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暗示他们安亲王府不干净么?胤禟这话让安亲王和安亲王世子黑了脸,华圯不悦的盯着他,“九阿哥还请慎言。”
胤祯阴阳怪气的说道:“是啊,九哥,你怎么能说人家安亲王府知法犯法、搜刮民脂民膏呢。民间不是有句话叫‘升官发财死媳妇’么,你忘了老安亲王福晋可是死了俩的,如今的安亲王福晋不也是继室。人家福晋娘家有钱陪嫁多不行么?”
这话明面上说的是九阿哥,实际上不少人都听明白他是反讽安亲王一家。
没错,是不少人,而不是所有人。
鄂伦岱就是那个没听明白的,他甚至还大咧咧的夸赞,“还是十四阿哥明事理。”
听了这话胤祯险些没吐出来,他心说这是谁家的二傻子。那人是背对着他说话的,胤祯只觉得声音耳熟,并没有看清人。等他转过头看见是鄂伦岱,差点甩给他一个不雅的白眼。
鄂伦岱也是皇亲国戚,他是国舅佟国纲的长子,安亲王继福晋佟佳氏的亲哥哥,也是华圯的亲舅舅。
此人刚愎自用、极其嚣张,要不说两人是亲舅甥呢,华圯的嚣张跟他简直如出一辙。
“呵呵,”给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回应,胤祯就转过头。
汗阿玛一心提拔佟家,瞧瞧都把佟家人宠成什么样了。鄂伦岱、隆科多哪个看得起他们这些皇子过,一个个的都跟他们摆舅舅的谱。
先让他嘚瑟着,早晚有一天,他要给佟家一个致命的打击。
十四阿哥不说话,鄂伦岱更加张狂。佟国纲死得早,佟国维自己府里的事情还管不好,更不会去管这些侄子们。这就导致鄂伦岱跟安亲王府混在一起,安亲王府怎样,他就怎样,安亲王府支持八阿哥,他同样支持八阿哥,十足的跟屁虫一个。
这群人不知道,康熙就在不远处看着,从十四去找八阿哥起,他就来了,他就是想要看看这群人私底下是什么样子。这种事情他以前也没少做,万没想到今天会看到这一幕。
他的亲生儿子,居然被鄂伦岱、华圯等人欺负。
其实康熙比谁都清楚,鄂伦岱能这么嚣杂,跋扈到连皇阿哥都退让三分,是因为自己。他早年太过宠爱佟家,一心提拔两位舅舅,才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佟半朝’,哼,看佟家这样子莫不会也跟安亲王一样准备支持老八?
康熙的眼睛忽明忽灭,随后示意李德全。
“皇上驾到”
人群瞬间安静,各大臣按照规矩站好,就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们脸部的表情跟之前都一个样。
康熙不着痕迹的看着众人,十四在他看过去的时候还对着他笑笑。他不笑还好,一笑康熙的脸色更难看。
十四跟老九刚才受了委屈,如今看到自己这个当阿玛的没有告状不说,还宽慰自己。
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起码不能让像十四、老九这样忠心耿耿的儿子们伤心啊。
于是,
“老九、老十、十四,你们前些日子递上来的折子,朕看过了,想法甚好。朕决定从国库拨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给你们,两年之内,希望你们能在两年之内给朕造出可以远洋的舰只来。”
他伸手比划了一个二字。
原本胤祯给的最高估价,一艘船只也就是百万两,他多拨五十万两也是打算到时候剩下的钱给这哥仨分了。
这哥仨实诚,府上没钱。建造船只肯定不会是在京城,他们人走了,万一有不开眼的欺负他们福晋怎么成。他多给点银子,在时长让德妃、宜妃关照着,也算是让三人无后顾之忧。
惊喜来的太快,胤祯三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三人当即跪下领旨谢恩。
起来之后胤祯有些纠结,汗阿玛金口玉言这钱肯定会给他们,可这国库没钱啊,到时候为难的岂不是四哥?
