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来劝说我们的？”当年那个小姑娘此时已经亭亭玉立成为漕帮名副其实的二当家。
胤禛点头, 他看看旁边那个青年，青年跟吕四娘有三分相似，应该就是她的哥哥吕毅中。“今天我不是以雍亲王的身份, 而是一个朋友的身份来的。我知两位都是心系百姓的好人，你们走上这条路也是不得已。”
漕帮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水匪，他相信吕家兄妹也心知肚明他们里面有不少残害乡里的人，他知道胤祯刚刚登基还没来得及, 等他腾出手就会对这些山匪、水匪进行围剿。以吕家兄妹的性子必然不会看着兄弟们去死，到时候他们肯定会反抗。
说实话这两人的人品尚可，他们又算得上朋友, 胤禛并不希望两人去送死。
“如今新皇如何相信你们也都看在眼里，新皇的很多措施都是一心为百姓的，他会是个爱戴百姓的好皇帝。你们自己说时间长了你们跟朝廷作对能有什么好处？”
“朝廷今年贩卖的盐你们应该有看过, 比之你们的如何？我可以告诉你们像这样的盐朝廷还有很多, 就算是打价格战你们也原不是对手，朝廷耗得起，你们呢？”
“把盐运挂在朝廷名下没什么不好？条款你们应该也知道, 漕帮上下多少人，有没有阳奉阴违的，你们最清楚，到时候这些自然有朝廷的人帮忙管束难道不好？”
胤禛觉得他一年都没有今天一天说的话多，为了说服吕家兄妹他嘴巴都说干了。嗯，回去就上十四弟那里蹭吃的去。
皇宫里的御厨让十四弟府里的厨子代替的代替，没代替的也教导了不少美味的做法，如今的宫宴可比他们那时候好吃多了。像十弟，他就恨不得天天住在皇宫里。
他回去是不是应该学学十弟，无赖一回？
吕毅中也调查过胤禛, 知道他是当今皇帝的亲哥哥，为人严谨在朝堂上的风评不太好，但是百姓心里却不错，是个难得肯为百姓做事的人。
他在思考胤禛话里的真实性，吕四娘有些着急，“朝廷真的会对漕帮出手？”
胤禛回神，他面无表情，“你们应该清楚的，匪寇虽然有迫不得已的，可大部分都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对这些深恶痛绝，朝廷不可能放任不管。”
匪患狡猾，以往是担心牺牲太多的将士，如今禁军几乎人手一件火铳，他们还有船只，船只上都配有大炮，水战陆战都无所畏惧。再说八旗将士都被严格训练过，如今个个骁勇善战根本不是往日能比的。硬要说如今一名将士能吊打之前的三个自己。
他是亲自试过那些将士的，对他们的战斗力深有体会。不说漕帮，其他的山匪能有几个这样的好手，就算有，一个不行两个一起上，总能清缴干净的。
他没告诉吕家兄妹的是，来之前皇上已经跟大臣商议准备来年攻打大清境内的山寨，凡是土匪都会被公开审判，被逼无奈的还有可能留的性命改造，杀过人的这种一律偿命。
他对吕家兄弟的印象不错，并不希望明年在菜市场看到二人，到那时候他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去救二人了。
知道两人要好好思考，胤禛点到即止，也不逼迫他们。
胤禛走后，吕四娘看着她哥，无声的询问。吕毅中摸摸胡子，眼神中犹豫不决，说真的如果朝堂真的只是让他们挂个名，不会干涉他们内部的事情，只是给他们的商品定个价格，他倒是能接受。
漕帮名声在江浙一带显赫，商部制度出来之后就有人把这个送来了，吕毅中看过，他觉得朝廷这个制度挺好，规范了商家，杜绝某些奸商高价买卖。只是他们漕帮自由惯了，有些人担心这是皇家的阴谋，他这才没有答应。
假如事情真的如四阿哥所说，他怀疑皇家找到了新的盐矿，不如朝廷的盐不可能比盐帮还多。另外官盐确实比私盐精细多了，他还怀疑朝廷的技术也比他们漕帮先进，这样一来漕帮确实没有了优势。
想到这里吕毅中召集漕帮的高层前来商议，没想到他才开了个头就有人嚷嚷，“说什么为了自家兄弟，我看你是为了你自己吧。帮中的兄弟可是看见了，你妹子跟朝廷来的那个人走得很近。怎么你打算用漕帮给你妹子铺路？”
