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年七月,康熙正式下旨征伐葛尔丹,噶尔丹人凶悍,不出动‘秘密武器’清军节节败退。等到来年五月,康熙按耐不住终于觉得带上他的洋枪队亲征,随行的还有五阿哥、六阿哥。五阿哥率领正黄旗,六阿哥,六阿哥只被安排了一个先锋的位子。
两人之间高下立见。
原本大家以为这场战争很快就会结束,康熙很快就能回来。
事实上康熙也回来了,不是因为战争结束,而是五阿哥受了伤。
谁都不会想到军营里出现了叛徒,五阿哥为了保护康熙,伤了脸。
他脸上的伤很严重,说是毁了半张脸都不为过,宜妃和太后当场就哭晕过去。
“太医,五弟这伤可有法子?”五阿哥回来的时候戴着面具,石榴并没有看到具体伤势,整个宫里大概也就只有宜妃和太后还有眼前的太医知道吧。
太医欲言又止,随后在太皇太后的瞪视下终于开口:“回太皇太后,太子妃。五阿哥的伤势太重,臣无能为力。”
“怎么会无能为力呢?宫里不是有上好的祛疤药,都给老五用上。”太皇太后急急地说道。
石榴和太子他们虽然没说话,却都很赞同。想着自己那里还有一些特殊的祛疤药膏,石榴赶紧吩咐垂柳回去拿过来。“老祖宗,儿臣这个药膏是以前根据一个古方研制出来的,等会儿让太医看看,若合适就给五弟用着。”
说是古方,其实是她用自己凝聚出来的‘水珠’调配的,这些‘水珠’是她上辈子保存下来的能力之一,有极强的修复作用。她之前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出,都把它用在改良植物上面了。若是早知道,早知道她就留一点下来。
不过没关系,如今已经是月末,过不两天就是月初,又到了能凝聚‘水珠’的时候。她先让人收集药材,到时候把它都留给五弟,混合药草现做也来得及。
太医想说五阿哥的脸并不仅仅是被伤到那么简单,那伤口还有很强的腐蚀作用,不然五阿哥也不会是现在这样。不过他终究是有些怂的,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这话没能说出口。
宜妃等人有些病急乱投医,不管有用没用全给五阿哥用上。先用的肯定是宫里御用的祛疤膏,不是宜妃不相信石榴,只是这东西她用过,祛疤效果很好。
太后也是抱着很大希望的,可惜用了七天一点效果没有。五阿哥又重新戴上了他的面具,他声音沙哑,“额娘,算了,儿子觉得这样挺好的。就是,就是有一件事想要求您,儿子跟舒穆禄氏的婚姻,儿臣看还是算了吧。”
他的脸又多可怕只有自己知道,他不想要吓坏人家姑娘,在得知脸上的伤疤无法医治的时候,他早就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反正他兄弟多,亲兄弟还有一个老九,随便有个兄弟过继给他一个儿子都能养老,就算不过继,难不成兄弟们还会不管他。
五阿哥想的很开。
他这话说的宜妃眼泪再次落下来,“你这说的什么话,婚期都到了,哪有说退婚就退婚的。就算退了婚,你让人家尔蓉还能嫁什么人家。”
五阿哥一阵沉默,随后他又说道:“那些聘礼都给她带着当嫁妆,到时候找个上进的,有嫁妆再说,以她的脾气谁也欺辱不了她。”
五阿哥的性子是软的,谁都没有想到他对这件事如此执着,就连康熙来劝说他都不听。
石榴沉思片刻对着众人说道:“不如把舒穆禄氏姑娘召入宫中问问她的意思,这解铃还须系铃人,若舒穆禄姑娘不介意,想来五弟也不会如此执着了。若人家姑娘心存芥蒂,这婚事即便成了,也是两人心中的疙瘩,那还不如就听五弟的。”
“太医不是说了,心情不好也很影响伤势。以儿臣拙见,不如先顺着五弟。儿臣送来的祛疤膏还没用,正好也试试效果,万一有效呢。”
“咱们也正好趁此看清舒穆禄氏的人品。五弟还年轻,真退了,下一届再找也来得及。”
直觉里舒穆禄氏并不是这种人,她觉得或许五弟走出来的契机就在这位姑娘身上。
