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柔冷眼看着两人你来我往,以她对太子妃的了解,像纳喇氏这种人绝对不会入毓庆宫。本事没有,臭毛病一堆,就算故意选个对自己造不成威胁的占位子,也不会选纳喇氏。她不着痕迹的看了他塔喇氏一眼,相反如他塔喇氏才是最有可能的。
她这个可能是基于太子会选侧福晋的基础上,实际上她和额娘分析过,太子宫里很大可能不会进人,至少这届秀女里面没有。原因自然是因为太子妃添的龙凤胎了,再有就是十九格格牵线的事儿私底下早就传开了。
也只有纳喇氏这样的蠢货才会看不清形势,以为她能稳进毓庆宫。
慢调斯文的收拾好,她也没等纳喇氏,独自一人早早地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里早早就准备好了,三五步就会站着一个宫女或太监,绝不会再出现像上次那样秀女无故落水没人救治的情况。
婉柔来的早,周围除了她就是这些宫女太监,随意找个了位子坐下,就有宫女奉茶。上好的茶水掀开盖子就能闻到一股清香,喝上一口直达肺腑,舒爽的很。
一盏茶喝完,陆续有人过来,婉柔抬头看了一眼不再理会。那几个人看到婉柔也没有凑上来的意思,婉柔说纳喇氏的名声不好,实际上她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同的是如今的她比起纳喇氏更有自知之明。
一群人离婉柔远远的坐着窃窃私语。
石榴跟宜妃、成贵人就在不远处站着,她们身边跟着的就是那个能看懂唇语的能人。那边亭子里秀女们说什么,都能看的一清二楚。石榴还把太子的望远镜拿了来,三个人轮流观看。
宜妃看了一会儿就不感兴趣的给了成贵人,“董鄂家的格格还是老样子。也不知道她图什么,非要在六阿哥一棵树上吊死。”她之前试探过舒穆禄氏,对嫁给皇阿哥舒穆禄氏并不是真的那么排斥,她只是觉得自己的性子和爱好,怕不适合做皇家媳妇而已。
宜妃当时就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舒穆禄氏虽然错愕,但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如今她就等着皇上点头了。
因此,她在看到舒穆禄氏还没来也就没兴趣看其他人。只是在收回目光的时候看到了董鄂氏,这才感慨一句。
要她说,皇上的这些皇阿哥里,选谁都比六阿哥强。不说乌雅氏如今的份位,就是六阿哥这不安分劲儿,谁粘上她谁倒霉。
成贵人附和:“其实,奴婢倒是能理解董鄂家的心思。”但年董鄂格格跟六阿哥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她不跟着六阿哥,别人谁敢要?就不怕自己绿云罩顶?那可是皇阿哥,假如真的如此,也只有闷声吃亏的份。
董鄂家呢?彭春大概也能猜这个结果来。六阿哥好歹是皇阿哥,就算是废物利用也比别人强不是。
宜妃叹气,“本宫是真没想到彭春是这样的人,可惜了。”堂堂董鄂家的当家人眼界如此窄,可惜了。
换做是她,就算是压也要让婉柔早早跟六阿哥断了,尤其是在另一个女儿跟六阿哥订婚之后,就更不应该放任婉柔继续跟六阿哥有来往。
“要我说主要还是闲的,好日子过的多了,就忘了以前。”以前彭春在战场上可不是这样的,她阿玛曾经还夸赞过他。谁曾想才享了几年福,就成了现在这样。
正说着就见哈达那拉氏她们过来了。她们这个屋子的人比婉柔那屋和谐,四个人是一起来的。法喀的嫡幼女一脸好奇的看着御花园,手还拉着舒穆禄氏说着什么。
舒穆禄氏没有不耐烦,知道的都一一给她解释。
刚开始气氛还算和谐,人多了就容易忙中出错,有个宫女没注意撞到了其中的一个秀女,手里的点心盘子打翻脱手摔在另一个秀女的脸上。
“小主赎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宫女赶紧跪下,诚惶诚恐的道歉。
宫女这一下撞得不轻,正好撞在秀女的肚子上,夏天秀女穿的又薄,当场就蜷缩起来。这秀女还没说什么,纳喇氏先开了口,“喂,你为什么要绊这位宫女。”
