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秋实(3) 吃蜜

星檀还未来得及推诿, 皇帝已从床榻上起了身。

屋里炭火生得足,他就着一身贴身的寝衣,衣襟半敞着, 下面肌理的线条隐隐浮现, 昏黄的光线下,那副锁骨透着几分妖媚,似盛着一弯春色。

美色当前, 她竟有些语结, 慌乱之中,只好指了指窗外对面的方向:“陛、陛下的屋子, 好像在那边。”

皇帝贴来身侧, 鼻息靠近,温热铺面而来, 声音中几分温存,只问她:“你欠朕的东西,可是不打算还?”

“……我欠陛下什么了?”昨夜欢享,你情我愿。他怎还讨要上了?

“上回收走的平安扣呢?说好的换络子, 便不见了踪迹?”

“……”星檀这才想起那样东西来。原是见上头沾了他的血迹,打算与他换来的,可这阵子事忙, 便就真忘在了脑后。“不是什么要紧的急事,改日做好了, 自会还给陛下。”

“怎不是要紧的事?”他话里温存,却藏着几分怒意。“朕这三年与那只扣子共眠,唯见得它方能安睡。昨日夜里你那般走了,你不在,扣子也不在。朕要如何安睡?”

只几句话间, 凌烨便见她面上起了红晕,只目光闪躲,不愿见他。临听完了他这一席哀怨的说辞,还要往后退两步。他方一把将人捞了回来。“总得还朕一头。络子编不好,那朕只能来寻你了。”

话还说着,房门吱呀一声,正被人推开。

丘禾端着木盆进来,见这般情形,忙支支吾吾将手中活计放在一旁,方要往门外退。

星檀却似捉到了救命稻草般的,直将人喊住了,“怎屋里来了生人,你也不来祖母那儿与我说一声。”

丘禾忙看了一眼皇帝,见那双鹰眸中的笑意,只得垂眸道,“陛、陛下不让。小姐可莫怪奴婢。奴婢胆儿小,不敢抗旨。”

皇帝却接了话去,“是她自己欠下的账,怪你也无用。出去吧。”

丘禾得了许,方忙退出了屋子,正顺道要将门合上,却见小姐已被陛下一把抱起,往床上去了。她只觉一阵面红耳赤袭来,慌忙将门合得严严实实的。

咣当一声落下门扣,屋子的烛火也被熄灭了去。丘禾自想,那西凉城,小姐怕是回不去了。可京都城本就是小姐的家,只要陛下待小姐好,也挺好。

见他要故技重施,星檀直推了推人。可皇帝气力霸道,但凡她有些什么小动作,都被他压制了回去。她只好弱弱求饶,“昨日,昨日那里还未好。疼着。”

“嗯?”脖颈上的亲吻骤然停了停,男人将身子支开少许,似在正经问她求证。

她看到些许希望,点头如啄米。“真的。”

微光之中,她却见那人喉结滚动,似难以平息,声音里沙哑几分回了她的话:“那,朕今日轻点。”

“……”

窗棱间漏过一丝小风,带着丝丝缕缕桂花香气,飘来帐子里。

云雨将毕,星檀被他窝进了被褥里。他却自己起了身,往一旁净室去盥洗。

她方还贴着人家身上的温热,不觉得多冷,此刻人不在了,方将被褥再往自己身上裹了裹。身上还有些辣疼,便又带起了几分脾性,她只得让自己舒服些,换了一侧睡,方觉稍稍好些。

皇帝躺回来的时候,隔着被褥抱来她腰间。声音中轻柔问着:“怎么?着凉了?”

她已有些要睡着了,只迷迷糊糊答了话,“没。只是乏了。”

那只手臂却从身后,将她更揽紧了些。被褥里再暖了些许。她方想起,不该让他留着这屋子里。可睡意袭来,竟也没了精神与他争辩,只好将就将就罢了。

再醒来的时候,皇帝不知何时已钻来了被褥里,她枕着人家的手臂,窝着人家胸前。屋子里的炭火早熄了些,可这儿依旧很是暖和。

外头响起了四更天的更鼓,天色却还有些昏昏沉沉。做了一夜她的大暖炉,那人终是动了动。方听他的声音在头顶传来,“朕得起身了。”

“陛下是要上朝了?”她抬眸看了看,便正撞上他垂落下来的目光。亲吻悄无声息落来她额间,听他淡淡答了声儿:“嗯。”

昨日夜里江公公便不曾出现,此下更是不见人。她只好打算起身伺候他衣着,肩头却被他扶了回去。

“天冷,你再多睡会儿。”话落,便见他掀被出了床帏,被角又被他重新折好,里头暖暖的还有他的余热。

她身子还有些乏,便干脆由得他去了,只不放心又嘱咐了声儿,“陛下出去的时候轻些,莫惊得祖母了。”

这两日,在这松柏院里与他荒唐三番两次的,也不知算是什么。长辈们若要知道,她还未想好如何交代。

却见他微微侧眸回来看她,又叹了声道,“好。”

睡意再次袭来,朦朦胧胧之间,她只知他自顾自着好了那明黄的龙袍,方寻得出去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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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终于放了晴,星檀不敢久睡,早起与祖母侍奉了药食。孙太医又来了一趟,与祖母请了脉象,道是已无大碍,只是吃食粥饮多加清淡,忌糖忌盐便是。

待孙太医走了,祖母方捉着星檀的手不放。

“什么清淡食饮,还得忌糖忌盐。人活着不就为了一口好吃的,那还有什么意思?”