太皇太后拍板,“哀家看这事儿可行。哀家这就暄她们母女觐见。”本来这件事交给宜妃最好,她怕宜妃关心则乱,“宜妃啊,这事儿哀家交给姝瑗去办,你就隔着屏风听着吧。”她又转头看向石榴,“姝瑗,这事儿哀家交给你,一定要给哀家办的漂漂亮亮的,不然哀家决不轻饶。”说着她还给石榴使了个眼色。
石榴会意,“儿臣遵旨,”她转头又看向宜妃,“娘娘放心,五弟人好,这好人有好报,会没事的。”
宜妃勉强笑笑,她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说真的她现在心里乱的很,这事若是交给她,她还真的有可能办砸。她不顾规矩的抓住石榴的手,“太子妃,就当是我求你了,你帮着好好问问。”
她承认太子妃说得对,若是强行把人凑在一起,恐怕也只是一对怨偶。
皇上回京七天,京中早就传遍五阿哥毁容的消息,他们也应该把舒穆禄氏召入宫中说说情况。
得到入宫的圣旨,舒穆禄夫人满脸愁容,这叫什么事啊。尔蓉在她身边养了近十年,她又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舒穆禄夫人早就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如今遇到这事,她也跟着吃不下睡不着。
刑部尚书紧皱眉头,“一会儿你们入宫好好说,千万不可表现出不满来。尔蓉,尔蓉就当是吗对不起你。咱们舒穆禄家可不做那忘恩负义之人。你日后与五阿哥成婚,也不可因为他的脸而埋怨。”
刑部尚书虽然没上过战场,可常年人犯人打交道,身上自有一股气势。对那些敢上阵杀敌的,他由衷钦佩。没人比他清楚,人在最危急时刻,首先想到的永远是自己,很少有人会顾忌身边的人。
五阿哥,很不错。
“五阿哥是为了救皇上才受的伤,他将来妥妥的亲王跑不了。你跟着他好好过日子,就算是太子妃也会敬重你,万不可作妖。”
“你这老东西说什么呢,那,我可是听说五阿哥的脸不是一点半点伤疤,日后他和尔蓉过日子,总不能一直戴着面具?”尔蓉到底是个小姑娘,万一五阿哥真伤的厉害,能不害怕。
舒穆禄氏看着额娘因为自己的事情跟阿玛争吵,心里有些感动。“额娘,您先消消气。”她又去看刑部尚书,语气难得认真,“阿玛,儿女不是一般的姑娘,女儿虽然不能保证看到五阿哥的伤不会害怕,但是女儿会努力的。”
见舒穆禄夫人想要在说什么,她接着开口:“额娘,五阿哥伤成这样谁都不想的,咱们若是老老实实的接受将来皇上或许会因为愧疚对咱家好一些,不管是兄弟们还是妹妹的婚事都不会差。咱们若是摆出脸色来,万一皇上迁怒连累了阿玛”
这个到底舒穆禄夫人不是不懂,她就是有些心疼。
尔蓉搂着她,“额娘,我知道额娘是心疼我,其实嫁谁不是嫁。您想我表现好点到时候宜妃和太后还不得供着我,嫁到别家我能有这么轻松?”说道最后她还俏皮的眨眨眼。
看惯了尔蓉严肃的样子,猛地看到她这样,舒穆禄夫人有些不习惯,她摇摇头,“好好好,你们父女都是好人,就我心眼坏行了吧。”
“怎么会呢,额娘是这世上最好的额娘了。”并不是所有嫡妻都能对庶女如此心平气和的,尔蓉确实觉得舒穆禄夫人很好。
心里有了底,两人入宫也没有那么紧张。只是他们没想到,原以为是宜妃召见,来人却把她们带到了毓庆宫。
“奴才见过太子妃。”尽管心里忐忑,舒穆禄夫人面上并不显。
“来人,给夫人和小姐上茶。两位别紧张,咱们就是随便聊聊。”石榴对着尔蓉笑笑,等上完茶就挥手让人退下,等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三个她才慢慢开口。
“本宫想夫人应该猜到这次暄二位入宫为了什么事儿。五弟在战场上受伤,伤在了脸上,这件事应该传遍了吧?”她叹息一声,紧接着说道,“五弟是个好的,他自知自己脸上的伤疤好不了,已经求了汗阿玛,打算推了这门婚事。”
“什么?”舒穆禄夫人想了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这个,一时失态尖叫了出来,随后她赶紧跪下,“太子妃赎罪。”