她正好低头喝茶,把一切都看得清楚,小宫女确实不是故意的,是有人伸脚绊到她,她才会失手。
舒穆禄氏还没开口,她身边的哈达那拉氏张嘴,“舒穆禄姐姐才不是这种人,一定是你看错了。”然后她转头看向舒穆禄氏,“姐姐,我是相信你的。”
舒穆禄氏看了她一眼,又看看纳喇氏,她自问自己没有的罪过纳喇氏,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刚才明明是那宫女故意把脚塞到她脚边的,她根本没动。
“我没动过。”她不确定那宫女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小心,因此并没有说宫女的不是,只说她自己没动。
然而,她这样并不能打消纳喇氏的想法。纳喇氏长得清秀,若是放在往届,容貌也能排的上号。只是这一届石榴的话就像是打开了新的思路,有十几个漂亮的姑娘一路过关斩将来到最后一关。
多了十几个人,纳喇氏的容貌就显现不出来。凡是容貌比她好、出身不如她的,都被她阴阳怪气过。舒穆禄氏的容貌不能说有多出色,但她那身气质很特别,她冷冷的坐在那里都能吸引人的目光。
纳喇氏早就嫉妒她了,只是人家阿玛是个有本事的,她才不敢没事找事。如今送上门的机会,她整个人兴奋的脸都红了。她都想好了,等会太子妃过来,她好好表现一番,表现的自己嫉恶如仇一点。一定能吸引大家的目光。
“恶人又怎么会承认自己作恶呢,明明我们大家都看见了。”纳喇氏的声音不自觉的放大了。
“太子妃到,宜妃娘娘到,成贵人到。”这次钮祜禄贵妃没来,打头的是接了给席纳海选侧室的石榴,她身边的是宜妃,紧跟着两人的就是成贵人。
石榴一身杏黄色旗装,头上带着的是太皇太后赐给她的九尾凤钗,她不怒自威让人不敢直视,很多人就会下意识的忽略她的年龄,只会在心里点头:这个太子妃不简单。
宜妃一身紫红色宫妃装,把本就明艳的容颜衬托的更加艳光四射。
跟在两人身后的成贵人就显得老实很多,她身穿的是深蓝色旗装,因为份位只是贵人,头饰带的也不多。
“奴才给太子妃请安、给宜妃娘娘请安,贵人安。”一群人迅速排好队跪下请安,每个人都很规矩,包括纳喇氏在内。
石榴跟宜妃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你们在聊什么,好热闹。”
纳喇氏整个人都兴奋了,她越过众人站出来,“回太子妃,刚才舒穆禄姑娘绊倒了这个宫女,她不小心撞到了那位索绰罗姑娘,还有这位伊拉哩姑娘。”
石榴接过宫女的茶没开口,宜妃品了一口茶,这才开口问道:“是吗?舒穆禄氏,她说的可对。”
到了这个时候舒穆禄氏依旧不显得慌张,她不紧不慢的站出来,“回太子妃、宜妃娘娘。奴才并没有绊人。”
纳喇氏急急的开口:“你的意思是这宫女故意把脚伸在你脚下的不成。”
舒穆禄氏:虽然她不想说,事实还真的就是这样。
太子妃和宜妃没有发问,她心里虽然着急,但并没有像纳喇氏那样跳出来。
宜妃面上不说,心里对舒穆禄氏是满意的,不只是她,就连成贵人和石榴都觉得这个舒穆禄氏不错,沉得住气,最主要的是懂规矩。
这样的人配五阿哥很合适,两人心里同时冒出这句话。
“伊拉哩氏,你怎么说?”石榴开口。这件事怎么回事没人比她们三个更清楚,原本就是她们提议的试探,跟舒穆禄氏自然没关系。只是伊拉哩氏有点惨,糕点是刚刚出炉的又不巧撒在她脸上,因此留下微红的印记。
伊拉哩氏还有些懵,大概是没想到好好地坐着都会天降横祸,不过她还是老实的回答。“奴才觉得这事跟舒穆禄姐姐还有这位索绰罗姑娘没关系,嗯,这位宫女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奴才也没什么事儿,要不然,算了?”
她就是这样的脾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是在宫里。她是真的觉得那宫女不可能如此蠢笨的当众陷害她,再说了舒穆禄姐姐跟她相处也还算不出,完全没必要做这种事。只不过皇宫里不是她能说了算,受害者也不是只有她一个,她才会问出声。
石榴又看向索绰罗氏,索绰罗氏沉吟半晌,“奴才也没想出来得罪过谁,这件事看来确实像是一个意外。”
既然是意外,那就是说不再追究了?
