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尔果春手里拿着毛笔无意识的划拉着, 她一手托腮思考着这两道圣旨的含义。小他塔喇氏如愿进了五阿哥府成了侧福晋，汗阿玛转头就给五福晋送了个孩子，还有传出来的那样一道口谕。
“嬷嬷, 你说是不是五哥也有了夺嫡的心思？”随后她摇摇头否决了这一想法。
这次胤祯回来她跟胤祯说了很多事, 其中就有五嫂被五哥无视, 府里大权交给侧福晋管理, 弄的嫡不嫡庶不庶。她原以为胤祯的看法应该跟他一样, 就算不一样也差不多, 谁知胤祯居然说她看事情太片面。
胤祯说：我那些哥哥怎么可能有傻的，五哥看似宠妾灭妻实际上未尝不是他给自己找的保护色。你看早年的隆科多，汗阿玛重用谁像重用他一样。五哥这样未必不是给有心夺嫡的一个信号。‘我就是个混人, 府里的事情都乱七八糟，汗阿玛肯定看不上我’。
她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当时真的愣住了。她忍不住反驳：就算是这样, 五哥还是牺牲了五嫂啊？
胤祯怎么说的？
他说：你啊还是被保护的太好了, 别人对你一点好你就把这个人想象的多好多好, 这心偏了, 看事情自然就不同。你要跳出来看，你看五嫂是吃的亏多还是得到了利益多？你怎知这事不是人家两口子商量好的？
说实话佛尔果春是不想相信五嫂是这样的人。
可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胤祯的说辞给影响到了。
秦嬷嬷看着主子纠结的样子叹气, 她说道：“福晋, 奴婢觉得十四阿哥说的有道理，这人心隔肚皮, 咱们不害人但简单的防备还是有的。有些人她可能对你是真的没恶意, 但这并不妨碍她利用你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这话意有所指, 佛尔果春看了过来。她皱着眉，秦嬷嬷这话的意思也是五嫂在利用她？可是为什么呢？她身上有什么值得对方利用的？
福晋还是被保护的太好了，想想也是, 福晋不论出嫁前还是出嫁后过的都顺遂，是真的一点挫折都没遇到过。“奴婢只是觉得十四阿哥说的很多，五福晋这样虽说是皇家亏欠的，可是你想京城谁人不知五福晋的遭遇？人们对她是同情多还是厌恶鄙视多？你再看看五阿哥和那位侧福晋。”
在秦嬷嬷看来，五阿哥宠妾灭妻是不对，五福晋未必就有他们看到的这么可怜。
“如今五福晋有了儿子，五阿哥府里又进了这么一个侧福晋，将来肯定要乱成一锅粥。奴婢以为咱们应该跟五福晋划清界限了。”她抬眼看了看四周，伏在佛尔果春耳边说道，“主子别忘了十四爷的抱负，您跟十四爷才是最亲的，莫要消磨了十四爷对您的感情。”
佛尔果春手一抖，有这么严重？
为了让主子重视这件事，秦嬷嬷严肃的点点头，“您想将来若十四爷成事儿，您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皇后的一言一行是后宅妇人的表率。不说皇后，您看宫里的四妃和贵妃，这些命妇谁不是看她们的眼色行事，她们若说讨厌谁您觉得这个人能好？反之亦然。”
“五福晋，”她顿了一下，“五福晋不能说不好，奴婢只是觉得她跟您交好不如九福晋、十福晋纯粹。是，她是提前给您透露了消息出来，可您不也带着她做了生意，这段时间五福晋应该赚的不少。”
“这恩情也应该还完了。”
佛尔果春并不是不听劝的人，其实昨天胤祯说了这话之后她就在思考这件事，她承认她是自私的，比起五嫂还是胤祯更为重要。再说胤祯并没有不让她跟五嫂交往的意思，只是提醒她适当的保持距离。