石榴站起来把舒穆禄夫人搀扶起来,“很不敢相信?”舒穆禄夫人下意识的点头,这可是皇室阿哥,别说只是受了伤,就算是人没了想要凑个冥婚也大把的人往上凑。说真的像五阿哥这样的,她真是第一次见。
就说京中大户人家吧,有的是发现儿子不太好,冲喜的,五阿哥这操作,真是把她弄懵了。
“五弟说舒穆禄姑娘是个好姑娘,他不想耽搁她。而且,他也说了,因为自己怕舒穆禄姑娘婚事艰难,已经走过的礼也不要,全部送给舒穆禄姑娘作为嫁妆。若姑娘另嫁,五弟愿意认作义妹,日后姑娘受了委屈,给姑娘撑腰。”
认舒穆禄氏为义妹是五阿哥单独告诉她的,这件事除了她谁都不知道。
“另外,你们也无需担心汗阿玛那边,这件事是五弟求得,就算是退了婚事,汗阿玛也不会因为这个而对舒穆禄氏有别的看法。毕竟这是人之常情。”
她不知道舒穆禄氏打算如何,换做是她,她觉得自己应该是会嫁的。别的不说,就冲着五弟能为舒穆禄氏着想,就不失为一个好丈夫。
舒穆禄夫人转头去看尔蓉,这毕竟是她的终身大事,一切还是要听她的一件的。
尔蓉深吸一口气,对着石榴施了一礼,“多谢太子妃告知,五阿哥能为奴才着想,但我舒穆禄家也不是那忘恩负义之辈。这婚我不退。”
五阿哥给出的条件不可谓不诱人,可尔蓉同样明白,比起这些五阿哥的人品更让她看中。她从未想过,五阿哥会为了这件事去说服皇上和宫里的主子们。
再这样盲婚哑嫁的年代,五阿哥的品行难得。如果说之前只是为了舒穆禄氏,如今她心甘情愿嫁给这样的五阿哥。
石榴没想到舒穆禄氏一点犹豫都没有,她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带着她去了慈宁宫。如今五阿哥正在慈宁宫养伤。“本宫让你先见一见五弟,之后你再说出你的决定。”
五阿哥的房间大变样,门窗紧闭,屋子里的味道虽不难闻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出去,谁让你进来的。”他躺在床上,帷帐落下,里面的人看不清外面,外面同样看不清里面。
舒穆禄氏皱眉,她伸手推开窗户。
或许是感受到阳光照射进来,五阿哥终于有了动静。他先开帷帐站了出来,打算看看是哪个宫女如此大胆。等看清站在那里的舒穆禄氏,眼底闪过一丝错愕,紧接着他转过身去。
“你,你怎么过来了。”五阿哥或许没发现,他的声音里有一丝紧张。
舒穆禄氏走到五阿哥面前,眼睛盯着他,“太子妃说你打算退婚?为什么,就因为这张脸?”说着她打算伸手拿下脸上的面具,结果被五阿哥躲了过去。
“我跟太子妃说了,这婚我不同意退。等到三月十五我会如约嫁过来。”
五阿哥显然没想到舒穆禄氏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猛地转过头,盯着她,嘴里开始口不择言,“怎么?你是在可怜我,还是你觉得嫁给我比那些东西的价值更大?也是,如今我额娘和太后正在为我的脸而难过,你嫁过来她们肯定会好好对你。汗阿玛说不准也会对你舒穆禄家有所补偿。这确实比那些更让人心动。”
他这话太伤人,舒穆禄氏想也不想就给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打掉了他脸上半边面具。五阿哥下意识的捂住脸,不过尔蓉还是看清了他脸上的伤疤,说实话确实很吓人。
舒穆禄氏冷笑,“所以这就是你那可笑的退婚理由?”为了能让她退婚故意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很好,她记住了。
“爱新觉罗胤祺,你给我听好了,除非你死了,否则这婚我是不会退的。”什么臭毛病,不过是烂了脸,这点伤还没她看过的犯人可怕,矫情什么。
等成了婚,她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五阿哥不可。
说完,舒穆禄氏不在停留,转身离开,她怕自己在停下来就不是一巴掌的事儿了。
门口,不只是太子妃,就连太后和宜妃都在,她们虽然没刻意看她,但尔蓉知道两人眼睛的余光一直注视着她的。
“如何?”