石榴三人还没说什么,纳喇氏就着急的直瞪眼。她自以为自己做的隐晦,实际上不少人都看见了她脸上的神色。
两位当事人说不追究,舒穆禄氏却不咽不下这口气,她像石榴请示一番,随后就模拟起来那个宫女走路的顺序。末了,她对着那宫女说道:“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你,但你这陷害人的方式有些拙劣。”
她甚至在想,宫女做的隐晦,若不是因为自家阿玛的关系,她习惯了随时保持警惕已经惊人的记忆里,也未必会得出这个结论。
就像她说的,这个宫女她并不认识,为什么要陷害她?
这次是被纳喇氏看见,假如没有纳喇氏呢?
舒穆禄氏说的平静,纳喇氏并不相信,“只不过模仿别人走路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或许你就是故意的,故意用这种方式推卸责任。一个走路姿势就能看出别人是故意的还是被人推的,这是把大家都当成傻子呢?”
舒穆禄氏什么都没说,只定定的看着纳喇氏,她那目光仿佛就是在说:全场我看你就像是傻子。
“好了,既然这件事说不出个所以然,两位当事人也不追究,本宫看此事就此作罢。”宜妃出来打圆场。
纳喇氏还是有些不甘心,谁知舒穆禄氏并不领情。“娘娘,奴婢并没有做过,奴婢是清白的,请娘娘给奴婢一个机会,让奴婢证明清白。”
纳喇氏心里冷笑,这可是你自找的。不只是她,很多人都觉得舒穆禄氏不识好歹,娘娘都发话了,她还不见好就收。
宜妃没说话,舒穆禄氏就当做她答应了。实际上她也知道自己应该见好就收,不过她就是不甘心。她阿玛从小就教导她,做事情要实事求是,不能因为对方来头大,就畏首畏尾。她要对得起自己阿玛多年的教导。
哪怕所有人都不赞同,宜妃都收敛笑容,舒穆禄氏依旧不紧不慢的说着她能想出来的事情。
没人知道此时成贵人都有些嫉妒宜妃了,这个舒穆禄氏的性子确实讨人喜欢,宜妃真有福气。
有舒穆禄氏珠玉在前,再看伊拉哩氏她就觉得有些不够看。
随后她又开始嘲笑自己贪心,舒穆禄氏虽好,却不适合七阿哥。七阿哥那个性子再配一个冷冰冰理智且不需要他操心的福晋不合适,还是伊拉哩氏这种有点小迷糊的好。
至于皇上说的法喀是副都统,哈达那拉氏一族也算是个助力的事儿,她现在选择性的忘记了。就算这个嫡幼女跟嫡长女不同,她也不愿意跟这一家子结亲。储绣宫的宫女可是说了,得知妹妹能参加宴会,而她不能的时候,姐妹俩很是大吵了一架。
不,确切的说当姐姐的毫不客气的数落妹妹,而妹妹也不知是习惯还是什么,居然好不还口。这种事情显然不是第一次了,若老七真选了这个妹妹,将来还不得被姐姐吃的死死地。
宴会上发生的事儿,尽管舒穆禄氏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清白,还是被纳喇氏添油加醋的传了出去。那些秀女得知此事下意识的就远离了舒穆禄氏,转头跟纳喇氏亲近起来。不只是因为纳喇氏说舒穆禄氏有心计,还因为她说太子妃对她赞赏有加,说要给她找个好姻缘。
太子妃说要给她找个好姻缘,她下意识的就认为是看中了她,要让她进东宫的。作为太子的侧福晋将来怎么也会是个妃位,怎么能不让人巴结?