放下手臂，她深吸一口气，“嬷嬷，你说得对，我啊真不适合动脑子。不管五嫂跟我交往是有心还是无意，我带着她做了生意赚了银子，该偿还的也偿还够了。我俩从此两不相欠，日后就这样当成普通妯娌相处吧。”
秦嬷嬷欣慰的点点头，福晋单纯归单纯，能听得进去劝就好。“其实福晋也不用担心，我猜日后五福晋也不会这样频繁的来找您，除非她另有别的打算。”
“您忘了，咱们府上的小格格跟五福晋的儿子可是龙凤双胎。”皇上既然给了五福晋这样一个孩子，那五福晋日后肯定是不能在生出孩子的。三四岁的小孩子记忆并不完整，时间长了自然会慢慢忘记以前的事情，只记得自己是五福晋的儿子。
可他要是跟布耶楚克一直相处下去，之前的记忆真的能完全忘记？如果不能，五福晋养这个儿子有什么用？所以秦嬷嬷才说五福晋肯定不会再来找她们福晋玩耍。
秦嬷嬷并不知道两个孩子不是嫡亲兄妹，才有此说法，佛尔果春却知道两人的真实情况，相信五嫂应该也是知道的。
不过，就算不是嫡亲，她觉得秦嬷嬷说的也有道理。
算了，不交往就不交往，说实话她前段时间跟五嫂交往看似跟以前一样，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小心翼翼，就怕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话惹了五嫂不高兴。
想想还是跟九嫂、十嫂在一起自在。
事情跟秦嬷嬷说的差不多，自从领养了小阿哥，五福晋真就没来找佛尔果春玩耍过，就是去宫里请安在宫门口碰到了，五福晋都是歉意的笑笑，然后带着孩子不着痕迹的远离几步。
若是以往佛尔果春肯定不会在意，现在她只觉得心里酸酸的。
四福晋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其实这也是好事，五弟府里乱糟糟的，就没个安宁，她不来找你也好，免得牵连了你。”都是妯娌，四福晋自然也同情过五福晋的遭遇，当初五福晋跟她们来往，她心里也是高兴的，高兴五福晋走出来。
是四阿哥，
在得知她们跟五福晋走的近，专门跟自己说了一句，让自己少跟老五府上来往。她原本以为四爷是因为五阿哥的事儿迁怒五福晋，如今看五福晋的做派，她跟老五还真是一丘之貉。
关于那个孩子的事儿外人不知道，皇子福晋或猜或打听多少都知道些。按理讲佛尔果春养的是瓜尔佳氏亲生，要躲也是佛尔果春躲着五弟妹才是。如今五弟妹躲着佛尔果春算什么？难不成还担心佛尔果春害她儿子？
佛尔果春勉强笑笑，“四嫂我没事，就是，就是心里有些不舒服。我以为，我以为我们也能做好朋友的。”就像她跟十三嫂一样。
想着自己之前差点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五嫂出头，她脸就烧的厉害。这个巴掌打的太响。而她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足。
原本她以为自己有金手指能感知别人的恶意，对人对事从来都是仗着这一点。如今却发现金手指并不是万能的，有些人她跟你交往是真心，可也存在着利用。这一点她是感知不到的。
“别难过，是她自己没眼光，咱们日后不带她玩儿。”十三福晋傲娇着说道。十四弟妹被保护的太好，都是几个孩子的额娘了，可能她自己都没发现，她身上还有这些许的孩子气。五嫂这事也未必都是坏事，往好了想，说不准经过这事十四弟妹就长大了呢。