“我还是坚持之前的说法,我嫁。”
最后一个嫁字,石榴总觉得有些咬牙切齿。
“五弟脸上的伤你可看见了。”
“看见了,所以我嫁。”
明白了,这不是她的错觉,是真的有些咬牙切齿。她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忽然有些好奇五弟说了什么,居然把人家姑娘气成这样。
舒穆禄氏说嫁,最高兴的莫过于太后和宜妃,宜妃眼睛都红了,“好孩子,你放心,若日后胤祺敢欺负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宜妃甚至想,只要舒穆禄氏能生个儿子,她日后也不去做那个添堵的人,给老五塞房里人。
舒穆禄氏走了,石榴有些好奇的去了五阿哥房里,“五弟,人家舒穆禄姑娘人不错,你说什么了,把人气成那样?”她是真的好奇,从指婚到现在,她跟舒穆禄氏接触的时间不算少,能看出来这个是性子不错的,不能说很温柔吧,但也不会没事找事。哪怕是有人故意挑衅,她都能不冷不淡的怼回去。
五阿哥:……
他沉默许久,默默拿下脸上的面具,露出脸上的疤痕,这是他回来后第一次主动拿下面具。“二嫂,你说真有人不在乎吗?”不说舒穆禄一个小姑娘,就是他自己有时候看到这疤痕都害怕。
可看着舒穆禄那气呼呼的样子,他又有些不确定了。她似乎真的不害怕?
石榴笑道:“这有什么?二嫂给你打听了,这位舒穆禄姑娘可不简单,她小时候还跟着她阿玛去办过案,检查过死尸呢。她不怕有什么好奇怪的。”
“要我说,五弟你这心态不对。我知道五弟你一时可能接受不了。那二嫂问你,你后悔吗?”
五阿哥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当时看着那个刺向汗阿玛,他下意识的就挡了过去。此时问他后不后悔,他,应该是不后悔的。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挡过去,那是他的阿玛。
“这不就得了。你脸上的伤不好,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你可知道太后、宜妃娘娘心里多着急。尤其是汗阿玛,你有没有想过汗阿玛的心情。在汗阿玛心里或许他宁愿当初受伤的是自己,而不是你。”
深呼吸一口气,五阿哥点头,“二嫂,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今后不会这样了。”二嫂说的没错,自己只顾着难过,确实忘了还有额娘和太后,尤其是汗阿玛的心情。
感觉到五阿哥身上的变化,石榴挪逾道:“二嫂跟你说舒穆禄氏跟以往你见过的那些姑娘可不一样,今日你让她不高兴,就等着她嫁过来后收拾你吧。”
下意识的摸摸脸,那个巴掌印似乎还在,不知为何他心里不觉得生气,竟然涌起了一股甜蜜。
石榴嘴角抽搐,五弟这样子分明就是陷入了爱河,亏得外面太后和宜妃娘娘一直担心他。
“行了,二嫂不打扰你休息了。二嫂手头还有点自己调配的祛疤膏,你等下试试。这个是二嫂根据古方调配的,以前府里有个被火烧伤的丫头用过,有效果。”
“嗯,二嫂放心,我会积极配合吃药的。”他之前确实颓废,自暴自弃,如今就算是为了那个姑娘,他觉得自己也应该振作起来。
石榴笑嘻嘻的看着太后和宜妃,“皇玛姆,宜妃娘娘,还是咱们未来五弟妹的话好使,五弟现在看着可比之前精神多了。他刚才还说呢,等会就试试臣妾送的药膏。”
太后双手合十,“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来人,快去哀家库房挑些好东西给尔蓉送去。”没什么比五阿哥振作更让人高兴的。
宜妃的脸色也有了一丝笑容,“太后,尔蓉应该赏,臣妾觉得太子妃更应该赏。要不是太子妃帮忙跑前跑后,老五还不知道要钻多久的牛角尖呢。”
“我可当不得宜妃娘娘夸奖,实际上我也不全是为了五弟。太子殿下这几天为了五弟的事儿辗转反侧,可把臣妾心疼坏了。”
太后指着她笑了,“听见没,人家哪里是心疼老五,分明是舍不得太子呢。快走吧,哀家的慈宁宫不留你,回去心疼你的太子去吧。”
太后心里明镜似的,石榴这是给太子刷存在感。不过她无所谓,对她来说太子跟太子妃是一体的,相信老五也是一样想。
石榴的药膏果然管用,只用了三天,见过五阿哥脸上疤痕的都说淡了。这下都不用五阿哥上门,九阿哥屁颠颠的跑过来,他进门就给太子和太子妃行了个大礼。“好二嫂,你那个药膏都需要什么药草,你尽管告诉小九,小九保管给你弄来。”
石榴拍拍胸口,“被你吓了一跳,药材的事儿准备的差不多了,我刚才还跟你二哥说呢,明天我就带着人熬制药膏。只是有一位药材比较难的,老五的这个脸能不能在大婚前全部治好二嫂可没把握。”
紧接着她话锋一转,“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只要这药膏管用,日后五弟的脸总是能好的。”
如今已经步入十一月,到来年三月也不过四个月时间。她那个‘水珠’每个月的量有限,而药膏管用最大的因素就是因为它。
所以,石榴不得不给九阿哥打个预防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