对这个误会,谁都没有去解释,就任由它传到了最后的殿选。
等到最后纳喇氏、婉柔、他塔喇氏都留了牌子,只有法喀的嫡长女被撂牌子,这让她脸色更加难看。她妹妹那一屋的四个人毫不意外全部被留牌子。纳喇氏看着舒穆禄氏冷哼,“真是丑人多作怪。”
“你在说你自己吗?”婉柔真是厌烦了纳喇氏这个样子,得意什么,她是真想不通太子妃在搞什么,这样的人都往毓庆宫拉。
显然她跟大部分人一样都误会了。
殿选结束,这一届选秀也差不多完了,留牌子的秀女只要回家等着圣旨就好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刑部尚书舒穆禄……特赐婚五阿哥为嫡福晋。”
“都察院左都御史之女伊拉哩氏赐婚七阿哥为嫡福晋。”
这两道圣旨一出来,不少人都炸了锅。特别是副都统法喀府上,今年府上两位小主子选秀,大小姐虽然被撩了牌子,二小姐没有,他们原以为这个七福晋会落在二小姐身上,谁知道最后居然被伊拉哩氏抢走了。
得知这个消息,姐姐冷笑:“某些人的白日梦破碎喽。”
妹妹一脸无辜:“伊拉哩姐姐很好啊,我觉得她当七福晋挺好的。”她们私底下也议论过两位皇阿哥,当时伊拉哩姐姐还说‘那样也不是七阿哥想要的,身在皇室却身有残疾,他日子肯定也不好过’。
妹妹觉得,或许正是这一句话,最后成贵人选了她做七阿哥福晋。
当然这话她并没有跟姐姐说,与家人的想法不同,她自己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去做皇子福晋的。主要是她对自己的性格太清楚了,表面上看自己跟伊拉哩姐姐差不多,实际上差别还是很大的。至少伊拉哩氏那边不会托她后腿。
另一边他塔喇家,听到五福晋的人选,他塔喇氏反而松了一口气。感谢佛祖,天知道这一年多她经历了什么,对皇家她只想有多远躲多远,尤其是五阿哥,她根本不想要有一点交集。她心里清楚若自己真的嫁给五阿哥,到时候被其他皇子福晋碾压,别说她自己喘不上气来,就是五阿哥怕也会恼了他。长此以往,两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殿选后的第三天是给宗室赐婚的,原本他们都以为到这一天就结束了,谁知道第四天还有天使传旨,第一份就到了他塔喇家。康熙给他塔喇氏指婚了,对象是宗室的一位镇国将军。这是个稍微有点能力的闲散宗室,配他塔喇氏倒也合适。
给大臣赐婚并不会让人惊讶,只能说他塔喇氏的玛法简在帝心。
第二份就是去的纳喇氏府上,纳喇氏看着眼前的赐婚圣旨,遍体生寒,“不,不,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明明太子妃说过的,她说”
“太子妃说什么?”常保送走天使就听到这一句话。
因为亡妻的关系,常保对这个女儿多有纵容,那日选秀归家女儿跟他说将来会进太子东宫,他表面不说,心里是高兴的。哪里知道才不过四天,从太子的侧室变成连襟的侧室,这中间的落差让他难以忍受。
“你老老实实跟我说,太子妃那天的原话是什么?”常保越想越觉得不对,圣旨是皇上下的,说明这事儿皇上是知道的。若太子妃真的许诺让女儿进毓庆宫,皇上会下这样的圣旨?
常保这话就像是点了暂停键,陷入迷茫中的纳喇氏抬起头,她忽然疯狂的大笑:“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太子妃这是连带着把她都给记恨上了,所以才会故意说那番似是而非的话让她误会。
“毒妇,毒妇。”她眼里闪过疯狂,可除了骂人她说不出别的话来。
常保的继室看到这里低下头,对这个继女她无论做什么,对方都觉得是在害人,她索性什么都不管全部丢给常保自己。冷眼看着她跟安贝勒府的十九格格走近,再看着她们自以为是的谋划。
如今那拉氏有这个结局,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皇家的人哪里是你想要算计就能算计的,纳喇氏口口声声说是太子妃的意思,照她说这件事弄不好就是皇上自己的意思,就算不是皇上那也是太子。若有人敢这样算计自己,她肯定也会如此报复的。
“够了,来人,送大小姐回自己的院子,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私自放她出来。”他要好好想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最主要的是这件事会不会连累到他。
等没了当事人,他夫人才开口,“老爷,您说会不会是皇上还惦记着大小姐跟十九格格那件事。”
常保的脸刷的就白了,是啊,他怎么忘了呢。换做是自己怕也是无法忘怀呢,更别说还把这人说给自己的儿子。
一时间他有些心灰意冷。“罢了,准备三千两银子的嫁妆给她吧。”原本女儿说能嫁入毓庆宫做侧福晋,他这才给女儿准备了三万两的嫁妆,两万的压箱银子。如今这个女儿既然已经废了,那也就不必在浪费府里的资源。
他转身离开,没看到继夫人冷漠讽刺的笑容。
纳喇氏被赐婚给席纳海做侧室在京城引起一阵波动,那些在宫里巴结过她的人此时脸都绿了。她们这些人不管是撂牌子还是被指婚的,好歹都是给人做正室,纳喇氏嫁的是她姨父吧?有些汉臣甚至都想要去奏两家一本了。
还有御史直言皇上这婚赐的不对,有违人伦。这位御史是出了名的较真迂腐,一张嘴叭叭叭,说的众人脸都绿了。
康熙无奈的摇头:“爱卿此言差矣,这婚事是席纳海的嫡妻认同的。她认为常保不能很好地护卫这个外甥女,想要接在身边看护着。朕被她感动,这才无奈下了圣旨。”反正这事是她搞出来的,推在他身上,康熙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在欺负人。