“你放屁，我，我只是好心带着他四处看看，可没有你想的那么龌龊。”在吕毅中的目光中，吕四娘闭上嘴，她脸色涨红别人都以为是气的，只有吕毅中知道她是心虚。
但这个时候吕毅中不可能拆妹子的台。“是我让四娘带着他到处转转的，怎么你有意见。朝廷想要咱们挂名，咱们真的能抵抗的住？我本意是想让四娘带着他到处看看，展现咱们漕帮的实力让对方忌惮。”
“就算最后咱们迫不得已真的要跟朝廷合作，那也要把主动权掌握在咱们手里才是。让他看看咱们漕帮的势力到时候也好开价。”吕毅中信口胡诌，吕四娘越发心虚。
“大当家没有这个意思就好，四娘，朝廷的人多狡诈，我看那个男人的年纪也不小，你还年轻可别被他哄骗了去。”说话的人是漕帮的四当家，说是四当家，其实他手里的权利不比吕毅中少，那些反对的人里面就是以他为首。
四当家一直爱慕吕四娘这是漕帮都知道的事情，但是吕四娘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这人好几次强抢民女都被吕四娘撞见，就这还说什么喜欢他，吕四娘只觉得恶心。
吕毅中脸黑，“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就这一个妹子，那雍亲王儿子都比四娘大，我怎么会让四娘跟他。”
四当家眉头一挑，雍亲王啊，居然还是个王爷。
看到他这个表情吕毅中心知糟糕，他暗骂自己嘴快。这个四当家可是仇视朝堂的，雍亲王落在他手里可没有好下场。
吕四娘冷笑道：“姓郑的，我劝你少打歪主意，你咱们漕帮还跟几年前一样？就说几年前又怎样，还不是被朝廷打的落花流水。你为了一己之私可别连累了众位兄弟，我实话跟你们说话，那位雍亲王可是说了，他这次来身边跟着一个洋枪队。火铳的威力不用我说吧，难不成你真打算让兄弟们拿命去填？”
谁人不怕死，亡命之徒亦是如此，听到火铳不少人都打了退堂鼓。
四当家把这一切收在眼底，他笑道：“四娘说笑了，我这做当家的怎么也要为兄弟们的性命着想。不过你既然说他带着什么火铳，难不成他打算强行让咱们归顺？”四当家抓住吕四娘话里的漏洞，给对方安了个‘强盗’的名头。
“你”吕四娘横眉怒斥，可惜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说得过四当家。
吕毅中见不得妹妹受委屈当即说道：“四当家莫不是忘了前几年的事情？还是说四当家想利用这次机会为父报仇？”四当家的父亲就是当年参与刺杀雍亲王的人之一，也是当年被朝廷斩杀的人之中。
当年雍亲王差点死在漕帮，如今人家过来跟漕帮议事多带点人保证自己的安全有什么不对？姓郑的太会装，当年他本想处置了那批人结果被姓郑的给救了下来。他担心在闹下去漕帮散了，就心软放任了。
如今他不止一次后悔当年没有硬气一些。
等会议散了，他招来吕四娘，看着哥哥严肃的表情吕四娘有些心虚。吕毅中叹息一声，他娘生了他们兄弟七哥，最后才得了这么个宝贝疙瘩。他娘生四娘的时候年纪大，没几年就过世了，他们兄弟又当爹又当娘的照顾着。
他神经大条，若不是姓郑的说起，他险些忘了四娘大了，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四娘，咱们是汉人，满汉不通婚，你，你们”他想要妹妹幸福，可那是雍亲王，不说府里妻妾无数，就是这个满汉不婚，他们就注定没有结果。
吕四娘神情暗淡，她露出一个比苦还难看的笑容，“七哥，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也没打算跟他发生点什么，就是不自觉的会被他吸引。”她坐在椅子上眼神茫然，“咱们是草莽，见过的官员也不少，大部分都是欺压百姓的，像雍亲王这样的皇亲居然愿意给百姓出头，我真的是头一次见。”