“老四,你掌管着户部,这件事就有你负责支援他们,朕给你三个月的时间筹集银子。”
面对如此不公平的待遇,四阿哥似乎已经习惯了,他一句苦没说,同样是领旨谢恩。
十三阿哥看不下去了,“汗阿玛如今国库空虚,朝中大臣欠钱不还,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十三有些生气,明明知道国库没银子,十四怎么还在这节骨眼上说造船的事。
他也知道远洋的好处巨大,可他就是不忍心看自己的四哥受委屈。
“哦,有这种事?”
胤祯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有些发冷。汗阿玛这话什么意思?国库空虚他不是不知道,昨天他们还在谈这件事,汗阿玛还说给四哥三天时间把名单整理出来,怎么才过了一晚上,就变了态度?
还是说汗阿玛又打算拿四哥当刀子,把四哥推出来给他挡枪?
不止胤祯,九阿哥心里同样疑惑,只是跟十四不同,他没往‘汗阿玛是故意的’这方面想。
四阿哥再次站出来,“回汗阿玛,如今国库总共不过百万两银子。汗阿玛仁慈前些年准许日子艰难的大臣们从国库借银子,这些年从来没间断过。自从儿臣接管户部,借银每年多达千万两,却从不见有人归还哪怕一两银子。”
四阿哥是个办实事儿的人,他从来不谄媚别人,说的话都是实事求是,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可正是因为他如此,康熙和太子才会如此信任他。
国库欠银不止康熙知道,太子同样知道,就他自己每年都从国库拿银数百万两。在太子心里,整个大清日后都会是他的,国库的银子自然也是他的,他拿自己的东西有什么不对。
可他没想到,除了他自己,还有别人同样从国库拿钱。
“四弟,你仔细跟孤说说,都有谁每年从国库拿银子。”别人拿国库的钱就是拿他的钱,太子岂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而且听四弟的意思,每年多达千万两,他自己拿了也就一层,想着还有人比他狠,太子更不高兴。
转个身对着太子,“回太子,各官员借银数量不等,多的像安亲王府、佟大人府上每年都是百万两不等,少的有几十两、上百两。借银最多的则是在十万两之间,其中有二三十人。”
“老四,你会不会记错了,人家安亲王府有的是亲王福晋的嫁妆银子,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人家买十四一个血珊瑚盆景十万两银子都不眨眼,会欠你户部银子?”大阿哥一副‘他很迷糊,四弟你真没算错’的表情。
冷冷的看了大阿哥一眼,四阿哥从袖口拿出一份奏折,“汗阿玛这是儿臣连夜整理出来的国库欠款名单和数目,请汗阿玛过目。”
他昨天才说了要老四整理这个,没想到今天就整理出来了,在仔细一看,老四的眼角带着乌青,确实是没休息好的样子。
老四不错,是个干实事儿的,康熙的心里有一瞬间的心虚,不过这心虚也就是转瞬间的事儿,过后就让他给抛弃了。
一个能把儿子立起来给另一个儿子当磨刀石、靶子的人,你能指望他对别的儿子多仁慈?
从李德全手里接过折子,康熙脸上的镇定从容再也保持不住。
抬头看了安亲王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既然安亲王府这么有钱,那就把国库的银子还一下吧。安亲王福晋深明大义既然愿意出嫁妆银子给安亲王买珊瑚盆景,肯定也愿意替府上出这借款银子。”
“安亲王,朕说的可对?”
安亲王冷汗连连,他心里一阵惊慌,莫不是昨天九阿哥和十四阿哥他们故意做的局,目的就是为了这国库的银子?
有心说府上没钱,然胤祯却不给他机会。“那还用说,刚刚佟大人还说呢,安亲王福晋娘家有的是银子。若安亲王还不出来,让福晋去娘家走一遭不就完了。又或者也跟老安亲王学学,在娶一位继福晋就是了。”
“胤祯”华圯跟鄂伦岱暴怒,张口居然喊出皇阿哥的名字来。他这话什么意思?是想要额娘(姐姐)的命?
