞒着我，我都知道了。”乔笙淡淡道。
司律不吭声，最后在乔笙不耐烦的表情下，他才开口，“那你能告诉我，你怎么会来这儿吗？”
“先回答我的问题。”乔笙回头，不容置喙，强势道。
“你想知道什么？”
“你的那位朋友？还有，你的家人。”乔笙说。
“我的那位朋友叫…”
“姥爷……”一阵急促的呼叫与哭声，让司律脸色大变，他想也不想，推门而入。
乔笙紧跟其后，在一圈衣着素白的人群中，不期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感叹这世界真小的同时，乔笙知道现在不是打招呼的时候，乔笙在司律的开路下，来到病床前。
彼时病床前正有一名男子，正扯着病床上的被子，打算盖住病人的脸。
然后就被司律一把掀开，连带着病床上的老人，直接映入乔笙眼中。
在司律做这些的时候，乔笙不着痕迹搭上了老人的手腕。
触碰间，有了计较。
“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此时，被司律推开差点摔倒的男人气愤地瞪着司律，旋即不耐烦道：“护士呢？把这个人给我轰出去！”
一旁的护士有点不知所措，甚至惊讶道，“这位先生不是病人的家属吗？你们没来前，都是他照看病人的。”
“什么家属？你那边的吗？”男人回头望向站在一旁暗自垂泪的女人。
女人面容姣好，身材皮肤保养的宛如二三十的小姑娘，此刻听到他询问，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司律，心口顿时一跳。
这个人为什么有点像她去世多年的哥！
常莹莹莫名浮现出这么一个念头，不过在仔细瞧了对方的长相后，不耐烦的对男人说，“不是。”
“听到没？不是，赶紧把人给我赶出去。”男人，萧衡催促护士，却没上前亲自去赶人。
“常莹莹，我是你哥常景煜的朋友。”司律这时转身，面对常莹莹，冷声道。
常莹莹听到她哥的名字，先是一惊，后脸色大变，色厉内荏地看着司律，道：“你唬谁呢？我哥可不会有你这么年轻的朋友。”
他哥的朋友，都是老年人，这人骗人前，也不知道打听打听。
常莹莹这样一想，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厌恶，“我警告你，我哥的朋友，可不是谁都能冒充的。识相的赶紧给我滚，再不滚我报警了。”
“常莹莹，你七岁那年曾打碎过一个花瓶，后来你为了不受惩罚，骗人说是你哥打碎的。”
“九岁那年，你说你想学游戏，结果报了名没去，是你哥替你上的。”
“十岁，你因为嫉妒……”
“别说了！”常莹莹白着脸抖着脸皮惊恐地看着司律，“我相信你是我哥朋友。”
“既然是朋友，那就是误会。”萧衡表情不太高兴，可常景煜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毕竟常家这么多年没倒，除了老爷子，就是这位早逝的常大少爷虚名撑着。
而这时候趴在床脚的萧梨，也发现了乔笙，眼睛当即瞪圆。待收到乔笙的暗示后，她赶紧闭上嘴巴，低下头保持沉默。
“如何？”司律低头问乔笙。
他也看出来了，乔笙应该就是那个古医口中所说的姐姐。
乔笙摇头，“生命特征已经完全没了。”
没救了。
司律一怔，表情瞬间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