“刚开始我就是好奇，身为一个亲王爷，他为什么会跟别的官员不同，我想了解他，不知不觉就”就陷进去了。随后她深呼吸，“不过七哥你放心，我吕四娘是什么人，怎么会给人做小。我要嫁人就嫁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且对方必须只有我一个才行。”
“七哥你知道吗？当今皇上从成婚到现在就只有皇后一个女人，还有太子，听说皇上的儿子们都只许了一位福晋。”
皇上登基之后随着他的政绩流传的还有他跟皇后的爱情故事，她曾经问过雍亲王皇上是否真的只有皇后一个人，得到的是肯定的回答。据雍亲王说皇上跟皇后的感情很好，皇上也没有说登上皇位就对皇后摆架子，一家人还跟之前一样生活。
吕四娘虽然对雍亲王有好感，但她心里清楚两人不合适，雍亲王不会为了她抛弃妻子，再说若雍亲王真的这么做了，反而更让她看不起。“七哥，你放心我不会跟他有什么的。”少年慕艾，她只当做是一场梦，更何况雍亲王根本不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思。
他跟自己说的最多的就是‘我记得我女儿喜欢这个，我女儿喜欢那个，你可以试试。’
吕毅中这才放心，随后他又有些心疼，“哥这就让人把他赶回去吧。”一来他怕妹妹越陷越深，感情这东西并不是你说控制就能控制的住的。二来，以四当家为首的那批人未必真的会死心，万一雍亲王在他们这里出了事儿，他们怕是难以承受皇室的怒火。
一而再再而三的，皇家能放任他们？
吕四娘咬着嘴唇，随后点点头。她是个分得清楚轻重的，四当家那人鬼主意多着呢，还是提醒一下的好。他们漕帮实在经不起朝廷的二次围剿。
她决定亲自前去，就当是对自己朦胧的感情画上一个句号。
在驿站见到吕四娘胤禛很意外，“怎么？你七哥想通了？”两人昨日才见过面，如今吕四娘找来，除了吕毅中想通了，他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原因。
吕四娘摇头，“漕帮的四当家知道你的事情了，他非常反感漕帮跟清廷合作，漕帮有一半人是以他为首的，我哥不想漕帮分裂，他不同意我哥也不会同意的。我哥让我告诉你，四当家这个人比较阴险，劝你赶紧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
胤禛楞了一下，他没想到吕家兄妹居然还被人掣肘，不是说俩人是漕帮的大当家，他还以为经过前些年的事情，俩人彻底掌握了漕帮呢。
吕四娘这话分明是在说若那个什么四当家不同意，她哥是不会同意的。他拱拱手，“多谢吕姑娘提前告知，既然如此本王就回去了，不过我要劝姑娘一句，皇上有意建立一个太平盛世，像你们这样的还是早作打算的。”
不管是十四弟还是如今身为太子的弘暄，都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尤其是弘暄，笑眯眯的连他都看不透。这样的人他不认为吕家能斗得过，再说身为皇族他是支持十四弟的，倘若将来两方在战场上相见，他也不可能放水。
“漕帮四当家？”胤禛看着围住自己的人，丝毫不觉得意外，这些天他跟着吕四娘在外面行走，也打听了不少的消息，这个四当家就在他们重点打听的范围之内。
这么说吧，昨天吕四娘说出四当家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迟早要跟这位四当家见面，因此他早早做了准备。
四当家也不意外胤禛知道他，他笑道：“鞑子的亲王，听说你还是当今皇上的亲哥哥，狗皇帝居然派你来我们漕帮，我看你们兄弟感情也不过如此。”在四当家看来跟皇帝关系好的哪个不是在京城好吃好喝的享受着，被派出来干活，尤其是这种出力不讨好的活，肯定是跟皇帝意见相左的。
说不定皇上正暗戳戳的等着自己把人弄死呢。
原以为他这话会让对面的亲王变脸，谁知道对方也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看在吕家兄妹的面子上，你们现在退开还来得及。”他这话不过是面子情，实际上大家都清楚他们是不会退开的。