对两人直呼他名字,胤祯还是惊讶的,他知道这俩人看不上他们皇阿哥,背地里肯定不会很恭敬。如今可是当着汗阿玛的面,这俩人居然也会犯这种错误。
不过,不管两人为什么口无遮拦,刚好也给了他反击的理由。
只见他悲愤的看着两人,随后又屈辱的看向皇上。
“放肆,华圯、鄂伦岱你们简直太过放肆。”当众直呼皇阿哥的名讳,这不仅是看不上胤祯更是给他这个皇上没脸。他要是不惩治二人,别人有样学样,他皇室的威严何在。
“华圯、鄂伦岱御前不敬,革华圯世子、降鄂伦岱为二等伯。”
两人绝对想不到,就因为他们一句脱口而出的话,身上的爵位就没有了。别以为这个惩罚很轻,对两人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革除了华圯的世子爵位,就意味着安亲王府的继承权彻底跟他没关系了。安亲王日后在立世子也是从其他两个儿子里面选,而不能在选择华圯。
鄂伦岱更是如此了,之前是继承了阿玛佟国纲的一等公,如今成了二等伯,降的可不是一级。
你们以为这样就完了?
错,
“安亲王玛尔浑教子无方,欺上瞒下,今降为郡王。”
哈哈哈,胤祯、胤禟恨不得大笑三声,被降爵了,活该。
对他们这些人家,降爵不仅仅是降俸禄那么简单,最主要的是丢面子,让别人都知道他们失了圣心。头脑清醒的大臣,自然知道要远离这种人。
“你们都是大清的栋梁之才,朕理解你们的苦楚,这才开放国库允许你们借银子渡过难关。可你们都干了什么?朕的皇阿哥们都知道为了充盈国库尽显自己的力量,他们福晋也是好样的,府上没钱,二话不说就愿意变卖嫁妆,也要支持夫君的事业。”
“你们呢?你们只知道享乐、拖后腿。一个血珊瑚盆景十万两眼睛也不眨的就能拿出来,安郡王,你来告诉朕,府上都缺钱到需要去国库借钱了,你这钱又是哪里来的?佟家给你的吗?鄂伦岱你来说,你佟家当真有钱到这种地步?”
不只是安亲王欠债居多,佟家两房欠债都不少,佟国纲和佟国维两兄弟加起来欠账也到了千万两。
康熙为什么生气?这两人是他一手提□□的,如今两人挥霍着他国库的银子,公然支持夺嫡,让他怎能不生气?
他对佟家有感情不假,这感情并不能让他们都惦记上自己屁股底下的椅子,自己还能无动于衷。
今天这事,他还要感谢鄂伦岱的无法无天,不然自己还真没有借口训斥佟家。
手里的奏折被他仍在地上,差点砸到跪着的鄂伦岱的脑袋。奏折落在地上正好是掀开的,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他某年某月以什么为借口去国库支取了多少银子。
佟家人扑通全部跪在地上,“臣等有罪。”
“哼,你们是有罪。朕看在已故额娘和孝懿皇后的份上,对你们多加关照,结果就关照出你们这群白眼狼。”
“你们不是有钱吗?好,朕给你十天时间,十天之内,佟府、安郡王府必须把欠银还上。”
“其他朕没有点到名字的,你们也不要心存侥幸。你们谁欠了银子,朕知道的一清二楚,朕现在不点你们的名字,望你们也有自知之明,一个月内把欠银还上。”
“退朝。”说完这话康熙拂袖而去。
安郡王等人在地上跪着,胤祯冷笑着走到华圯和鄂伦岱跟前,抬脚踩在华圯的手上,碾了几下。“胤祯?”
华圯不敢吭声,实际上他自己也很奇怪,今天的自己面对十四阿哥有些不理智了。那两个字他明明只打算在心里咒骂,怎么就会没控制住说了出来呢。
也幸亏他发现不对劲儿,把后面的话咬在嘴里。若是当众辱骂了皇阿哥,他命怕是都要丢在这里。
华圯还能察觉到不对劲儿,鄂伦岱嚣张惯了,这会儿还没察觉什么,只以为是自己气的狠了,这才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