十三福晋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老妈子，既担心十四弟妹日后被人骗，又怕她失了天真，总之复杂的很。
佛尔果春噗嗤笑了出来，“好，咱以后就不带她玩，让她知道我也是有脾气的。”
好在她跟五福晋交往也就是几天的事儿，感情还没这么深，过几天适应适应就好了。
时间真的是个好东西，佛尔果春也确实像她说的那样，适应了一段时间就恢复了。只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以往那个天真单纯的佛尔果春不见了，她现在说话做事总要反复琢磨过才会去做。就这回来她还是会询问秦嬷嬷等人，看自己分析的对不对。
她试着不再依靠所谓的‘金手指’，凭借自己的能力去接触、分析一个人。
秦嬷嬷很欣慰，欣慰的同时又有着心酸，她的小主子终于长大了，就是代价有些残酷。若可以她们希望她永远都不用操心这些，永远的保持天真。
“瞧见没，那位就是巡抚年遐龄的嫡幼女年氏。”
年遐龄康熙四十二年致仕的湖广巡抚，属从二品，汉军镶白旗。不巧如今胤禛管着的正是两白旗，如此年家算是他的下人。
年遐龄子女不少，有名的就是长子年希尧和次子年羹尧。年希尧如今是大名道知府，官居从四品，与他相比弟弟年羹尧更为出色，如今已经是四川巡抚，与他父亲一样。同样的，年羹尧也比年希尧更得圣宠。
今年是真的热闹，中秋的时候来了个副都统的女儿他塔喇芷薇，年夜宴又来了个巡抚千金年氏。
年家虽然是汉军旗，比起副都统来也不逞多让，谁让人家如今出了一个得圣宠的年羹尧呢。
前几日她们入宫给德妃请安，德妃无意间透露皇上有意让年遐龄的女儿年氏做弘晖的福晋。弘晖只比弘升小一岁，原就预备着明年大婚。
这个年家虽然是汉军，她父兄争气，两人年纪又相仿，做弘晖的福晋倒也使得。
四福晋对此没什么意见，她只是担心这年氏的身体是否见状。别看她如今又有了两个儿子，对弘晖四福晋依旧非常在意。弘晖因为八福晋的事情身体并不是特别健壮，她就想给弘晖找个身体健康的，好多生几个嫡子。
年家出身汉军，汉人规矩与满人不同，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真正的‘闺秀’。可这事儿她说了不算，只能让人去悄悄打听年家小姐的事情。正好她听见佛尔果春对这年家小姐好奇，就随手指给她看。
佛尔果春没想到年家跟四爷府这么有缘分，历史和原著上她都是四爷的女人，如今弘晖没死，年氏兜兜转转变成他的，怎么想都觉得别扭。
顺着四福晋的手指看去，这位年氏长的是真好，也真柔弱，这种柔弱不像他塔喇芷薇是装出来的，她一看就知道是骨子里带来的。
四福晋叹气，“我也不求弘晖福晋出身多好，就是年氏，”她抿抿唇有些一言难尽，“看着身体太弱了些。”
何止是弱了些，在四福晋的眼里，这年氏就是个病秧子。年氏比弘晖小三岁，今年刚好十三，她这年纪不算大，身体又是这么个情况，四福晋是真担心她养不住孩子。
“那年家怎么说？他们可有去府上拜会过？”按照规矩，年家就是四爷府的奴才，他们进了京就应该去拜见四爷。更何况皇上有意把年家小姐指给弘晖，这事她不信年家不知道，如此就更应该带着年家小姐去拜会一下。
四福晋听了这话脸色冷了下来，年家根本就没把四爷放在眼里。年家入京的时间她不知道，四爷却是知道的，可也就是到了腊月年羹尧才去府上拜会。别说带着妹妹了，他自己都没待多久。
年家这态度摆明了是看不上他们弘晖和四爷，若不是这事儿是汗阿玛定下来的，她拼着被德妃厌恶也要把婚事搅黄了。
四福晋虽然没有明说，佛尔果春看她的神色却明白了。