这些应该都是四当家的走狗，算得上是漕帮的毒瘤了，他拿下这些人也算是帮助吕家兄妹清理门户。
四当家冷笑一声，他特意选的地方，就算这位鞑子亲王出事别人也不会联想到漕帮身上。“上，”感谢吕四娘的消息，今日他特意弄了些平民过来给他们挡枪子。
胤禛冷眼看着他们围过来，“对渣宰不必留情，注意百姓。”
“喳”这些人早就等着雍亲王下令了，来之前皇上可是说了，回去会论功行赏的，若不是雍亲王没有下令，他们早就冲过去了。
看到他们拿老百姓挡枪，大家也都没有把火铳拿出来，而是提刀而上。胤禛并没有冷眼看着，他直接对上了四当家。
四当家是个文弱书生，哪里见过头领身先士卒的，他慌乱了一下，赶忙叫了人来拦住胤禛。
可惜，他高估了自己人，嘀咕了胤禛带来的人马，即使不用火铳，他们两个时辰之内也把这群人全部拿下。
“住手，姓郑的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违抗我哥的命令。”这边战斗刚结束，那边就传来吕四娘的呵斥声。她也是听说四当家带着人出去了，心知不好赶紧带着人前来营救。她哪里知道在她眼里精于算计的四当家会被胤禛的人拿下。
看着被人压在刀下的四当家等人，吕四娘有些尴尬。
胤禛指着身后刚刚被松绑的百姓，“吕姑娘，这些全都是这位四当家捉来挡枪子的。我心知姑娘兄妹顾念兄弟之情，可是百姓何其无辜？今日本王只好对不起姑娘了。”如果说之前胤禛打算看在吕家兄妹的面子上放漕帮一马，看到四当家之后他就收回了这个想法。
漕帮里或许有好人，可也有不少像四当家这样的人。
感受到胤禛的杀心，四当家赶紧开口：“四娘救我，我知道错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漕帮为了你。王爷，王爷您大概不知道吧，四娘她喜欢你，我也是担心你突然走了，四娘”
“住口，你胡说八道什么？”吕四娘着急的怒斥，她对着胤禛解释，“王爷勿怪，他多次骚扰我，可能是我最近跟王爷走的近了，让他误会了。我对王爷只有敬意，绝无儿女私情。”
胤禛点点头，“吕姑娘性情中人，本王很欣赏你们兄妹的豪情，本王曾经说过你的年纪跟我幼子差不多大，说句托大的话本王一直把姑娘当成子侄辈对待。”
子侄吗？
吕四娘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不过随后她故作轻松，“那真是太好了，我也担心王爷因为这小人误会了。”担心四当家再说出什么话，她冷言说道，“四当家企图挑起漕帮跟朝廷的战争，今日我就代替我哥为漕帮清理门户。”
说着她拔剑走向四当家，“四娘，四娘你”话没说完，人头落地。
吕四娘对着剩下的人说道：“你们跟着四当家作恶多端，如今居然敢公然绑架百姓，我们漕帮决不允许有这样的害群之马出现。既然你们喜欢跟着他，那就一起上路吧。”
说着她就对自己人使了个眼色，跟着她来的漕帮众人脸色同样不好看。漕帮的规矩不允许伤害百姓，这群人公然违背规矩，确实该杀。
看着对方干净利落的处理这些人，胤禛是欣慰的。若对方顾念什么兄弟情义放了他们，他大概要对吕家兄妹失望了。回京之后只怕会立刻上奏让朝廷派大军前来镇压。
他对着吕四娘点点头，“吕姑娘请带本王跟吕当家问声好，去朝廷商部挂名的事儿还希望他仔细想清楚。本王告辞。”说完他就带着人走了。
吕四娘看着他的背影，良久也转身回去。
相忘于江湖，这样就挺好。
他不知道等她转身后，胤禛停了下来。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姑娘的心思，只是他心里清楚两人不可能，他也不愿意伤害这个飒爽的姑娘，这才装糊涂罢了。
只希望她真的能放下，并且早日找到一个值得她托付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