星檀笑着将人劝了劝,却也心疼着。祖母生在江南望族,自幼吃□□挑。为了身上这些毛病,真要全将好吃的忌讳了去,果真该是了无意思。

窗外又飘来几丝桂花香,随着秋风,虽是冷的,却也含着些许江南味道。

星檀起了兴致,只悄声凑到祖母耳边,“阿檀与祖母做桂花糕吃可好?少落些蜜糖便是,便图个香气儿。”

祖母听得,方还怨气的目光中起了几分光亮,“好,好。”

松柏院里便有小厨房,作那桂花糕倒也简单,再摘采来鲜桂花入蜜,泡大半日的功夫,下午便能用在蒸熟的松糕上。只是厨房里的糯米粉用尽了,还得拖陆伯去外头买一趟。

晌午的时候,阿兄叫人来通传,道是阿爹正寻她。星檀去了趟阿爹的书房,却见书房外堂里摆着几件儿宝贝。都是上乘的好货,名家书画,西南珍木,玉器精雕。

“阿檀觉着,陛下会喜欢哪个?”

她正心虚着,方有些慌了神,一时间没答得上来。却听阿爹继续解释道,“是与陛下作贺寿礼的,方想问问你的意思。”

她这方算是松了口气,只依着阿爹的意思,选了那副碧水江山图。皇帝不爱珍木,皇城中玉器更是琳罗满目,唯独这碧水江山图,一气呵成,磅礴大气,剩在寓意好,亦能显国公府臣随之心。

阿爹正也满意,又问起她这几日与皇帝相处得如何。

“想来三年前那桩事儿,到底是有人从中作梗,方坏了你们夫妻间的感情。桂月庵大火后,陛下来过国公府,被你阿兄赶走了几次。”

“……他,没为难阿兄么?”星檀却想着,皇帝再是过错,可也是君王。国公府为人臣子的,将君上拒之门外,乃大不敬之罪。

阿爹却摇着头,“没有。想来也是念着国公府丧女之痛,陛下并未计较。只后来你阿兄见人实在带着病,方许了他进府。他这方去了你儿时住过的院子,守着那儿呆了两日,后来隔三差五,亦多来探望。”

星檀听着,只垂眸念念了声,“他那心绞之症,却有些叫人担心的。”

回来松柏院,星檀张罗了整个下午,那松糕方才出了炉。因听得孙太医嘱咐,她便未在那松糕中多加白糖,只打算用那淡味儿的桂花蜜来调味便罢了。

丘禾一旁与她打着下手,将将取来那桂花蜜,方又去后头寻把瓷勺儿。

夕阳从小厨房门前洒了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温和的光亮。一道儿颀长的影子,斜斜出现在门口。星檀还在闻着那桂花蜜的香味儿,便见那抹明黄的身影行了进来。

“在做什么好吃的?”他负手在身后,眸中一片温柔。

淡淡一句话问来,她心口已漏跳了一拍。“祖母嘴淡,想起江南的桂花糕。外头买的甜,太医院不让吃。这方与她做碟儿不那么甜的。”

她垂眸答着,待丘禾送来那瓷勺儿,方舀了一勺桂花蜜,要淋去那松糕上。

松糕还腾着几分热气,糯米的清香扑鼻而来,金黄的桂花碎末纠缠在蜜糖里,淋在其上,便如乳酪般化了开来。

只淋了三块儿,那勺中的蜜糖便用完了。正要再去取,手腕儿便被那人拉了过去。

那双鹰眸中的目光如此时的夕阳一般和煦,以往的威严不再,却缓缓落去了她鼻尖上。

星檀自察觉得几分不对,方要往后退了退,“陛下,想做什么?”腰身却已被他锁住了,那人只循着她的鼻尖儿吻了下来。

温热传来,他却似是轻舔了一口,方缓缓将她松开。

“蜜有些淡了。”

“桂花倒是很香。”

星檀这才抹了抹自己鼻尖儿,原方上头沾着些许桂花蜜的…可他也不能这样…

他却还似几分理直气壮:“这么看着朕做什么?朕只是替你尝尝那蜜的味道。”

夕阳的光,洒在他半边侧脸上,那嘴角勾着的笑意,有些可恨。她方抹了一手指的桂花蜜,全数擦去了他嘴角,“那陛下再多尝尝。”

手腕儿还未落下,便被他扣了过去,身子一倾也跟着跌去他怀里。他正缓缓凑了过来,承着夕阳的光,嘴角那点桂花蜜格外明显了些。他笑着舔了舔嘴角的位置,方寻着她的唇齿去。

她脑中已然空空一片,只将将尝到他舌尖的蜜糖味道,却听得门外忽的两声咳嗽。那声音她最是熟悉,每每她做了什么坏事儿,被祖母发现,都是这样…

她忙推开人。皇帝亦有所察觉,将她松了开来。

祖母果真被纤云扶着,正在门前望着。星檀只觉面上一阵羞臊,若有个地洞能钻进去便罢了。皇帝很快将她藏到了身后,却不紧不慢称呼了一声,“祖母。”

“……”顾氏几分语结,望着孙女儿被皇帝藏去身后的衣角,只得叹了声气儿。“阿檀躲什么?随我过来。”

“……”星檀心虚极了,却也只得依着祖母的意思,从皇帝身后钻了出来,方往祖母身旁靠了过去。

祖母目光中几分责备,便当着皇帝的面儿,将她拉走了。祖母一路无话,待回了小堂,她方将祖母扶着落座了下来。

祖母话中自有几分训斥,“你便就如此随了他,日后如何办的好?”

“我……”星檀正也答不上来。想来这几日和他的那些事儿,荒唐,简直荒唐极了。

皇帝的声音却从后头传来,“祖母…想让朕如何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