这个年羹尧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啊。
今年除了弘晖和五阿哥家的弘升、大阿哥家的弘昱也到了年纪、还有三阿哥家的弘昇、七阿哥家弘曙、废太子的弘晋，皇阿哥里也有一个十七弟胤礼。也不知年羹尧看上了谁？毕竟现在可没有八阿哥让他‘叛变’。
“四嫂可跟额娘提过年家的事儿？”弘晖是德妃的嫡长孙，德妃一直都很疼爱弘晖，若知道年家如此看不上弘晖肯定生气。她们是没办法跟皇上说换人，德妃未必不能。
四福晋摇头，“四爷说年家心大的很，或许不用他们出手自己就给自己找好了下家。到时候汗阿玛肯定会觉得亏欠，说不准能给弘晖一个更好的嫡福晋。”不说早些年那场乌龙赏花宴，就说今年中秋五阿哥的事儿，四爷早就让人不着痕迹的透露给年家知道。
年羹尧既然有野心，自然就会抓住这个机会。‘意外’嘛，又不是他能控制的。
佛尔果春再一次领会到四爷的小心眼，如今的四爷可不缺儿子，再说现在夺嫡争斗也不如历史激烈，他未必就会需要年家的支持。
年氏长得漂亮又如何，如今的四爷儿子都要娶妻，在四爷心里根本比不上弘晖。
“四嫂说的没错，咱们弘晖多好啊，又是板上钉钉的亲王世子，为什么要被别人挑拣？年氏不来也好，这样柔弱将来怎么撑起王府。”
佛尔果春也跟着点头，“没错，弘晖这么乖，老天爷肯定会给他一个情投意合又身体健康的福晋。”自打弘晖落水好了之后就一直跟佛尔果春很好，平日里有了什么好玩意儿都会想着给她送一份过去。在上书房对弘暄三人也很维护，一副大哥哥的派头。佛尔果春也不愿意让年氏去霍霍弘晖。
十三福晋笑道：“瞧瞧，还是咱们十四弟妹会说话。也难怪弘晖没事就喜欢往她府里跑。”
“十三嫂这是吃醋了？要不，我去告诉弘晖一声，让他日后多去你府上走动走动？”弘晖爱去她那边不假，大多数都是冲着她府里的厨子去的，谁让她府里厨子做菜好吃。
十三福晋挽着佛尔果春的胳膊，伸手指向四福晋，“我还是算了，弘晖难得休假，咱们要是把他时间都占了，四嫂该吃醋了。”
四福晋摊手，“十三弟妹这话说的，弘晖能多个人疼，我高兴还来不及。”十四弟妹可是救了弘晖一条命的，弘晖亲近也正常。没见十八弟也是如此，大病一场后跟十四弟一家亲近不少。听弘晖说十八弟还求了皇上把他的住所换了，就在三胞胎的中间。四个人经常一起去上书房，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十八弟是他们亲哥哥呢。
四福晋两口子是真的感激佛尔果春，她又知道佛尔果春的性子，才会在她跟前说了很多实话。这要是换了别人，你看她说不说四阿哥故意引诱年羹尧的事儿。
她又不是傻。
正说着，年家的夫人带着年氏过来了，“给各位福晋请安。”年遐龄年纪大，夫人早逝，如今的年夫人是年羹尧的妻子，纳兰明珠儿子纳兰性德的女儿。
“免礼，”四福晋收敛了笑容，摆出亲王福晋的架势。
佛尔果春跟十三福晋落后一步，两个人咬着耳朵，“你说年羹尧会不会去支持大哥啊？”立嫡立长嘛，加上惠妃跟明珠的关系，这样算两家也是姻亲了。正巧大阿哥家的嫡长子今年也需要嫡福晋，说不准就被年羹尧看上了呢？
或者再往深了想，年羹尧直接把妹子送给大阿哥。大阿哥府上如今也只有一个继室福晋，一个侧福晋张佳氏，剩下的都是连庶福晋都不算的妾。年氏若是去了，那就是唯二的侧福晋，再说继福晋的家世可以不高，仅仅能跟张佳氏持平，比之年家差远了。
假如大阿哥登基，怎么也会给年氏个贵妃。
年氏再生了孩子，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